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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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李瓶儿第一次见陈经济。

    只见这伙儿约摸22岁左右, 生的唇红齿白, 肤色白皙, 眉目清俊。他虽然年, 却一身风流, 如同西门庆的接班人似的。

    刚作完揖,起身时悄悄朝潘金莲那桌睃了一眼, 眉目中透露出涎邪之态, 可惜其他人毫无察觉, 还以为他是个老实忠厚的好女婿呢!

    李瓶儿看见陈经济的动作, 没有出声,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西门大姐。

    西门大姐是西门庆的女儿,是他第一个妻子生下来的。彼时,西门庆才14岁。

    按理,西门庆相貌非俗, 他娶的老婆也不可能是歪瓜裂枣,但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 她的父母英俊美貌,却偏偏将她生得其貌不扬。

    西门大姐的五官, 拆开来看, 每样都不丑, 但聚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普通之极,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虽然容貌普通,因为住在自己家中, 却气势颇盛,一副抬头挺胸状,衬得垂着头的陈经济更显得老实了。

    吴月娘起身,带头敬了西门庆一杯,然后轮到其他妾室们,李瓶儿跟随大流,也举杯祝福了一句。

    西门庆在路上受了一回惊,此时见着机灵的儿子,妻妾女儿女婿又齐聚一堂,顿时心满意足。兴致上来,他不禁多喝了几杯。

    潘金莲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扮,精心化妆,梳头挑头饰,里外衣服换了好几套,最后才定下这套。

    她穿着石榴红雁衔芦花样对衿袄儿,鹅黄金沿边挑线裙,里面配着大红绸裤,下边一双红帮白底的尖尖三寸金莲。

    才喝了几杯酒,潘金莲不停地拿眼睃西门庆,一眼一眼地递过去,可惜西门庆没收到,只时不时地看向李瓶儿。

    李瓶儿穿得清爽,一件青杭绢袄儿,下着白棱挑线裙,头上也只插着一根金簪,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潘金莲描眉涂粉,两道水鬓描得长长的,额上还贴着花翠。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被空付,见西门庆没回应,便使足了力气往他身上扔媚骨眼刀。

    后知后觉的西门庆终于感应到了,他抬头细细量了潘金莲一眼,见她头发梳得高高的,满头金玉,珠光刺眼,两旁的水鬓又黑又长,额间花翠欲滴,一双杏眼如一对勾子似的对着他。

    她这般妖艳放荡的模样,却让西门庆禁不住了个寒战,因为他想起了黄河边那阵可怕的妖风。

    妖风也是这样,肆意又狂放,遮天蔽日,既迷人眼又勾人。略一回想,仍然心有余悸,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清爽的李瓶儿来洗眼睛。

    眼见老爷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甚至还扭头看李瓶儿去了,这让潘金莲如何不恨。

    放在桌下的双手,被她扭成了一团。

    孟玉楼夹了一块点心给她,声道:“吃吧。”

    潘金莲强撑着笑了笑,拿起筷子。

    这一桌只坐了四个妾,孙雪娥就不用了,本来只是前妻的丫鬟,后来被提拔成了妾,虽然她平时要上灶做饭,但好歹也分了两个丫头伺候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孟玉楼嫁进来时嫁妆丰富,手里银钱多多,不需要刻意讨好西门庆,只要不惹他厌烦就足以。

