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潘金莲哭哭啼啼, 一路喃喃呐呐地骂着, 在后门口坐轿离了府。
她娘潘姥姥收拾了许多东西出来, 一个人拿不上, 玳安便派了几名厮帮着搬抬, 一路送回潘家。
玉及孟玉楼等人有心想送一两样礼物给金莲做念想,又惧怕老爷的威信, 只得默不吭声地看着她离府而去, 从此各奔前程。
李娇儿还没从劲敌走了的欣喜中回过神, 自己也被撵了, 往常红润丰满的脸蛋变得煞白,坐上轿时胸腔还在乱跳,两腿颤成一团。
街上路过的行人们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议纷:“西门大官人的病生得好啊!你们瞧,他一好就把妾们都发了。现在才知道节制, 往后清河县的娘子们可有福了,再不必担心遭他毒手。”
有人摇头:“我看不像。我前次瞧见他出门, 精神好得很,不知吃了什么仙丹灵药, 容光焕发, 足足年轻了好几岁呢!这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没天理,没天理啊。”
又有人:“可不是!他府里金银满仓,多半是看腻了吧?这是算重新抬几个颜色鲜亮的回府?”
有人戏笑道:“我瞧刚才出府的,是武大的老婆潘娘子和妓院的头牌李娇儿呢!你们要是有心又有银子, 可以去尝尝!哈哈!”
旁边一人接话道:“那潘家娘子生了一对媚眼,一看就是吸人精血的。你瞧她那面相,那颗黑痣专主克夫。她先是克死了张大户,接着克死武大,西门大官人也差点着了她的道,这才发她出府。你若嫌自己命硬只管去她家求娶。”
这些闲人到底是惜命的,一听此言,哄得一声各自散开了。
孙雪娥快乐得像偷油得手的老鼠一般,兴兴头头地收拾了东西,带着她的两个丫头去对街的房子里住着。
她这才真正过上了妾的日子,吃穿用度自有府里包办,每月五两月银准时送上,还不用她上灶干活,两个丫头把她伺候得舒坦极了。
她一点也不想回府去争宠,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现在衣食无忧,过得不知多高兴。眼见着她就开始长肉了,越来越有李娇儿的趋势。
李娇儿回到李家妓|院,老鸨李三妈一见女儿被人赶回来,如同天塌了一般。
她真想指天骂娘,当年她女儿正值青春妙龄,花骨朵一般的相貌,多少人趋之若鹜,却被西门庆花大笔银子娶回了府,这都过了五六年了,像发叫花子似的,20两银子就给她送回来了?
她真想骂上门去,讨个公道,可终究不敢惹西门庆这个活太岁,只能生生咽了这口气。
李三妈和潘金莲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将西门庆足足骂了好几日,也不知那些天西门庆的耳朵红不红。
李娇儿只难过了一日,就起精神来。李家吃穿不愁,她倒是想得开,却苦了李三妈。
潘姥姥见到女儿带回家的许多衣服首饰及银子,寻思着自己一个人的话,这些就够她养老了。因此,她倒知足得很。
等骂过了瘾,李三妈急忙忙地到处寻媒婆,算把李娇儿再嫁一次,得些聘礼钱也是好的,总好过闲在家里吃干饭。
媒婆差点跑断了腿,因为李三妈要求高,前面有个西门大官人在那比着,她自然想把女儿往高处嫁,这样聘礼钱才多。若是随便嫁到哪个穷山沟,还不如让女儿重新挂牌呢!
等了好几日,媒婆终于给沮丧的李三妈带来了好消息,张二官府上有意迎娶李娇儿。
媒婆把李娇儿得天花乱坠,不仅将她的年纪从34岁改成了28岁,还隐瞒了她是从西门府里出来的。
张二官张懋德并不认识李娇儿,便听信了媒婆的那张嘴。他自己也有些钱,并不介意花几百两娶个出众的粉头回家。他先去妓|院见了李娇儿一面,歇了一夜,第二天就痛快答应娶她进府。
李家欢喜不尽,谁知张二官刚从妓|院出来,应伯爵忽然拦住他,当街深深作揖之后,应伯爵道:“张二官人,你可知这李娇儿之前是在谁府上的?”
张懋德停住脚,问:“谁府上?”
应伯爵朝西门府的方向拱拱手,道:“是我大哥西门大官人府上的。”
张懋德咽了下口水,心里一阵后怕,顿时对应伯爵感激不尽,道:“多谢兄弟提点我,不然惹出祸事来还不晓得由头在哪呢!这位兄弟,你可有时间?不如我们找家酒楼坐坐?”
