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李瓶儿全身轻飘飘, 好像在飞一样。
她正是喝得恰到好处的时候, 多一分就倒了, 少一分则没到位。
吴月娘和孟玉楼也喝得脸红红, 只有西门庆酒量最好兼牌技可以横扫后院, 他脸不红,气不喘, 一脸笑意地看着李瓶儿。
吴月娘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半晌才道:“老爷, 不玩了吧?跟您抹牌, 我们几个就没赢过。”
西门庆看了眼天色:“也罢,该用晚饭了。让丫头们把饭菜拿到这里来,在这里用也是一样的。”
花园里景致好,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就着美景还能多用两碗饭, 月娘顿时笑了,对玉道:“把这里收一下, 然后让厨房摆饭来。”她看向西门庆,问道, “老爷, 还要不要酒?”
西门庆摇摇头:“不要了。”
李瓶儿瞪着迷蒙醉眼, 大声道:“喝啊,为什么不接着喝?”
孟玉楼笑弯了腰:“真是醉了,脸红成那样还嚷着要喝呢!”
西门庆叹了口气,喊一旁的玳安:“既然六娘还要喝, 你去抱一坛荷花酒来,那个爽口。”
玳安去了。
丫头们将石桌收拾整理了,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摆上大盘大碗,无非是鸡鸭鹅鱼、猪羊牛肉之类的吃食。
西门庆夹了一个饺子,放进李瓶儿面前的碟里,关切道:“我看你又醉了,快吃些东西,省得一会儿又要吐。这是你爱吃的白菜饺,快吃。”
吴月娘盯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碟,什么也没。
这时,玳安抱着一坛荷花酒过来,吴月娘扬起笑脸,一边看着丫头们斟酒,一边对西门庆:“老爷不用担心,六娘若醉了我送她回去。孟三姐酒量好,今晚让她陪您吧?”
孟玉楼脸泛羞意,娇娇媚媚地送了一个眼风给西门庆。
谁知西门庆眼瞎心盲,不语不动,连头都没抬。
李瓶儿才不管他们在什么,吃完那个饺子,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西门庆赶紧拦她,抢走她的酒杯:“再喝就要吐了。”
李瓶儿抢了几下没抢到酒杯,便骂他:“气!”
西门庆气得发笑:“我气?我是怕你明天又嚷头疼。”
“明天的事明天再,反正这会儿不疼。”李瓶儿趁他不注意,一把将酒杯抢回来,豪迈地对身旁的绣春道,“满上!”
绣春抿着嘴笑,只倒了半杯。
惠庆悄悄对绣秋:“你去厨房,让她们一会儿上几碗解酒汤来。”
李瓶儿坐在一边,捧着酒杯慢慢喝着。
虽然整个人飘乎,但还没大醉,她闭紧嘴巴不话,只见吴月娘频频给老爷夹菜倒酒,还劝大家多吃些。
又喝了两杯,她感觉到少了点什么。
对,少了音乐。
如果这时候来段动感的音乐,尽情扭几下,人生就完美了。
可惜,四周太安静,只有几位主子吃饭喝酒的声音,丫头们全都安静地站在一旁。就连晏哥儿也被惠庆搂着乖乖吃饭,不吵不闹。
李瓶儿在石凳上动了动屁股,扭了扭腰,算是缓解了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冲动。
孟玉楼坐在她身旁,看见她的动作,便问道:“六娘,坐得不舒服?要不要让丫头给你加个垫子?”
“不用。”她朝孟玉楼笑了笑。
西门庆坐在上首,嘴角含笑,斜睨着她。他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放到她的碟里:“别光顾着喝。”
李瓶儿夹起来,乖乖吃下。清脆爽口,非常好吃。她自己又夹了两次,全部吃下。
西门庆见了,便将整盘海蜇都移到她面前。
吴月娘和孟玉楼心里泛酸,仍然面带微笑,并不多嘴。
用完饭,每人又喝了一碗解酒汤。
吴月娘红着一张脸,对西门庆道:“老爷,我去六娘院子里坐一坐,散散酒,您去三姐房里歇会儿吧?”
