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吴月娘对官哥儿好, 不仅是为了讨好老爷, 也是为了她自己, 况且官哥儿机灵可爱惹人疼。
六娘性情柔和, 一般不惹事, 就算自己亲近官哥儿,她也不会刻意阻拦。
当然了, 她更希望孟玉楼有子。三娘和六娘相比, 她更喜欢三娘多一些。
孟玉楼虽然也有钱, 但她一是年纪比自己大, 再也不是很得老爷的心,月娘看她要顺眼一些。只是,孟玉楼不争气,老爷病好后还没进过她的房。
细细想了一回,吴月娘越发肯定自己最近奋斗的方针路线是对的, 没看连老爷都开始给她脸面,一听她有事就肯来上房了吗?
两人就着宴客的菜单商量了几句, 在老爷的指示下,月娘把菜单添减了几样, 这下就齐备了。
西门庆正算起身, 吴月娘忽然笑着闲聊道:“最近春光正好, 我今天还和六娘呢,过两日就裁些新料子,给官哥儿做几身新衣。”
西门庆含笑点头:“孩子长得快,是该多做些。”
吴月娘凑趣捧场道:“我也盼着他快快长大, 将来如同您替他取的名字一般,做个大官,让我们好好享享清福。”
西门庆心里一顿。
人人都想出人头地,想做大官,可皇帝面前的大官是那么好做的?别看蔡太师现在风光,不出几年就该他落难了。
他略略沉吟:“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该给官哥儿取个大名了。我不指望他将来做大官,大起大落的,还不如平平淡淡的好。”
吴月娘一顿,立刻接道:“平淡才是福气,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我们做父母的就不求别的了。”
西门庆做就做,恨不得立刻去书房捧着书寻个好名字出来,忽然想起那件白玉冠梳,便对月娘:“那件白玉冠梳,你可看到了?”
月娘眼里闪着光:“看到了,做得真精致!”
西门庆看着她:“我买了两套,也给了瓶儿一套。往后她若戴出来,你不要太吃惊。”
吴月娘悄悄咽了下口水,强笑道:“怎么会!府里只剩下我们三姐妹,大家正该相亲相爱才是。姐妹们都戴一样的才好呢,走出去显得多整齐。”
西门庆不再话,转身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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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西门庆坐在桌前,刘秀才陪坐在一旁,两人面前摊着好几本书。一旁的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
西门庆捧着书翻查,只觉得好名字太多,唯恨儿子太少。他和刘秀才商量了很久,最后才定出几个字。
看看天色已晚,他心里畅快,便将刘秀才留下来一起用晚饭。
因有刘秀才在,西门庆喊玳安上了荷花酒。
不一时,厮们摆好饭桌,一大盘烧猪蹄,一碟糟鲥鱼,一大盘香辣虾,主食是韭菜羊肉、白菜猪肉及三鲜这三种馅料的水饺,还有一大罐猪大骨煨白萝卜汤。
西门庆只陪着饮了三杯就住了手,不停劝刘秀才多用些菜。
用完饭,刘秀才回了前边去歇息,西门庆捧着筛选出来的几个大字往后院李瓶儿那里去。
李瓶儿正带着儿子用晚饭。因府里只有一个厨房,所以她的菜单和前边老爷的那桌是一模一样的。
红烧猪蹄没人肯碰,原封不动摆在桌上,时间一长,上面的猪油凝结成团,看起来粘腻腻的。倒是香辣虾和糟鱼被官哥儿消灭了不少,他还吃了15个水饺,一边吃一边咂着嘴:“真香,好吃!”
李瓶儿自己只吃了十个水饺就饱了,一门心思照顾儿子用饭。
西门庆大步走进来,笑着问她:“今晚的糟鲥鱼你可尝了?好不用吃?若喜欢,回头我让人多买一些。”
李瓶儿起身朝他见礼,西门庆笑着将她按回座位上,看着饭桌又问:“好不好吃?”