应伯爵正巴不得他这句话,当即应了。
张懋德找了一家很上档次的酒楼进去,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吩咐酒保只管上好酒好菜。
少顷,鸡鸭鱼肉大盘大碗地拿上来,并一大坛好酒。
应伯爵最近在西门府吃了好多回的闭门羹,他想不明白一向待他与众不同的西门庆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但全家的生计总得有个着落。
虽然勾搭不上西门庆,好歹清河县的有钱人并不止他一个。所以,他这才瞄上了张懋德。
应伯爵机灵,酒上来后,先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张二官,道:“弟敬大哥一杯!”
张懋德连称不敢。
应伯爵奉承道:“要我,这清河县除了我西门大哥,就属张二哥您最有气度!”他眯起眼睛,活神仙上身似的评价道,“天庭饱满,将来必有后福啊!”
张懋德高兴起来,道:“那就借弟吉言了。来,我也敬你一杯,今日若不是你,我差点着了李家的道。”
虽然他不介意穿西门大官人穿过的破鞋,但万一西门大官人介意呢?他虽有些家底,到底不是官身,哪里敢和西门庆比?
好些天了,应伯爵终于吃上了一口像模像样的好饭菜。
他夹了一块煨得酥软香腻的红烧肉,心放进嘴里,细细回味,听了张懋德的话便道:“这不能怪你,媒婆的那张嘴,死人都能给得活过来!她们肯骗你,明你有价值。怎么不见她们去骗街边的混混乞丐?一般人想被她们骗还没那个本钱呢!”
张懋德笑眯了眼,深感应伯爵是个很有趣、很会话的人。
应伯爵善于调动气氛,又极会吹捧奉承人,不出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就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了。
散席后,张懋德听应伯爵自己没什么差使,家里没进项,便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他,道:“这点银子不值什么,就当我补给你儿子的满月礼。”
应伯爵假意推却,两次三番之后才假作为难地收下。等送走张懋德,他把五两银子托在手心抛着玩,暗道:虽然能勾上张二官,但大哥那头还是不能放松了。既然大哥不想见人,那我就多叫些人,一起上府去。就不信大哥能任由他们一群大男人蹲守在府门口?
应伯爵回了家,把五两银子交给他娘子做生活费,然后出门去找常时节。
他对常时节:“我听得知,前些天大哥府里的人去永福寺上香,结果遇到武松那厮来挑衅,害得大哥受了伤。我想着,我们是不是买份礼上门看望看望?”
常时节惊讶道:“还有这事?哎呀,武都头岂是好惹的?大哥没趁此把他关进牢里?”
“没呢,”应伯爵摇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该做绝,留着野草来年春风一吹,又发芽了。”
常时节不关心这个,他更关心要送什么礼。因为他穷,拿不出钱买好礼。
应伯爵道:“他受了伤,怕是要忌口的,大鱼大肉就不必了,再他也不会稀罕。我们只买两盒好消化的点心带去,也是我们的心意。”
常时节松了口气,道:“也好,明日你早些来,我们一起过去。”
西门庆胳膊上的伤虽无大碍,但他抱着胳膊自己疼得不得了,还以此为由,晚上想赖在李瓶儿院子里。
李瓶儿现在看到他就气不一处来,要不是他,自己能受这番惊吓?
因此,铁了心地要将他赶出去。
西门庆不服气,赖在床边,委屈地:“要不是我去救你,明年今日就该去五里坡的坟头看望你了。”
李瓶儿一噎,她心里也是有些感动的,但却学不会以身报恩那种做法。
她用手帕半遮着脸,轻轻啜泣:“老爷,我的心现在还怦怦乱跳呢!心肝五脏也不踏实,总担心下一刻就会被人给挖出来。”
她用手抚着胸口,脸上既震惊又害怕:“听,他们还吃人肉的?”
西门庆听得心酸极了,她的哭声把他的心拧成了一团,赶紧哄道:“不吃,不吃人肉。他们再怎么猖狂,还有你家老爷我挡在你前面呢!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就在这守着你,等你睡熟了我再走。”
他拍拍自己坚实宽厚的胸口:“你瞧,我这么结实能的人给你守夜,不比绣春那个一棍子就晕了的更让人放心?”