孟玉楼眨眨眼,想客气两声又舍不得。
李瓶儿点点头,站起身去拽月娘:“大姐姐,走吧。”
西门庆跟着站起来,走到李瓶儿身旁,拉住她的一条胳膊,责备般地:“看你,又醉了,我扶你回去。”完,边拖边拽地硬拉着她走了。
孟玉楼心里一片冰凉,全身热热的酒气俱都化成了冷气,呆坐着不话。
“唉,”吴月娘叹了口气,“罢了,我们也各自回去吧。”
“大姐姐,去我屋里坐会儿?”孟玉楼回过神,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问道。
“不了,喝了一下午酒,我想躺躺。”月娘拒了她的好意,由玉扶着回了上房。
李瓶儿酒气上头,出了花园就一路走一路唱,唱的是她印象最深刻的那首panama。
大哥你家乡有400斤鸭白拿白拿吗?
是嘞是嘞……
西门庆凝神听了两句,手指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唱的这是什么,什么鸭白拿?想吃鸭肉了?刚才桌上就有,也不见你夹一下。”
李瓶儿揉着额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接着哼哼,不过这回她降低了音量,纯属自娱自乐。
老爷一直扯着她的手臂,限制了她的发挥,不然她能边唱边跳。
惠庆抱着晏哥儿跟在后面,看着活泼的六娘,抿嘴直笑。
回到院子里,西门庆把李瓶儿交给绣春,道:“快带她洗洗,清醒一下。”然后自己则跟着绣夏去了隔壁的净房洗漱。
李瓶儿激情高昂,不耐烦多泡,自己动手洗澡,再加上绣春的帮忙,比西门庆的速度还要快。
她换上干净的里衣,站在床前的榻上,一边放声唱,一边扭腰摆屁股,手舞足蹈:“大哥你家乡有四百斤鸭白拿白拿吗……”
晏哥儿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热情奔放的亲娘,他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跟上节奏,拍着手给他娘合声:“巴拉巴啦吗……”
一大一,一个站在榻上,一个站在床上,嘴里都胡乱地唱着,抖手踢腿犹如群魔乱舞。
绣春这群丫头在西门府好几年了,也算见过一点世面,粉头、弹唱艺人时常进府伺候,但眼下这一幕,她们着实没见过,微微愣神之后,全都笑成了一团。
西门庆洗漱出来,看着里间疯魔的这群人,好一阵无语。
瓶儿的风格……他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了,只能笑眯了眼,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将唱得正高兴的李瓶儿抄起来,往床上一扑,大声笑道:“还惦记你那只鸭子呢?”
“啊,我也要!”晏哥儿大叫一声,扑到他爹身上,又叫又笑。
三个未婚丫头见老爷抱着六娘倒在床上,都羞红了脸,赶紧退下。只有惠庆仗着脸皮厚,躲到一旁等待主子使唤她。
晏哥儿还没走,她哪里敢随便走开?
“呜……让开,起来!”李瓶儿被压在最下面,酒气都被压出一大半。
等她从下面挣扎着爬出来,理了理头发,挑衅似地问西门庆:“老爷,怎么样?我唱得可好听?”
“好听,好听。”西门庆用袖子遮住脸,躲在后面偷笑。
李瓶儿很不满:“笑什么,好像你会很唱似的!”
西门庆放下袖子,憋笑憋得下巴都在发抖:“那我给你唱一个?我从就学了好多曲儿,正好给你开开眼界。咳,”他清清嗓子,真的唱了起来,“一日日夜长,难捱孤枕……”
“停!没得教坏我儿子。”李瓶儿挥手断他。
西门庆兴致正好,扭头看到儿子正瞪着纯洁的大眼睛看着他,便大声喊:“人呢?还不把晏哥儿抱去睡觉?”
惠庆从墙角的阴影处走出来,抱起晏哥儿:“这就走,这就走。”
西门庆等惠庆抱着儿子出去了,这才凑到李瓶儿脸跟前,邪邪地:“那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全是香|艳曲,包你听了还想听。”
“走开,我不听。”李瓶儿轻轻瞪他一眼,羞红了脸。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感觉很不好意思。
西门庆搂住她:“不唱也行,那我直接做好了……”然后压着她躺下来,剥光了她的衣服。
从内心深处来讲,李瓶儿应该拒绝他的。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到了的关系,还是和西门庆的技巧有关,令她觉得这种事情也挺美好的,有时还能产生食髓知味的错觉。
西门庆手段纯熟,又有百般技巧,可轻可重,能快能慢,浅也行,深也行,简直可以出一本造化世人的教科书,好好指点一下那些只知闷头蛮干的粗野男人。
李瓶儿控制不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只能故作坦然地接受。她想过了,既然躲不过又反抗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没有银托子,没有缅铃,也没有滴蜡烧香之类的重口味,西门庆把自身的本领发挥到极致,撩拨得李瓶儿招架不住。
等她软成了一团,他才加快速度,加重力度,满足自己。
等她又哭又叫地全身颤栗起来,他才紧搂着她发泄出来,还要喘着粗气,厚颜无耻地问:“刚才爽不爽?哪里不好你,我改!”