    李娇儿更不用讲,毕竟家中开着清河县最大的妓院,又把着后院的开支这么些年,早就捞足了本。

    只有潘金莲,银子没有,娘家更是帮不上忙,她除了攀紧西门庆,还能怎么办呢?她想要的漂亮衣裙、华丽首饰,多数都是在床上伺候好老爷后,趁着老爷心情好才敢开口要。

    她若是没了老爷的宠爱,那当真是活得连丫头都不如了。

    这满屋子的女人,没有哪一个人比她更渴望更需要西门庆的宠爱。

    一顿饭下来,李瓶儿观察到陈经济在西门庆面前,当真是表现得如同鹌鹑一般,一直低着头,不敢乱瞄女眷。他还替西门大姐夹了两次菜,其余则是恭维着西门庆话,替他斟酒。

    西门庆一边和众人着京城见闻,一边给吴月娘夹了一次菜,又给李瓶儿夹了一次,还逗了官哥儿几句。

    不一时,酒席吃毕,西门庆吩咐众人散了,他今晚要歇在吴月娘这里。

    其他人还好,潘金莲最馋西门庆,临走前还瞟了他好几眼,可惜西门庆稳稳地坐着,不动如山。

    陈经济跟西门大姐一起回了前院,李娇儿也走了,孟玉楼拉着害眼病的潘金莲也走了,李瓶儿抱着官哥儿正算走,西门庆喊住她,对吴月娘道:“瓶儿刚回府,我先跟过去看看,等安排妥当,我就回来。”

    吴月娘含笑道:“迎春那丫头一直守着六姐的屋子里呢。六姐,若是缺了什么就派人过来和我。”一面,一面把他们送至门口。

    西门庆一路抱着官哥儿,用自己的鹤氅紧紧护着儿子的头脸,生怕他被风吹着。

    迎春一晚上都在收拾整理屋子,将六娘惯用的东西全摆出来,再将炕上的锦褥重新换过,生了火盆,备好茶水点心,听见门外的动静,赶紧迎出来跪在门口。

    李瓶儿淡淡道:“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迎春开心极了,一骨碌爬起来。

    进了屋,李瓶儿怔了怔。

    这间屋子,她并没有太多印象,就算有,那也是不好的回忆。西门府上相较于其他府上算是很宽敞的了,不然也不会次次接待官员都安排在他家。但城里的屋子再怎么宽敞也比不上乡下。

    当初她刚穿来时,瘦成了一把骨头,日日躺在这屋里养着。那些日子里的伤心、难过、彷徨、害怕,随着脚踏进门坎,一幕幕全部回忆起来,如同身临其境一般,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浓浓的中药味。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西门庆看见,马上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合你心意?需要什么就,这是自己的家,别客气。”

    李瓶儿笑笑:“不是,迎春安排得很好。我只是一进这屋子,就好像闻到了药味。当初我在这屋里,可没少喝药。”

    “呵呵,”西门庆放下心,“那是你当时被闷着了。迎春,你让玳安去我书房里搬几盆花过来,给六娘熏熏屋子,省得她再闻到药味。”

    迎春笑眯眯地去了。

    绣春领着绣夏和绣秋熟悉环境,一面候在外间等着主人叫。

    官哥儿在西门庆的鹤氅里已经睡着了,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西门庆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轻手轻脚进了内室,把儿子心翼翼放到床上。

    李瓶儿连忙拿起一旁的被子给儿子盖上。

    西门庆摸摸炕,见是热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声对李瓶儿道:“迎春还算尽心。”

    李瓶儿:“等下我会赏她的。”

    西门庆:“让丫头夜里心伺候,屋里烧着炕,容易口渴。备壶热茶在火盆旁,省得官哥儿夜里想喝水又没有。”

    李瓶儿点头:“我知道的,您回去吧,大娘还等着您呢!”

    西门庆笑了,搂着她合衣躺下来,道:“急什么。你不知,我在京城那几日,夜夜孤枕难眠,谁都没想,就想你一个人了。”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瓶儿神色不动,跟西门庆这匹种马相处,时不时地被他揩点油是常态。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动真格的,真是各路神佛在保佑李瓶儿。

    “真的?您不想大姐姐?不想五姐?”李瓶儿抓着他胸口的衣襟问道。

    西门庆紧了紧搂着她的手:“想她们干什么?月娘一向端庄稳重,不必我操心。金莲那性子,既火爆又泼辣,一想到她,我连走路都得快两分。京城是能让人随意乱走的吗?只有你最温婉,想着你,我办事都不急不躁了。唉,你不知,这回我真是见了大世面,开了大眼界。在清河县,我一向认为自己够能干的了,现在想想……清河县还是太了啊。”

