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纳西瑟斯十三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明明早上还是晴朗无云,风和丽日的。
我发现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下雨似乎很频繁,像是老天总也下不够似的。这是很让人不爽的事情,因为现在是盛夏,即便下一天的雨,也不会让天气变得凉爽,反而是更加的让人窒息的闷热。
我和谢明枫愁眉苦脸地站在看守所外的屋檐下,望着漫天的雨丝,决定下次出门一定记得带伞。
手机铃忽然响了,我接了起来,是徐炽来的,他问我:“你在哪儿?还在看守所吗?有没有遇上危险?”
我笑了,这肯定他紧张过度了:“从看守所出来了。我没带伞,你来接我吧。”
徐炽似乎松了口气,又问:“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这个“他”,我们都知道指的是谁。
我有些无语,淡淡地回答:“他隔着我有一道尼龙网,还有一扇坚实的牢门,难道还能穿过来掐死我不成?”
徐炽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在话筒那边轻轻地笑了笑:“我只是以防万一。好了,我马上过来。”
话间,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在我们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陌生男人的上半边脸,嘴巴上戴着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古董样式的眼镜,头发染成了奶奶灰,耳朵上有一排闪闪发亮的耳钉,扮倒是很前卫,他面无表情地开车门,对谢明枫:“上车。”
也不知道他是对谁的。但从谢明枫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可以看出他是来接他的。
“我男朋友来了。”谢明枫对我。
我一愣:“你什么时候-------?”
谢明枫不太好意思地对我:“我向你告白被你拒绝之后。他是我的学长。他的皮肤很容易对尘螨过敏,所以总是戴着口罩。”接着,他又对他男朋友,“志航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沈子昀,他没有带伞,你能送他回家吗?”
成志航扫了站在谢明枫身边的我一眼,又迅速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没意见。毕竟是美人,看着也养眼。”
谢明枫佯装不满地撒娇:“那我就是衬托美人的绿叶了!志航哥昨晚还我叫起来的声音很好听。”
我扶额叹气:“这个家伙!”
成志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窘迫,正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地停靠在路边,来人急迫地开车门,撑着伞下车,冲我叫道:“子昀!”
我看到那人是徐炽,微笑着向他们告别,走到了徐炽的伞下,问:“这么快?”
徐炽:“我怕你等久了。”
我看着这么久不见的徐炽-------虽然是主神S故意启动的时间加速卡,令时间一下子跳跃到了十一年后,但还是给我一种相隔千年的感觉,那种岁月的流失让我有很不真切的感觉,加上我某些记忆的缺失,眼前的徐炽给我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尽管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帅,他的五官跟十一年前似乎也没多大的变化,他的轮廓依然是很深邃,他的五官依然是很好看的,高鼻深目,有种东西方混血儿的感觉,他的瞳孔的颜色是带点灰蓝色的,满含柔情的时候其实也挺迷人的,尤其是,我想他如果和人上床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的令人沉醉其中。
但是,我却没有那种感觉,尽管所有的人都我和他在谈恋爱,连我自己也会服自己相信自己是爱他的,可是,我还是无法真切地体会那种感觉。就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一层浓重的雾,看着我和他在这十一年中所经历的一切,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所以,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努力地对他微笑:“抱歉,是我太固执了。我真的很想去做那个访谈。”