“我……我……”李瓶儿欲哭无泪,只能捂住脸啜泣。
她一面为刚才的感受而震撼不已,一面又觉得羞愧。
她为什么要尖叫,为什么要哭喊?院子里那么多丫头下人,这样大的动静,怕是只有晏哥儿这种单纯的孩子才能安然入睡吧?
被别人听了去,她拿什么脸面见人?
下回行房,她能不能先找块布巾堵住自己的嘴?
西门庆扳开她的手,轻柔地替她擦泪,腆着脸,自豪又娇傲地:“你看你,经不起事,这才半个时辰而已,就哭叫成这样。若依了我,没一两个时辰是不成的。再,一次哪够啊?只能算饭前的开胃茶!哎,刚才你抖成那样,我都不忍心再弄你,这才急着出来了,下回我可不会心软了。我觉得你虽然抖得厉害,但也爽得厉害啊。要是我硬起心肠,再给你几下狠的,你一定……”
“闭嘴!无耻,下流!”李瓶儿忍不住喷了他一脸。
次日,西门庆突然叫了盲姑申二姐和吴月娘一向喜爱的郁大姐进府弹唱。
玉从外面走进来,对吴月娘:“大娘,申二姐和郁大姐坐着轿子来了。”
“她俩怎么来了?”吴月娘惊奇问道。老爷病好后,就不许她再叫唱的进府陪伴。
玉抿着嘴笑:“听玳安,是老爷叫的,这是担心您闷呢!”
“那就好,那就好。”月娘连声,“叫她们到上房来,再去把三娘和六娘也叫来,就有唱的在我这里,大家一起乐一乐。”
玉高兴地去了,月娘又喊玉箫:“你去准备茶水,再上几盘菜,酒也要。”
李瓶儿正在院子里教晏哥儿识字,听了玉的话,她愣愣地问:“唱的?”
玉:“是申二姐和郁大姐,她俩唱得可好了。六娘收拾一下就过去吧,我还得去叫三娘呢。”
李瓶儿看了绣春一眼,绣春从钱匣子里拿了二钱赏银递给玉。
玉接了,向李瓶儿道了谢,这才转身去孟玉楼的院子。
李瓶儿问一众丫头:“你们想不想听曲?”
她的艺术情操还没有培养出来,对咿咿哑哑且唱词不明的古代曲没多少兴趣。若不是月娘叫了,她宁愿在院子里陪儿子识字。
几个丫头都双眼亮晶晶,渴望地看着她。
绣春恃宠脆声回道:“想。”
李瓶儿:“那好,把院门锁了,我们都过去。”一面替晏哥儿收拾书桌。
惠庆抱着晏哥儿,绣春扶着李瓶儿,一群人往上房而去。
刚进上房的院子,就听见里面有丝竹声传来。
“大姐姐好,三姐姐已经来了?”李瓶儿进去先向二人行礼。
玉明明是先来叫她的,可她还是没有孟玉楼的动作快。
那两人正坐在大炕上,中间放着炕桌,上面摆着几盘点心及一壶酒。郁大姐和申二姐一人拿琵琶一人拿筝,坐在榻前的板凳上弹唱。
“快上来。”月娘招手喊她。
郁大姐抬头看,只见西门府生了儿子、一向又很得宠的六娘进来了,身上穿着桃红妆花衣裳,白绫绣金长裙,头上插着一根金簪,簪头镶着一颗硕大透亮的珍珠,耳边戴着镶金绿宝石耳坠,身材娇,眉目如画。
她把视线往下移,看到李瓶儿裙边露出一双圆头绣鞋,鞋尖绣了一圈半大的珍珠。顿时不敢轻视,赶紧停下弹唱,放下琵琶,跪着向她行礼。盲姑申二姐虽然看不见,但耳聪心灵,急忙也跟着行礼。
“你们起来吧。”李瓶儿叫她俩起来,坐到炕上,抱着儿子喂他吃点心。
那两人从地上爬起来,郁大姐怀抱琵琶,问:“不知六娘想听什么?”
李瓶儿愣了愣,看向月娘和孟玉楼:“大姐姐和三姐姐想听什么?”