李瓶儿被他动了,武松还没归案,鬼知道他半夜会不会跳进来把满府人都给杀了,连雪也不放过?不过,武松现在离她有些远,她更担心近在咫尺的西门庆会恃恩求报。
“真的?”李瓶儿怕他会半夜发情,虽胳膊被扎了一簪,但对西门庆来讲,就算没了双手,他也能办成事啊。
“真的!我一个男子汉,还骗你不成?”西门庆得信誓旦旦。
“那好吧,我先信你一回。你要是骗我……骗我……”着着,她就睡着了。只怪她刚醒来哭得太厉害,耗光了力气,又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西门庆见她已睡熟,对一旁的绣夏道:“你去侧间歇着,等会儿我要走的时候再喊醒你。”
绣夏没有犹豫,转身去了侧间,支棱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西门庆拂了拂李瓶儿脸颊旁的碎发,轻轻揉了揉那张白净素脸,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就着桌旁的灯烛细细端详着她,像看不够似的。
直到丑时初,他才遵守诺言回了书房歇着。
歇不到三个时辰,卯时初,他又赶来了。
李瓶儿仍在熟睡,交班的丫头还未醒,绣夏守在李瓶儿的榻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着嗑睡。
见老爷进来,绣夏揉揉眼睛,正想行礼,西门庆止住她,悄声道:“你下去吧,声些,别吵醒瓶儿。”
绣夏愣了愣,轻手轻脚地出去洗脸醒神。
绣春因为受了伤,昨夜大家都不许她值夜,她便睡得早,因此醒得也早。
她刚出屋就见绣夏走出来,她道:“绣夏,你去歇着,我来。”
绣夏摇摇头:“你的头还疼不疼?今天再歇一天吧,有我和绣秋呢。老爷来了,我去泡茶。”
“啊?”绣春看着黑麻麻的天色,奇道,“老爷昨晚没回前院去睡?”
“回了,刚来。”
“啧啧,醒得比我这个睡了七八个时辰的人还早,老爷真厉害!”绣春一脸真诚道。
绣夏泡了茶来,西门庆也不喝,又开始他的凝望大计,一直痴痴傻傻地看着李瓶儿。
这就是他的瓶儿,虽之前表现得对他冷冷淡淡,其实心底是关心他的呢!西门庆一边想一边摇头自乐,忽地想起当初李瓶儿的那句话“凭什么我守着你一个,你却有一大群女人?”,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果然还是瓶儿有见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才叫真正的相知相印啊!
他感觉自己那颗沧桑、千疮百孔的心又被注入了活力与生机,他不仅有自己,有官哥儿,还有瓶儿,此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要惜福啊!西门庆感觉自己又深刻地领悟了人生真理。
他满心感动,深情地看着他的瓶儿,眼神炽热无比,李瓶儿却呼呼大睡,丝毫不察,这得多亏大夫的安神药效果好,不然被人这么盯着,一定睡不踏实。
天色大亮,丫头们来回走动,官哥儿也起身了,惠庆领着他来给西门庆行礼。
李瓶儿被吵醒,睁开眼一看,见西门庆还坐在她床前,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他:“老爷,您昨夜没回去?”
难道他守了自己一夜?
哎呀,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又要被感动了。
“你醒了?睡得可好?”西门庆并不回答她的话,只关切地问,又喊丫头赶紧水来给六娘洗脸。
李瓶儿摸摸自己裹着厚厚药膏的后脑勺,嘀咕道:“我就剃一点头发,反正在后面,不要紧。你偏不肯。”
西门庆无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敢毁伤?忍一忍,过几日就好了。”
洗漱完毕,西门庆一手抱着官哥儿,一手牵着李瓶儿在饭桌前坐下来,开始用早饭。
厨房新买了两名厨娘,手艺不错,荤素搭配得当。一听是老爷和六娘这边要早饭,赶紧将发物全撤了。
西门庆一边照顾儿子吃饭,时不时还要夹菜给李瓶儿,到了最后,那两人都痛痛快快地吃了个大饱,唯独他自己连半碗饭还没用到。
不用伺候儿子,李瓶儿这顿早饭用得舒服极了。
她吃饱肚子,抹抹嘴,伸手要把官哥儿接过来:“老爷,把官哥儿给我,我看你还没吃什么呢。”
西门庆笑道:“我尽伺候你们这一大一了,哪还顾得上自己?”他体会到一种奉献的光荣感,这感觉挺新鲜奇特,令他引为以荣。
“老爷人真好,把官哥儿给我吧。”李瓶儿虽然昨天受了深深的惊吓,回来后又哭又闹,睡一觉过后也就好多了,立即拿出对待大领导的架势对待西门庆,“老爷,你也赶紧吃,一会儿饭该冷了。”
西门庆不把儿子给她,喊一旁站立的惠庆:“你来,抱官哥儿出去玩。”又对李瓶儿道,“你头上有伤,官哥儿沉重,心头晕。”
李瓶儿抿嘴笑了。
一大早,应伯爵叫上常时节,彼此一问,原来都还没用早饭。
应伯爵笑道:“既然是去大哥府里,还在自己家吃什么早饭?不如省一顿罢了,反正大哥府里的好东西多,我们空着肚子正好将点心钱吃回来。”他抖了抖手里拎着的两盒点心。
两人相视一笑,同往西门府而去。
西门庆拿起筷子刚吃了半碗饭,玳安跑进来道:“应伯爵和常时节来了。”
自从玳安领会到老爷不再待见会中十友,他连叔都不喊了,只连名带姓地叫。
西门庆没好气道:“回了,就我不在。”
玳安笑道:“我了,他们不信,满县人都知道老爷受了伤,怎么可能不在府里?还若府里见不着就要去衙门里呢!”
