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十三
当晚,南疆王子穆隆回到了他暂居的驿站,想起在北莽皇宫的宴会上所受到的奇耻大辱,心头越发不快,一张脸沉如水,他的下属们见了个个都是胆战心惊,都知道他们的王子一向喜怒无常,唯恐触到他的逆鳞,都是加倍的心服侍着,却还是被穆隆挑出某个错处,给大发雷霆的穆隆撵了出来。
“拓跋青云,还有那个叫长风的家伙,胆敢瞧我不起,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
他咬牙切齿地着,咔啷一声,竟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却不知,屋外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诡异的浓雾,接着,又是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凄厉幽咽,让人耳鼔发疼,心浮气躁,仿佛内心一团郁结于胸,屋外的下属和侍卫们个个捂住耳朵,痛苦不堪地哀嚎着。
穆隆发觉不妙,大声叫道:“怎么回事?”
咚!
一声巨响,有人破窗而入。
穆隆一惊,刚刚从墙壁上摘下砍刀,提刀转身,一个青衣人影已经飞掠而至,一只手掌按住了他的额头,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他推到了墙上,脑袋比后背更早撞上了墙壁!
侍卫们缓过气,回过神,冲进穆隆的房间时,目瞪口呆-------
那位南疆王子靠在墙根,死不瞑目,墙壁上留下了一滩下滑的血迹,尸体面朝那一壁,有个大大的窟窿。
侍卫们面面相觑,惊恐异常。
北莽皇太子拓跋青云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睦月宫的书房里画画。
“叶倾城。”拓跋青云眼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阴霾,沉声喝道。
“太子殿下。”我把那幅红梅图最后一笔画完,神态悠闲地把笔搁在了笔架上,“有何贵干?”
“你可知那位与你有过争执的南疆王子穆隆遭到了暗杀?”拓跋青云问道。
“那又如何?”我看了他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淡淡地反问。
“可是你下的手?”拓跋青云问道。
我嗤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你似乎高估了我的本事,我的内力早就被你封住,形同废人,又怎么能闯进戒备森严的南疆王子的驿站杀人?若我真的杀了南疆王子,恐怕我就不会留在这睦月宫,而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拓跋青云疑惑地量我半晌,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我的右手脉门,我神色如常,任他探。
幸好因为是强行通我的体内筋脉而恢复的武功,那后遗症已经开始发作,别看我若无其事地画画,实则我的手腕早已无力,后背直冒冷汗,脉象更是紊乱虚弱,险些撑不住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拓跋青云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劲,急忙扶着我,让我靠坐在椅子上。
“太……太子殿下,我现在是个废人,稍微受点凉,可能就撑不住了……”我虚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几欲晕厥,这下拓跋青云已经顾不得其他,赶紧派人去叫御医,然后又横将我抱了起来,道:“我看,你还是去床上躺一下吧。”
“嗯。”我也无力挣扎,任由他抱着我朝卧室走去。
谁知,这时,睦月宫的宫门被人砰然一声推开,一群持刀的北莽武士冲了进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大胆!这是做什么?”拓跋青云极为不悦地问。
“青云,我是受南疆王所托,前来捉拿刺客。”一个高亢的男子声音响起,北莽武士自两边闪开,一人缓步走来,正是那位摄政王-----拓跋评。
“刺客?你是指谁?”拓跋青云冷冷地问道。
“当然是他。”拓跋评的手指向了拓跋青云怀中的我。
“摄政王爷,你凭什么这么?”
“那太子殿下可知到底他是谁?”摄政王问道。
“知道,他叶倾城,是我想要娶来做王妃的人。”拓跋青云道。
摄政王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没想到拓跋青云竟然如此直白地出想要娶男子为妃的话,沉着脸:“荒唐!先不他本是男子,根本不能为妃,他还是敌国的大将军之子!你岂知他接近你没有贰心?不定他就是故意被你掳过来,接近你,然后要把咱们北莽弄得一团遭!”
“这老匹夫的倒是正确,我就是要把你们北莽的水搅浑。”我暗自有些钦佩那个摄政王的头脑精明,看得透彻,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早已被我废去了武功,又岂会有本事闯进南疆那边的驿馆杀人?”拓跋青云道。他原本也是以为我恢复了武功去行刺南疆王子,但刚才的试探消了他对我的疑虑。
“我不管,他之前在宴会上他也与南疆王子起过冲突,又是炎国人,他的嫌疑最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太子殿下,烦请你把他交给我,让我好好审问他,好给南疆那边交代。”摄政王道。
“若我”不”呢?”拓跋青云冷冷地。
“太子殿下,请你以大局为重。南疆与我们北莽同坐一条船,如果不给南疆那边交代,只怕到时形势会对咱们不利。”摄政王道。
“人,我是不会交给你,除非你能找到他是刺客的证据。”拓跋青云。
“那太子殿下可否容我们搜一搜睦月宫?”摄政王道。
“随便。”拓跋青云抛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抱着我大步踏入了我的卧室,将我轻轻地放在床上,对早已等候多时的御医,“你给他看一下。”
“好。”御医道。
御医上前开始为我把脉。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靠在床上,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外面那些搜查睦月宫的侍卫们身上,听他们翻箱倒柜,进进出出地大肆搜查,嘴唇扯出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冷笑。
“找到了。”有侍卫在屋外叫道,“一件血衣!是南疆王子的血衣!”