徐炽宽容地对我笑笑:“没事,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怎么样,有收获吗?”他把我让进了车里,体贴地凑过来,帮我仔细地系好了安全带,两人此刻的距离太近,近得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他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猛地贴上了我的嘴唇,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做任何的抵抗,任由他辗转碾磨我的唇瓣。
然而,他似乎有些失望,只是亲吻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我,发动了车子。
我知道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试图安慰他:“对不起,我-------”
徐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只是没准备好,毕竟你失忆了,我不能让你一下子就接受我。”
我为他的体贴感动,道:“要不,我们结婚吧。”
他怔了一下,急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冲到了路边,险些与路边的花坛相撞,他拉了手刹,让车子停稳,转回头看我,:“子昀,你-------”他眼中有狂喜之色,嘴唇动了动,但很快想到了什么,那种喜色又黯淡了下去,“我不希望你只是出于弥补的心情。虽然我的确向你求过两次婚。”
我再次思索了一下,确定自己对于徐炽的感觉,我没有记忆中的那么爱他,可是,徐炽可能真的是个好丈夫,我想。反正,这个世界同性是可以结婚的,这里的人对同性恋爱和结婚都不会有多大的反感,除了那位徐厅长是个老古板之外。“我觉得既然我们相爱,为何不结婚?我也很想和你同居,我也很想体验这种夫夫生活,可能会很有意思。”
徐炽兴奋得不能自已,他猛然抱住我,把我压在座位上,狠狠地亲吻着。
我回应着他的亲吻,虽然我还是没有太多的激情,但我觉得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反感,反而享受着被他疼爱的感觉。
徐炽向他们单位的领导请了婚假,并且开始忙着准备买婚戒,订酒店,订结婚礼服等等,期间,我和他去见了徐厅长,他既没有赞同,也不表示反对,他,反正你自己做主,他不掺和,也不会给我们祝福的。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警察厅长,他很有技巧地保持着他自己的意见,也没有太给儿子不堪,毕竟于公来,他还是比较看重儿子未来伴侣的才华的。
不知道是不是婚前焦虑症发作了,我最近频繁做噩梦。
总是会梦见自己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四周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的,我想要找到谢明枫,想要找到徐炽,可是,他们都不在我的身边。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慢慢地接近我,贪婪地注视我。
再然后,那人向我伸出了手,对我露出了一抹阴测测的笑,他:“我抓住你了,我的玫瑰。你是我的,休想逃走--------”
我惊呼一声,从床上坐起。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他在低语,可我记不清他在些什么了。
徐炽睡在我的身边,他的手臂还搂着我的腰,此刻,他也被我惊醒,把我拥抱入怀,温柔地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我重重地喘息着,冷汗淋淋而下。
“我真后悔让你去见了成衍舟。”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努力地回想着成衍舟过的话,缓缓地问徐炽:“最近局里还在找那个模仿犯吗?还有牺牲者吗?”
徐炽犹豫了一下,亲了亲我的额头,:“别管这些,我们都快结婚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固执地:“告诉我。”
徐炽无奈地叹道:“有个名叫何安娜的女的,前天死在了天元化工厂外的排水管道里,本来那个排水管道一直关闭的,不过,因为废弃物堵塞的原因,不得不请人疏通,结果,就在昨天,负责疏通的工人在那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我问:“她是怎么死的?是模仿犯干的吗?”
徐炽:“不是。她是被人侵犯并被杀害的。她的双手腕被人捆绑,成了常见的死结,她的隐私部位遭遇了凶手的暴力侵入,她的身上也多处都有伤痕,凶手是个长期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无法正常发泄。据我们所知,凶手也是精神变态者,在这十一年,已经连续犯下了十七起连环命案。”
“何安娜也是这个精神变态杀的?”