    西门庆发了一回感慨,忽地想起了王三官的娘子黄氏。那黄氏是六黄太尉的侄女,若是能勾搭上黄氏,让她在六黄太尉面前帮自己话,那他的路就更宽更好走了。

    李瓶儿没有言语,西门庆本来就是一个眼界颇高,行事又有手腕的人。若不是他早死,还不定他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西门庆想起黄氏,就顺带着想起去京城之前拒了王三官的贴子。今日他回来了,明日那王三官必定会着人来请他。还有王王官的娘林太太,听前几日是她生日,倒是自己因上京城而错过了,还得补一份礼过去。

    还有新上任的何千户,府里得摆酒替他接风,然后衙门里也得摆一次公宴欢迎他,还有他要买夏任溪的房子住,重新添治下人……这么一想,到处都是事儿。

    公事一进脑子,把西门庆的淫|欲冲淡了。虽然久不近李瓶儿的身,但好歹她就在府里,随时吃下肚都行,不必急于这一时。

    于是,他道:“今天我刚回来,得去上房歇着。你和官哥儿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到时……”

    李瓶儿心里一突,试探着问:“我怕官哥儿在府里呆不惯,毕竟他在这里出了两次事了。之前的猫就算了,那时他还,现在他开始记事,多半还记得鹅呢!您看,我和他几时回庄子上去?”

    西门庆皱眉,斥道:“难得回来一趟,大家齐聚在一起,不好吗?好好住着,若有奴才不听话,你跟我,我来收拾他们。”

    李瓶儿见他似乎不想放她母子俩走,顿时大急:“我和官哥儿的东西都没带来呢,一人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西门庆不在意地笑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家里开着丝绒绸缎铺,你还愁没你母子俩的衣服穿?明日我就找裁缝来,替你娘俩一人添治几套,你不要忧心。”

    李瓶儿又道:“除了衣服,还有别的东西呢,比如……”

    西门庆断她的话:“这有什么难的?派几个厮过去全部搬回来就是了。”

    李瓶儿还想再找点借口,西门庆猛然起身,道:“一家人就该呆在一处,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月娘。”下床急步走了。

    李瓶儿气得狠狠地捶了捶床。

    她的动作太大,惊醒了官哥儿。

    官哥儿半睁开眼,哼叽了几声,李瓶儿赶紧抱着他轻声拍哄。官哥儿闻着娘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安定,一闭眼又睡着了。

    当夜,西门庆在上房歇了一夜,不提。

    次日,官哥儿醒来,吵着要出去玩。平时在庄子里跑惯了,那么大的一个庄子由着他跑跳。

    绣夏昨日见这府里也不安生,不敢放他出去。

    李瓶儿见了便夸她,又对其他几个丫头道:“府里女人多,心思就多,官哥儿一定要看好了,特别是五娘,一定不能让她单独和官哥儿呆在一起。”

    想当初,潘金莲趁着没人,将官哥儿举得高高的,若不是吴月娘恰巧路过问了一声,真不知她会不会借机摔死官哥儿呢。

    反正官哥儿因为这事,整整哭闹了两夜。

    丫头们得了吩咐,都严肃起来,一致拘着官哥儿,只让他在这个院里玩耍。

    六娘住着三间房,前面是一个极的院落,一左一右开了两道门通行。

    官哥儿习惯了庄子上的大天地,这样的地方他哪里呆得住?

    他哭闹了好一阵,连早饭都不肯吃。没办法,李瓶儿只好吩咐绣春和绣夏抱着他在外面略走走。

    绣春对潘金莲有种天然的畏惧感,绣夏聪慧,也意识到府里有心歹之人。两人抱着官哥儿去花园里走了一刻钟,就急忙抱他回来了。

    李瓶儿伺候儿子吃了早饭,自己也用了早饭,便抱着官哥儿去上房给吴月娘请安。

    西门庆还没出门,刚梳洗完毕,穿着白绫袄子,外面罩着何太监送他的青段五彩飞鱼蟒衣,金线绣的那蟒活灵活现,张牙舞爪,头角峥嵘,看起来像盘在身上一般。

    吴月娘见李瓶儿进来,便问:“刚才我听见官哥儿在哭?”