月娘笑道:“你点两个自己爱听的。”
孟玉楼跟着道:“我俩已经点了,就差你没点。”
李瓶儿根本不晓得有哪些曲,只好对郁大姐道:“那你就接着刚才的唱吧。”
郁大姐点点头,从头唱起……
听了一会儿曲,吃了几块点心,晏哥儿就不耐烦再呆下去,想往外跑。
惠庆和绣夏赶紧带着他出去玩。
又喝了几杯酒,月娘对玉道:“厨房的菜可做好了?叫她们拿上来吧。”
玉道:“也该差不多了,我这就去拿。”
玉箫担心她一个人拿不上,便跟了上去,孟玉楼的丫头鸾也跟了去。
不一时,三人端着托盘回来,在炕桌上一一摆好。
李瓶儿扫了一眼,见又是几盘熟牛肉,两碟猪头肉,两碟手撕熏羊腿,一碟蜜三刀,一碟薄脆,两碟果馅饼,两碟香瓜,一碟马蹄果,就连海苔也有两碟。
厨娘学东西真是快,她不禁在心里感慨。
月娘见菜已摆齐,先拿了一盘熟牛肉,一碟猪头肉,一碟果馅饼,另外几样下饭菜,让丫头拿给郁大姐和申二姐吃,还赏了她们一壶酒,让她俩下去吃饱了再上来伺候。
两人磕头谢了,由玉端着托盘,领她们去侧间用饭。
吴月娘道:“来,我们也先用一些。菊花酒不烈,一起喝几杯。”
李瓶儿经过这些天的熏陶,对这种甜酒的免疫力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闻言便替她二人斟酒。
孟玉楼捏着手帕,趣她:“怎么敢劳烦六娘伺候我们?你把老爷伺候好就是大功劳一件。”一面又喊她的丫头,“兰香,还不过来倒酒?”
李瓶儿还没喝就脸红起来。
月娘替她解围,一脸贤惠道:“老爷是男子汉,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论他去哪儿,府里还能少了我们一口吃的?哎呀,许久没听人唱曲儿了,真是怀念得很。”
孟玉楼放过李瓶儿,转头对月娘:“大姐姐得是,有了这些唱的,屋子都响亮多了。不如晚上同老爷,让她俩留下来,明日再唱一天给我们听。”
吴月娘不敢在西门庆面前胡乱提要求,生怕毁了好难得才重建起来的好形象,闻言便看向李瓶儿:“六娘,既然三姐还想听,不如晚上你同老爷?”
李瓶儿微微点头:“我试试看。两位姐姐若去,老爷一定肯的。”
吴月娘笑而不语,扭头问绣春:“晏哥儿呢?抱他来吃些菜。”
晏哥儿刚用过点心,现在又没到饭点,多半不肯来的,李瓶儿没阻拦她,总归是她的好意。
绣春去了,走来回道:“不肯来,在院子里玩得正高兴呢!”
李瓶儿扫了一眼炕桌,对绣春道:“你捡几片熟牛肉,端出去喂他。”
牛肉难得,就当是儿子玩耍时的零食。
绣春拿了一个碗,夹了几片熟牛肉,月娘又亲手夹了几片羊腿肉进去,道:“他若吃完了,你再来拿。”
孟玉楼指着香瓜道:“这瓜是刚出来的,不如也拿一碟。”
绣春不肯动,抿嘴笑:“就碗里这些还不知他肯不肯吃呢,等我喂了再。”然后端着碗跑出去了。
郁大姐和申二姐匆匆用了饭,合伙喝光了一壶酒,擦净嘴,洗了手,重回上房伺候。
这两人都是缠了脚的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走进上房,先跪下来,朝上行礼道谢。
申二姐道:“多谢府上大奶奶赏的牛肉,这东西难得,我们在外边闻都闻不到。”
吴月娘笑得很开心,大方道:“这算什么。既然你们爱吃,迟一点再赏你们一盘。”
两人再次道谢。
申二姐拿筝唱了一套秋香亭,郁大姐怀抱琵琶唱了锁南枝、山坡羊等。
李瓶儿就着牛肉片,口喝酒,几杯过后,再听这些咿咿哑哑就听出了些趣味来。
她粉脸微红,半眯着眼,听得入神。
吴月娘抽空瞅了她一眼,笑着对孟玉楼:“你瞧,六娘听得多认真。”
孟玉楼点头道:“我们除了抹牌就是喝酒,偶尔听听曲才更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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