第十二章
得了西门庆的话,应伯爵找人谈庄子去了。
李瓶儿领着迎春、绣春开始收拾东西。衣服、首饰、银子,竟然满满装了四大箱。
想了想,她留下了一箱银子。这么算来,她只带了近一千两的银子走。不是她看不起钱,像她这样的脚女人,前世也只是在办公室做文秘的人,猛地来到古代,她能干什么工作啊?绣花女红统统不会,补个扣子还差不多。又没有娘家可帮衬她,当然是傍身银子越多越好了。
她想着,等买了庄子,她再出些钱让西门庆给她买点田地,然后吃租,这样差不多就可以衣食无忧地活完这辈子了。
西门庆从就做生意,简直是生意人里的人精。看他娶的那些老婆,除了潘金莲外,哪一个不是有着丰厚身家的?三娘孟玉楼抬进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不少家当的。
像他这样的人,钱进他的口袋容易,若是把他的钱往外掏……
李瓶儿不敢去想这个后果,不敢惹怒他,更不愿意揣摩原身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否足以让他把进了嘴的肉吐出来,她千辛万苦才获得搬出去的机会,可不想搞砸了。
绣春见六娘留下了一箱银子,没有吭声。
迎春见了却喜不自禁。
下午,西门庆进了上房,看了看官哥儿,让下人们都出去,然后对月娘道:“我已经让应二哥去看庄子了。六娘那里……她那几箱锦衣玩器,她统统不带,只带自己的衣服及几箱银子走。”
吴月娘听了这话,心里非常不满意,埋怨道:“她去了就不回来了吗?进了我家的门,竟然还把家当往外抬,这是好兆头?你也不管管她!”
“呵呵。”西门庆笑了笑,“她那副样子,谁知道要养多久呢?手里没钱,她心里慌。何太医了,要让她保持好心情,所以我就由着她了。”
吴月娘:“你嫌钱太多烧了手?一个妾,这么没规没矩的!你家是客栈,由着人来来去去?”
西门庆:“看你的。庄子买了,也是自家的一份产业。”
吴月娘反问道:“庄子写谁的名?”
西门庆搂住她的肩膀,朝她一笑,道:“写谁的不都一样么?她的还不都是我的?她又没跑出清河县去。”
吴月娘气极了,不由愤愤道:“你就惯着她们吧!先是出了一个五娘,敢用雪狮子害你的儿子,又出一个六娘把进了家门的银子往外抬。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西门庆松开她,沉下脸:“都多少年的旧皇历了,还提!”完,借口前边有事,走出去了。
此后两三天,西门庆一进上房只看官哥儿,再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和吴月娘话。
吴月娘招来西门大姐,和她抱怨:“我就了那么一句,哪句错她了?他竟然还跟我甩脸子。你不来就不来,没了你,我也能自己把孩儿生下来!”
西门大姐劝道:“大娘,别生气,肚子里还有弟弟呢!”
吴月娘没好气地:“什么弟弟?他有了一个官哥儿,谁稀罕这个是弟弟?没准他正盼着生个女儿,将来一副嫁妆就发了呢!”