拓跋青云闻言一惊。
咣当!
卧室门再度被人开,摄政王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拿着那件血衣和拓跋青云道:“太子殿下,刺客的证据已经找到。”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我,:“叶倾城,你还有什么话可?”
拓跋青云望了我一眼,难以置信地叫道:“不可能!”
“请吧,叶公子。”拓跋评冷笑道。
我勉强起精神从床上下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你们是我做的,我申辩也无用。”
拓跋青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冲我摇头。
我慢慢地扳开他的手臂,淡淡地:“太子殿下,你护不住我的。”
拓跋青云面如死灰,看着我被摄政王叫来的人给拖走,试图想要追上去,却又生生地止步,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似乎把浑身的怒意都遏制住了一般。
摄政王一心想要除掉拓跋青云,在他的下意识里,他根本就不想还政于拓跋青云,何况,他心底还有隐忧,他觉得拓跋青莲肯定是把他和太后苟合的事情告诉了拓跋青云,因为,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感情比亲兄妹还深,是从一起玩到大的情分,拓跋青莲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给她哥,他甚至觉得目前上京市面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本和故事都是拓跋青云搞出来的。因此,他一旦逮到了什么把柄,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自然,他也会对我严刑逼供,试图从我的嘴里撬出更多的关于拓跋青云的把柄。一番拷问下来,我身上的皮肉已经算不上完好了。但我从始至终根本未透露出一个字,任凭他使尽了诸多的手段,我只冷笑以对,最后,他吩咐手下将我拖回了地牢,锁上了牢门,算明日再来审问。
当我被扔进地牢之时,我的神智已经陷入了昏沉之中。
“公子,叶公子……”
耳边隐隐传来了有人呼唤声,恍惚间,有人将我抱进了怀中,还有人往我口中喂水。
我喉咙里的沙哑感觉减轻了不少,意识也慢慢地回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两张带着焦急与关心的脸庞,竟然是林清歌与暗卫鹰。
“公子,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林清歌眼中明显带着几分懊恼和心疼,“一定都是因为我,因为帮我找解药……”
我虚弱地靠在林清歌的胸膛上,笑了笑,:“无妨,不关你的事。反正,我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林清歌愕然,显然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我也不想多做解释,让林清歌和鹰将我扶起来靠在了墙边,盘膝而坐,慢慢地运转着周身的真气,慢慢地进行着调息。
与此同时,我继续着对拓跋青云的记忆编制,将他带入了我的梦境-------
一片桃林,绵延百里,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洒在我的黑发,肩头,还有一些粉红色的花瓣落到了我身边的地面,也让地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我身形比现实里了一圈,也矮了不少,俨然是一个少年的模样,穿着白色的衣衫,赤着脚,茫然地站在冰凉的地板上,仿佛一点儿也不觉得凉一般。
“公子,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老奴回去吧,否则,夫人该着急了。”一个百发苍苍,勾腰驼背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好,就来。”我回头看他,轻轻地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颜。依稀间,我听到了风声里有人在哭,便问:“是谁在哭?”
“回公子,大概是那边乡间有人下葬,老奴今个儿也去瞧了热闹,那里有位公子死了娘亲,怎么都不肯离开,哭得可伤心了。”
我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老人腰间挂着的一个酒葫芦,劈手就夺了过来,了一句:“把它给我,我要拿去给那个可怜人!”
老人哪里追得上我,只眼巴巴地看我蹦蹦跳跳地跑远。
我穿过了桃林,看到了那个新筑起的坟头,也看到了那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耳垂上还有两个大大的耳环,模样挺好看的,就是眼神里一片哀戚之色,眼泪倒是止住了,只是在那里发呆。
“喂,你还好吗?”我心翼翼地问。
他朝我瞅了一眼,又扭过头去,不算理人。
“我叫子旋,你叫什么名字?”
他翻了个白眼,却在看到我递来的酒壶的时候愣了一下:“你?”
我:“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喝酒,要不,你也喝一口,喝光了,喝醉了,什么也都忘了……”
他总算态度温和了一些,接过了我手里的酒,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却又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赶紧拍拍他的背,:“你慢些喝,我不跟你抢。”完,我从他手里拿过了酒壶,自己也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于是,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地灌着酒,一直喝到了日落月升,将酒壶的酒喝光后,我们还不罢休,又去买酒喝,直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接着,场景一变,拓跋青云看到了那满地的狼藉,那掉落在地的匾额,还有一位神色凄然,悲愤莫名的青年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大堂正中,颤抖着嘴唇,:“太子殿下,你真的要我去死吗?”
拓跋青云看着我苍白的容颜,心中一阵抽痛,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我的脸颊,却又很快地收回。
“子旋,你不能活着,你可知道他们容不下你,我……我……”
我的脸越发苍白,嘿嘿地笑了,却比哭还要难看:“我明白了,你也护不住我……”
我将三尺白绫挂上了屋梁,踏上了垫脚的凳子,把脖子伸了进去……
“不--------!”
我依稀听到了拓跋青云的惨叫声。
梦境消失,我睁开了双目,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子里,一抹诡谲莫测的笑意一闪而逝。
“叮。目标拓跋青云的后悔值+30,当前后悔值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