“对。我们叫他”雨夜色魔”。”
我蹙起眉头,我想起了梦中成衍舟对我的低语,他:“那不是结束,游戏还刚刚开始,会变得越来越有趣……”
我有种可怕的,窒息般的感觉,我会陷进去,并且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这是片老城区,四面的楼层都像是抹着炭灰的炉子,边边角角全掉了漆,所有住户都把内衣裤晾在自家简陋的阳台上,底层住户被铁网封死了,只能把架杆从铁网缝里捅出去,蛮横地占据人家的位置。这片区域通风情况也不好,热天气把汗臭和污水的味道煮得沸腾,焖锅似的炖着人。
刚下车没多久我就流汗了,谢明枫的声音从我的手机传出来,他:“实在对不起,你本来正在休假,我不该扰你,可你看,总编他局里调不开人……我男朋友的家人来了,我要见家长……”
我淡淡地一笑:“反正我也要走这一遭的。”
“雨夜色魔”的案子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有人捅出了“雨夜色魔”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资料,“雨夜色魔”名叫邱丙强,学毕业,是某建筑工地的工人,父亲早忘,母亲是家夜总会工作的陪酒女郎,是陪酒女郎也只是得好听,准确地就是妓女,每天都会带不同的客人回家。邱丙强还的时候,偶然的一次,他看到了母亲与客人之间的那点不可言的事情,他第一次发觉到自己的不正常,结果又被客人看见了他的偷窥,客人很不高兴把他痛了一顿,丢出了家门,他仇恨那个客人,因为那个客人嘲笑他那个部位太,让他感觉到了侮辱,于是,某天晚上,他趁着那人睡觉的时候,从他家窗子里爬进去,拿起他家的一把菜刀把人砍死了,之后,他若无其事的地回家,又把她的母亲砍死了。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十二岁。然后,他逃跑了,再然后,他开启了雨夜杀人之旅……
他第三次杀人的时候,已经开始熟练了,并且他习惯先奸后杀,还会使用残酷的暴力,他所挑选的基本都是年轻漂亮,风流花心的女子,他对他们很蔑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得到满足后,他会暂停数月,或者一两年,然后再作案,而挑选的作案的时间便是雨夜,所以,有人称呼他为“雨夜色魔”。
最终,他在五年前落网,被判死缓,却在服刑后的半个月,越狱逃跑,杀死了当时的看守警察,夺走了他的枪支,至今潜逃,仍然犯案。
何安娜是死在他手中的第二名死者,第一名则是他出租屋的邻居家的少女,名叫郭艳梅,据,郭艳梅在读艺大,大二,她长得清纯漂亮,很多男生在追求她,但她都没有明确拒绝,没有稳定关系的恋人。郭艳梅平日穿着扮很性感,不是刻意地暴露,只是很恰当的展露她玲珑的曲线,但真的很让人想入非非。郭艳梅的家里其实并不富裕,就住在老城区,我进入的这幢楼层里。她的母亲体质孱弱,干不了重活,父亲摆摊做生意,养活一家子人。
郭艳梅是年前失踪的,发现她的尸体则是春节过后,她躺在了老城区的垃圾堆箱里,当时把拾荒的老大爷吓得半死。郭艳梅是被他用铁铲活活死的,死状跟何安娜相同,双手都被捆绑,成了常见的死结,隐私部位也是遭遇暴力侵入。
我先去敲了郭艳梅家的门,但无人应答,有对门的出来,好奇地看我。
我给他看了我的记者证,他像是个热情的吃瓜群众,起了郭艳梅的事情,郭艳梅别看行事大大咧咧,扮得很性感,可实际是很保守的女孩子,别人开句玩笑话,她都会脸红的。其实是挺正经的女孩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雨夜色魔”会盯上了她。
我问他邱丙强出租屋是哪间,他指了指郭艳梅家的右边,还把钥匙给了我,原来他是这两家人的房东。他,郭艳梅家出事后,他的父母就搬走了,不愿意再住在这里。至于邱丙强那混蛋,早就在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不知去向了。
我用房东给我钥匙开了邱丙强家的门,房间里的闷热登时翻涌出来。
我抬手轻扇一下,没有掩住口鼻。
房内空间逼仄,客厅就是卧房,邱丙强用了几个塑料板当隔间,里面是卫生间。窗户没开,窗帘也是拉着的,房间里很闷,有着不爱整洁的单身男人特有的生活臭味,但更大的味道来自于洗手间,我走了过去,门是虚掩的,被什么重物挡住。
我推了一下,没推动,再用了点力气,门发出了沉重的响声,砰然撞向了墙壁,半边塌了下来,露出了洗手间后面的情景,我的瞳孔倏然睁大,是邱丙强!
他死了。
他的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被人生生地扭断了颈骨,双眼突出了眼眶,唾液流淌出嘴巴外面。他的衣服被人剥光,眼睛盯着斜上方的天花板,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个半掉不掉的隔板,我从客厅拖了个凳子,踩上去,伸出手到隔板后摸了一下,摸出了里面的一个型的雕像,是耶稣受难的雕像。
“妈呀!”房东跟过来时,被屋里的情景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叫:“不得了,不得了,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