如意儿抱着官哥儿在一旁玩耍,听了这话,赶紧避到侧间。
西门大姐拉拉吴月娘,声:“别让官哥儿听见了,生了怨气倒不好了。”
吴月娘闭了嘴,过了半晌,扬声喊如意儿抱官哥儿过来给她看。
吴月娘把官哥儿接到手里,笑着逗了逗,叮嘱如意儿心照看。
西门大姐在上房坐了坐,起身告辞,走到李瓶儿房里,对李瓶儿了一通。
李瓶儿听了很吃惊,想了想,便道:“我看大娘肚子尖尖,定是个儿子。两兄弟互相扶持着,将来才能过得更好呢!官哥儿挺过那一回,我看他被吓得有点呆傻。我不求他有多大的成就,将来有吃有穿就够了。”
西门大姐又劝了她一回,问她东西收拾好了没,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言语中颇多不舍。
西门大姐的老公就是陈经济,她在书中的结局并不好,最后被陈经济活活折磨,受不住,自尽了。
李瓶儿自己的命运像狂风中的落叶,还不知将来在哪,面对着同样悲惨的西门大姐,李瓶儿起了怜惜之心,喊迎春拿了一对金簪,送给西门大姐。
西门大姐推让了几下,李瓶儿道:“我就要去庄子上了,哪里用得着这些?这两天收拾东西,捡出好多用不着的。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
西门大姐这才收了,连声道谢,然后告辞而去。
下午应伯爵来了一趟,看好一处庄子,房屋总共有二十多间,依山傍水,风景极好。难得的是,周围环绕着几十亩良田,庄主愿意一并卖出,要价580两银子。应伯爵和他还价到550两,然后才走来西门府里找西门庆。
西门庆听了,沉吟片刻,道:“庄子挺大,又有良田收租,还算不错。就是有点贵了,在城里,买一处三进的院子,也才几十两。”
应伯爵道:“580虽然有点贵,可是还有良田啊。对大哥来,不算个事儿。大哥,你是没看到,那庄子很好,周围有山有水,还有一个大院子,院里挖了池塘,洒上鱼苗、种上藕,春季赏荷观鱼,秋季吃藕,多好!到时闲了,我们约上几个人,也去乡下踏青,也算有个停脚处。”
西门庆笑了,道:“行,那就买下吧。”一面唤玳安进上房找月娘拿银子。
吴月娘拿了580两银子给玳安,玳安接了,出去了。
西门庆把银子递给应伯爵,一事不烦二主,让他帮着把文书做好。
应伯爵笑容满面,满口应了,夸赞道:“大哥买这处庄子真的不亏。回头等扫好了,我们一路去看看。”然后,急着去交接,走了。
玉心里不愤,对月娘道:“老爷买这么贵的庄子给六娘,真偏心。”
吴月娘斥了她一句:“什么她的?这都是老爷的。将来她好了,还留些人在庄子上理,我们闲了也能去玩一下。”
玉连忙笑了:“大娘得对,是我想岔了。”
过了一会儿,吴月娘想到西门庆已经两三天没进她的房,便让玉做了两盒点心,让她送到书房给西门庆。
玉去了,没多大会儿,原样捧着点心又回来了,道:“老爷不在书房,去了六娘那里。”
吴月娘面色沉沉,呆坐着不话。
西门庆进了李瓶儿房里,把庄子的事情了一遍,然后道:“今日的药吃了不曾?可好些了?”
“吃了,心中还是闷闷的。”李瓶儿做出虚弱的模样。
西门庆扫了一眼屋内,见靠墙角处摆着几支实木描金大箱,问道:“这是你收拾的东西?罢了,早该让你去养病的。我听应二哥,那处庄子挨山近水,风景极好。你去了,哪怕走不动,就看一眼也是好的,总比闷在这院里强。”
“都收拾好了。我想了想,银子不带那么多,留一箱给你点人情。”李瓶儿道。
“呵呵。”西门庆乐呵呵地搂住她,“我还要你的银子来点人情?太看人了!过两个月就入冬,冬季的衣服收了没?”