李瓶儿见他似乎没吃饱的样子,便问要不要再吃一点。西门庆点头应了,绣春赶紧捧来一副碗筷摆好。
西门庆夹了几个韭菜羊肉馅的水饺吃起来,李瓶儿则继续专心给儿子挑鱼刺。
鲥鱼刺极多,为了能让儿子多吃几口,她也够拼命的了,一晚上几乎都耗在这盘鱼上面。这让她想起了张爱玲的三大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
西门庆放下筷子,问李瓶儿:“这鱼刺多,还是别给儿子吃,要不然就让丫头们把刺先挑出来,你何必累着自己?”
李瓶儿也有些手酸,但她还想再坚持一下:“没关系,马上就弄好了。下回若有这道菜,就先让丫头们先帮忙弄干净。”
西门庆点点头,夹起一个水饺递到她嘴边,要喂她。
李瓶儿微微扭开头,尴尬地笑道:“老爷自己吃吧,我饱了。”
西门庆举着水饺不肯让步:“就一个,能占多少地方?快吃了,我还是头一回这样喂人,除开官哥儿。”以往他都是直接含在嘴里喂给别的女人,这样用手举着当真是头一回。
李瓶儿竟然秒懂了,顿时更加嫌弃。
你以为是情趣,我却觉得是骚扰!
不过,他是她的大领导,就算要拒绝也不能太直白,令他太难看。李瓶儿想了想,委婉道:“我不吃韭菜馅的,我喜欢猪肉白菜。”
西门庆挑起眉梢,调戏道:“瓶儿可真不识货,韭菜和羊肉最是滋补,极壮阳,真是可惜了。”他一面,一面送进自己嘴里吃下,然后装模作样地在盘子里翻找起来。
厨娘做事是很有分寸的,三种馅料的饺子各装了一盘,用一片新鲜的韭菜或白菜或一片香菇标明了此盘是什么馅料。
西门庆像眼瞎似的,看不见那么明显的标示,在两个盘子里翻了一阵,然后夹起一个猪肉白菜的水饺,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是什么馅的,我先尝尝。”
他咬下一半,嚼嚼吃了,赞叹道:“我真聪明,这个果然是瓶儿爱吃的猪肉白菜。来,快吃!”他把残缺了一口的水饺递到李瓶儿嘴边。
李瓶儿不肯张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您可真会演戏啊!连官哥儿都能分清哪盘是什么馅,这又是何必呢?
李瓶儿的好儿子官哥儿又出来救场了。
他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他娘喂他吃鱼,顿时不耐烦,从椅子上站起来,伸长脖子,一口将他爹筷子上的饺子叼进嘴里,含糊道:“娘不吃,我吃!”
西门庆一脸无奈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筷子尖,叹了口气,恨声骂儿子:“你今晚吃多少了,还吃?你看你的肚子,鼓得像皮球似的!”
官哥儿的肚子的确鼓了起来,李瓶儿高兴地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摸摸他的胃,柔声道:“不能再吃了哦,再吃胃要坏了。”
“对了,我算给官哥儿取个大名。”西门庆这才想起正事。
官哥儿还没有正式的大名,这个名只是他刚出生时恰逢西门庆买官成功,生子又加官的双重惊喜之下,西门庆便替他取了这个名,想寄托自己官越做越大,越升越高的美好心愿。
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不再像当初似的,那么热衷于功名利禄,他只期盼儿子能无灾无忧的平安到老。
李瓶儿轻轻给儿子揉着胃,好奇地问:“老爷,您选好了?是什么?”
西门庆将带来几张大纸拿过来,一一摆开给她看,征求她的意见。
李瓶儿细看,只见是琸、琛、昱、晟、晏这几个字。
西门庆指着琸字,道:“这个意头很好,用来做名字最合适不过。”又指着晟字道,“这个也好,代表了兴旺之意。我现如今就官哥儿一根独苗,确实少了些。瓶儿,你最好再替我多生几个儿子。这些字个个都好,先留下,回头一个个的都用上去。”
李瓶儿心里一惊,全用上的话,她得生几个?再,她又没算给他生孩子。
她急忙指着最后的晏字道:“这个好,就用这个吧?”
西门庆瞅了晏字半天,道:“这个也好,寓意安定安乐。罢了,我正好也是这样想的,那以后就叫他西门晏吧!”他把儿子从李瓶儿怀里接过来,逗弄道,“晏哥儿,你以后就叫晏哥儿了。”
官哥儿眼珠一转,调皮地问:“为什么要换名字?换名字有什么好处?”