    李瓶儿赔笑道:“是呢,他吵着要出去玩。这么冷的天,哪里敢放他出去。”

    吴月娘伸手把官哥儿接到自己怀里:“官哥儿,这是自己家里,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不过现在不行,等开了春,满府里随你怎么跑。”

    西门庆大笑,从月娘怀里把儿子接过来,亲了亲,道:“还是瓶儿养得好,瞧我儿子多机灵!”

    吴月娘不言语。

    官哥儿呵呵笑着,对西门庆身上的蟒衣很感兴趣,用手指头去抠那金线绣的大蟒。幸亏那件氅衣做工精致,没有线头,官哥儿抠了半天什么也没抠下来。

    西门庆笑眯了眼:“儿子,你也爱这件衣服?等将来你做了大官,穿得比爹身上这件还好看呢!”

    吴月娘笑道:“等官哥儿将来当了大官,给你爹挣更好看的衣服!”

    官哥儿听不懂这些话,只傻笑着玩蟒衣,西门庆乐了一阵,对李瓶儿道:“官哥儿想出去玩,就让他出去跑跑,多派几个丫头厮跟着就是了。男孩子,不必老拘在院子里。”

    李瓶儿抿抿嘴,笑道:“可能他在庄子上住惯了。要不,我还是带他回庄子上去?”完,她仔细看着月娘的神色。

    西门庆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堵气似的把身子扭到一边,继续哄儿子。

    吴月娘惊讶极了,道:“真没见过六姐这样的人,一家人难得在一处,你才歇了一个晚上呢。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住在府里的好。”

    这时,潘金莲和孟玉楼齐齐走进来,两人都听见了这话,孟玉楼也很吃惊,对李瓶儿道:“六姐,庄子上清苦,哪有府里热闹?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日,你不留下来吃杯酒?”

    潘金莲扭着腰走到老爷身旁,和西门庆一起逗官哥儿话。

    李瓶儿不好再下去,只得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玉领着丫头将早饭摆上来,几位妾在各自的院子里吃过了,只有西门庆和吴月娘坐下来用早饭。

    西门庆连吃饭都不肯松开儿子,一直抱在自己膝头。见桌上有一盘清蒸鲜鱼,便问李瓶儿:“这鱼肉,官哥儿能不能吃?”

    李瓶儿答道:“能,鱼肉补脑,多吃对孩子有好处。”

    西门庆夹了一块鱼肉,细细挑出里面的刺,喂给儿子。

    一个喂,一个吃,不大会儿官哥儿一人就吃下了半条鱼。

    李瓶儿见西门庆只顾着喂儿子,自己倒没吃上几口,便上前将官哥儿接过来:“老爷用饭吧,他吃得够多了,撑着了就不好了。”

    西门庆哈哈大笑:“能吃才好呢,这样才长得更壮实。”

    吴月娘若有所思,道:“我早该给官哥儿添上鱼肉的。以前想着他还,怕吃坏肠胃,只敢让他吃如意儿的奶。现在一看,这鱼肉倒是不错。”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毕竟自己也快生了,多点经验,将来才能把自己的孩子养得更好。

    西门庆拍拍吴月娘的手:“你做得很不错,官哥儿长这么大,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刚吃完饭,前边就有厮进来禀报,衙门里的令史来了。

    西门庆放下筷子,用茶漱了口,出去处理公事。

    令史领了钧语,告辞而去。

    西门庆回到后院,对吴月娘道:“何千户新上任,中午我们摆桌酒席,给他接风洗尘。”

    月娘应了,吩咐下人去准备。

    西门庆刚坐到火盆旁,才端起茶盏,厮又进来禀道:“周守备周老爷来了。”

    西门庆连忙放下茶盏,整衣出去迎接。

    作者有话要:  多谢【西顾】及【akui】的营养液~

    最近,因为男主的问题,好像有点愉快。

    这可真是……无论我什么,似乎总有一方人会不太愉快。

    我只好什么都不了,尽我最大能力码字。

    如果不是当天有事,我尽量保持在五千字左右。

    最后,我想呼吁一下我的烂文:青青,别跑。

    今天刚完结,顺手的帮我收藏下,好不好?

    好害羞啊,这文我自己都觉得烂,你们看了觉得不好可不许笑,谁不是一本本地写过来的?

    多谢多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