这两天忙乱乱的,再加上李瓶儿精力不济,只收拾了当季的衣服,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
她道:“还没呢,我都忘记了。”
西门庆:“捡两件放进箱子,万一变天早呢?把那件貂鼠皮袄带上,好看。”
“皮袄?”李瓶儿这才想起来,原身死后,她这件60两的皮袄就被潘金莲要去了,惹得吴月娘发了一回脾气。于是,她喊迎春,“去箱子里找找,把老爷的那件皮袄找出来我看看。”
迎春去了,片刻功夫就找出来,递给李瓶儿。
李瓶儿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一件好皮袄,毛色发亮,摸着暖绒绒的。
“六娘,过两天天好,我给你晒晒。放了这么久,怕是不暖和了。”迎春笑道。
“不用晒了,塞进箱子里,我带走。”
迎春应了,接过皮袄,重新找了个空箱子装进去,然后问六娘,别的冬季衣服要不要也装一点。李瓶儿点头同意,自己扶着下床,一步一颤地走过去,和迎春收拾起冬季衣服来。
不大会功夫,又收了满满一大箱。
西门庆一个人被晾在那里,丝毫不生气,喝着绣春送上的茶,看着她俩忙活。
李瓶儿忙完了,一步一颤地走回来,这才发现西门庆还没走。
她道:“忙晕头了,以为你走了呢。”
西门庆扶她上来,笑眯眯地:“哪舍得走?好难得才来看看你。过些天,你又要走了,趁着你还在,多和你处处。”
搬家在即,李瓶儿心情不错,捂嘴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等我好了,再搬回来,你别嫌我太粘人。”
他最近难得见她笑,心情忽地像拔开了云雾一样。他眯着桃花眼,一边笑一边搂过她的脖子,就想亲嘴。李瓶儿动作快,捂住他的嘴,眼珠转了转,道:“我刚喝过药,苦呢。”
西门庆从荷包里取出一片香茶,含在口里:“我含着这个就不怕苦了。来,让我疼疼你。”着又要亲过来。
李瓶儿再朝他嘴上一捂,装作委屈的模样:“茶会解药效吧?你是巴不得我不好?”
西门庆没办法,松开她的脖颈,点着她的额头,万分无奈地:“你越来越精灵了,什么样的法都能从你嘴里出来。罢了,看你瘦成一把骨头,我也不敢折腾你。晚上我陪你好好睡——”李瓶儿又想什么,被西门庆断,接着道,“放心,不做什么,我就搂着你睡。你放心,有我搂着你,那些野鬼邪祟保准不敢来!”
李瓶儿一边笑,一边想:你就是最大的那个野鬼邪祟啊!
西门庆喝了会儿茶,见天色暗下来,丫鬟掌起了灯,便喊迎春去拿饭来,他要陪六娘在这吃晚饭。
迎春欢天喜地地去了。
须臾,拿上饭来,满满当当摆了一炕桌。
西门庆家的伙食好,鸡鸭鹅鱼肉,一个也不少。他拿着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遗憾地:“可惜你现在喝不了酒,不然也能陪我喝一杯。”
李瓶儿慢慢夹着菜吃,看了眼立在一旁、眼珠不错地盯着西门庆的迎春,道:“迎春,你过来,陪老爷喝一杯。”
迎春福了福礼,微红着脸,眉眼娇羞地走过来,斜签着半个身子在西门庆下方坐下。
迎春长得算漂亮,只不过西门庆后宅的女人像娱乐圈似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她就泯然于众人了。她和灶上帮忙的孙雪娥一样,都属于十年八年得不到一回宠幸的人。
迎春心里高兴,像煮沸的开水咕嘟嘟地冒着泡,手都兴奋得有点颤抖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使自己镇定下来,接过酒壶,替西门庆倒酒。
西门庆一饮而尽,对她:“你也喝。”
迎春偏过脸,喝了,继续倒酒。
李瓶儿在一旁吃着菜,看着这两人,忽然想起如意儿。
书中,原身李瓶儿死后,迎春没有迎来第二春,反倒让如意抢了先,获得了西门庆一部分的宠爱。
李瓶儿在灯下仔细量迎春,见她生得眉眼端正,身材苗条。老实,光看脸蛋的话,她比如意儿长得强。只是因为如意是做奶娘的,胸部涨|奶,高耸像奶|牛,在这后宅里属于头一份。再加之,如意儿皮肤白,白白嫩嫩的可不是一头活生生的奶牛么!
迎春被如意儿压下去,也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