西门庆凑到儿子耳朵边,声道:“晚上记得去侧间睡,好处是明年我买一匹马给你,马跑得比羊快多了。”
官哥儿在府里没玩伴,丫头们倒是有一群,但都玩不到一起。他但凡跑快些,她们就会大呼叫的,生怕他摔了跤。就连他在院子里骑羊,也有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旁,不许羊跑太快。
他觉得好没劲。
这时听了他爹的话,他开心地拍着手掌道:“好好,我就叫晏哥儿。”
在屋里伺候的惠庆及其他几个丫头急忙喊他晏哥儿,晏哥儿笑眯眯地一一应了。
又玩闹了一会儿,西门庆抱着晏哥儿对李瓶儿道:“我去前边练练拳脚,儿子我抱走了,也让他跟着学。”
李瓶儿有些担心:“他还呢,会不会太早了?”
西门庆:“没事,只是让他看个稀奇。”
李瓶儿点点头,让惠庆和绣夏跟着晏哥儿走,然后她则带着绣春去了上房。
李瓶儿到了上房,发现孟玉楼早到了,正和吴月娘坐着喝茶闲聊。
见她来了,孟玉楼站起身,笑道:“六娘来了。”
相互见了礼,各自坐下。
吴月娘显得很开心,笑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了,以后姐妹们还该多在一起话才好,这日子才不算难发。”又问她官哥儿怎么没来。
李瓶儿微笑回答:“老爷抱了他去前边,要跟着一起练拳脚功夫。”
孟玉楼掩嘴笑:“老爷真是关心官哥儿,还这么就让他跟着练了。”
吴月娘笑着了一句:“老爷也真是的,官哥儿那么,不怕反倒伤了筋骨?”
李瓶儿:“老爷给官哥儿取了名字,晏哥儿,西门晏。”又仔细形容了一下是哪个晏字。
那两人都称赞不已,吴月娘道:“这名字好,老爷就盼着他平安喜乐一辈子呢!”
然后又起明日宴客的事情,吴月娘和孟玉楼开始讲些后宅的八卦消息,李瓶儿还没见过外客,听得很认真。
闲聊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快到亥时初了,吴月娘停住话头,看向玉:“你去前边问问,看老爷要不要过来用宵夜,就我们都在这里呢!”
玉应声去了。
不多时,西门庆抱着儿子来了上房。
吴月娘迎上去,笑眯眯地对晏哥儿:“晏哥儿,你好呀,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晏哥儿想到改一下名字,明年就能有自己的马,他非常开心,大声回答道:“喜欢!”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一时,丫头们摆好饭桌,一大锅熬得稀烂的米粥,两碟糟鸭蛋,一大盘糟鲥鱼,一大盘煨得香软的猪头肉,还有晚上吃剩下的红烧猪蹄,另有两碟鲜果,一碟切成块的苹果,一碟新鲜核桃仁。
吴月娘不放晏哥儿走,把他抱在膝盖上,细心剔了鱼刺喂他,其慈爱程度和李瓶儿这个亲娘有得一拼。
丫头给主子们盛了粥,各自开始用起宵夜来。
吴月娘和孟玉楼进府已久,她俩的口味早就被之前的老爷给带歪了,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性子。西门庆虽有意克制,但他年轻身子结实,食量也不弱。
有了这三个强有力的人在,桌上的猪头肉和红烧猪蹄不大会儿就消灭了大半。
李瓶儿生得娇,胃口也,而且她不习惯在临睡前吃大鱼大肉,米粥只喝了两口,然后就一口没一口的吃苹果和核桃仁。
一旁的孟玉楼察觉到,便问她:“六娘,你怎么不吃菜?”
李瓶儿拈着苹果道:“怕积食,晚上我吃太多了。”
吴月娘点头道:“六娘也有一副好酒量,明日宴客你得多喝几杯,替我挡挡。”
李瓶儿神色一滞,她的酒量好像不怎么好?