西门庆放下筷子,这么拖着不见也不是个好办法。罢了,还得自己出去发他们,便吩咐道:“你把他们请进前厅,我用了饭就来。”
他匆匆扒了一碗饭,嘱咐李瓶儿好好养伤,又叮嘱丫头们心伺候,这才慢悠悠往前院而去。
上房里,吴月娘喊来孟玉楼,两人坐下一起用早饭。
吴月娘想着往常上房多么热闹,一妻五妾,全坐在一处,一张桌子都坐不下,各自的丫头们一人一句都能把上房吵翻天。
如今,上房里冷清孤寂,只剩她和孟玉楼了。
吴月娘眼眶微红,哽咽道:“老爷也不知发什么疯,三娘你看,如今这府里只剩下你和我。你若不来,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人相陪。”
孟玉楼悄悄叹了口气,大姐姐往常喜欢叫薛姑子进府念经讲有福报的故事给她听,现在薛姑子再也不敢来,她可不是孤零零的么!
孟玉楼强笑道:“不是还有六娘吗?也不算孤单。”
吴月娘顿了顿,没有告诉她老爷一大早就去了六娘的院子,只道:“你得也是,等用了饭我们过去看看六娘。”
西门庆进了前厅,见了二人就大声笑道:“你们来了。”
等三人各自见毕礼,应伯爵还没来得及几句问候奉承的话,西门庆就对常时节笑道:“好久不见你了,你这次来可是要还我银子的?”
常时节之前买房,借了他50两,那时候的西门庆很阔气,心里着不要他还的想法,连借条都没让对方写。
常时节不防西门庆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出来,顿时羞得脸红,嗫嚅道:“大哥仁慈,还望多宽限几日,最近兄弟手头紧呢!”
西门庆只含笑看着他,并不言语。
应伯爵一看不对,正要几句哈哈避过这一节,常时节被西门庆看得承受不住,梗着脖子道:“大哥放心,并非我赖你的银子,实在是家里艰难。若不放心,我这就补张借条。”
他以为这样讲,西门庆就会像以前一样,不急不急。
应伯爵在心里给常时节点赞,真TM会话!这话一,按大哥的性子,哪还好意思为了区区50两银子坏了自己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谁知,西门庆立即对一旁的玳安道:“玳安,快拿纸笔来,你常三叔要写借条呢。”
玳安立刻捧来纸笔,常时节满心憋屈,写下了欠银50两的借据。
西门庆拿过来看了看,确认无误,递给玳安道:“收好,回头你常三叔还了银子,这张借条得还给他。”
玳安笑着收好借条,常时节恨不得立刻就走,再也不要上西门府的大门了。
应伯爵心里了个突,这样的大哥可和以往不一样啊,他肚子里几大筐的奉承讨好的话也不敢了。
来安上了茶,西门庆请他们坐下喝茶。
应伯爵笑道:“大哥最近好忙,我来了好几回,都没见上面。”
西门庆也笑:“是很忙,刚才听你们来,害得我连早饭都没用好就匆忙出来见你们。”
应伯爵立刻接话道:“哎呀!大哥的伤势如何了?不用早饭怎么行?这么大的身子不用早饭岂不是亏虚了?快喊厮摆饭来,我们陪大哥用一些。”他换了一张沉痛脸,恨不能代替他疼一般,“我们一听大哥伤了,慌得连早饭都没顾上用,急忙忙赶来看望。见您如今好端端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西门庆:“多谢你们了。你们不知,我府里最近艰难,饭食都是有定数的,想要多的可就没有了。这会儿早饭已撤下,还哪有饭菜?”
应伯爵听他得这么寒酸,忍不住反胃想吐,满县人谁不知他最近刚做成朝庭的古器生意,赚得库房满满?
他赶紧喝了一口浓茶压压惊,谁知空荡荡的胃被浓茶一刺激,顿时酸涩无比,酸得他脸色一阵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