来了这里,她还没喝过几回酒,头次在庄子里时,陪着老爷用了两杯金华酒,就迷糊了好半天。
孟玉楼笑了:“六娘可别装不会喝,以前我们常一起喝酒的,你可骗不了我们。”
西门庆呵呵一笑:“都是些后宅女人,你们明天自在喝个够。我们就在前边,有厮丫头们伺候,不需你们操心。”
吴月娘见老爷情绪极高,捧场开玩笑道:“这可是老爷的,若明天我喝醉了不能送客,您不准挑我的错。”
“不会不会,你们放心吃喝。”西门庆笑得开心极了。
上房的气氛一时欢乐无比,大家都很高兴,唯独李瓶儿忧心晚上老爷不好应付,只微微扯了扯唇角,勉强凑了个笑出来应付大家。
西门庆飞快地睃了李瓶儿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抿着嘴角偷笑。
月娘见状有些好奇,跟着老爷的视线看了六娘一眼,只见她正低着头,老实得似鹌鹑,不明白他俩在什么哑谜。不过她想到孟玉楼的那张新床装好,老爷还没去过,便道:“老爷,三娘的那张床极好,上次官——”她迅速改了口,“晏哥儿在上面滚了好久呢,一定能给三娘带来喜信的。我们府里呀,还是孩子太少。我一见晏哥儿就喜欢,若不是担心孩子离了亲娘不好,我真想抱到上房来养呢!”
李瓶儿听了她的前半截话,对她心生好感,等听了后半截,隐隐紧张起来。
吴月娘灿然一笑,异常和善道:“我的身子,想必大家也晓得,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往后啊,我就盼着妹妹们多替老爷生几个孩子,让府里好好热闹热闹,把上房吵翻了天也不怕!”
西门庆见她大度懂事,一脸端庄,忍不住赞许地冲月娘点了点头。
孟玉楼脸上有羞意,仍强撑着道:“幸好我们遇上了大姐姐,大姐姐好性子,仁善又心慈,这是我们的福气。我年纪大了,只怕生不出来,这种事还得交给最的六娘才对。”
话一完,她推了身旁的李瓶儿一把,笑着调侃道:“六娘,你对不对?”
李瓶儿心里了个突,神经紧绷,紧张的情绪不亚于武松要活剖她那一天。
世人都知道,西门庆在床上花样繁多,手段可怕,况且他时间极长,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时辰,哪怕是铁人也禁不住这种杵法啊!他一直珍藏在身边的淫|器包,一听更是令人瑟瑟发抖。
缅铃是铜制的,银托子是银具,这种东西怎么能放进人的身体?听着就可怕。
连潘金莲那么善于鏖战的人都嫌西门庆用银托子弄得她太痛,还要自制白绫带子代替银托子呢!
武松虽然对女性是虐杀,听着可怕,但疼也疼不了多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像西门庆这种在床上的性|虐,那真是天长日久,永无宁日。
难道她的后半辈子要在性|虐中度过?那还不如去找武松给她来个痛快呢!
月娘见李瓶儿的脸色忽青忽白,疑惑道:“六娘,你怎么了?脸色难看得很。”
李瓶儿猛然醒过神来,强笑道:“谢大姐姐关心,可能是苹果太酸,胃有些疼。”
西门庆伸手取了一块苹果,扔进嘴里,道:“很甜,一点也不酸。”
吴月娘关切道:“既然你不舒服就好好歇着,晚上不如把晏哥儿放我这?我替你带一晚。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有谋害人的心思。”
月娘这话得有些重了,李瓶儿赶紧站起来,道:“大姐姐别这么,我自然是相信大姐姐的。”
吴月娘虽然贪财,但托她爱听佛经故事的福,害人性命的事她不敢做。
李瓶儿朝月娘笑着,道:“我知道大姐姐是真心喜爱晏哥儿,只是……”她想起西门庆白天过要训练儿子独自睡觉,赶紧拿出来当借口,“老爷了,从今晚起训练他独自睡觉呢。过些日子吧,等他习惯了我再送来陪伴大姐姐。”
吴月娘点点头,道:“他是男孩子,不比女孩子,是该让他独自住一屋了。”
西门庆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瓶儿,问她:“这么你真没有不舒服?”
“没有!”李瓶儿为了儿子,坚定地摇头。
西门庆笑了:“那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