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天机 陛下,你要防着些萧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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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羡独自一人站在山上吹着风, 直到看不见容洵等人的踪迹,才缓缓往山下走去。

    喝了一夜的酒,又一宿未眠,她只觉脑袋有些懵懵的, 吹了风, 身上也寒凉起来。她用力钻到大氅里面,只露出个红扑扑的眼睛来, 可回到椒房殿的时候, 她还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发烧了。

    刘云羡这具身子果然不大行, 不仅跑两步就喘,连宿醉都会发烧。想她自己的身子,别是在山上喝一夜酒, 就算是在泡在水里刨一晚上沙子, 第二天照样是精神抖擞的。

    云羡想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遭隐隐传来紫苏的惊叫声和啼哭声,她想伸手去安慰她,却已经是办不到了。

    *

    入夜, 云羡烧的晕晕沉沉的, 只觉得口干舌燥, 身上冷得厉害, 她紧闭着眼, 喃喃道:“冷……冷……”

    紫苏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将热水喂给她,急得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她偏头看了一旁的宫女一眼,道:“禄子可回来了?”

    那宫女摇摇头,道:“禄子陛下还在紫宸殿议事呢, 他还没找到机会禀告陛下。”

    紫苏道:“你让他去找福瑞公公帮个忙,好歹先让陛下知道,咱们才能定心。”

    “禄子福瑞公公一早便出宫去了,是过些日子陛下要祭祖,他要先去皇陵那边准备着…….”那宫女忖度着紫苏的神色,接着道:“守门的两个公公都不敢进去通报,是怕陛下动怒……”

    “行了,我知道了。”紫苏不耐烦的断了她的话头,她望着床上的云羡,只觉回到了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那时,云羡病得半条命都没了,她就这样握着云羡的手,看着她一点点的虚弱苍白下去,无助又绝望。

    她放下手中的碗,将云羡的额头上的毛巾取下来,在热水中拧干了,方才又给她敷上去。

    “你好好守着娘娘,我自己去紫宸殿见陛下。”紫苏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还未走出门,便见容洵一行人已远远的赶了过来。

    前后都有太监提着宫灯,容洵站在中间,腰背挺得笔直,一瞬间,积石如松便有了具象。

    紫苏看不清他的脸,只知他眉头紧拧着,脚下走得飞快,风吹起他的衣衫,裹挟着他的袍子,绕在身后着转,发出“噗噗”的声响。

    “陛下……”紫苏还未躬下身去,便被容洵的扇子挡在了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里满是急切,道:“皇后如何了?”

    紫苏赶忙起身,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飞快的汇报着:“娘娘的额头还是烫的厉害,太医来看过了,是风邪所侵,吃些药便会好的。可奴婢瞧着娘娘实在难过得紧,这才……”

    话语未落,便见容洵大步跨入了云羡的寝殿,门倏尔关上,将一干人等都关在了门外。

    容洵不理跪了一屋子的人,径直走到床边,轻轻拉起帷幔,凝望着云羡的脸。

    只是一日未见,她却像是整个瘦了一圈,连下颌都尖了几分。她的脸颊微微发红,眼底深深的凹陷下去,明明已经捂了几层被子,可她还是不住的着冷颤,全然不似昨日神采飞扬的模样。

    容洵伸出手去,擦了擦她额角的冷汗,又把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还好,她手指温热,并不是冰凉的。

    他略略放下心来,道:“朕在这里,你们都退下罢。”

    言罢,他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紫苏见他衣袍宽大,唇浅浅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模样,不觉担心,道:“陛下,不若奴婢……”

    “退下!”容洵冷冷的丢给她两个字。

    “是!”紫苏一吓,急忙应了,跟在众人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

    寝殿里很快安静下来,连外面人们琐碎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

    借着昏黄的烛光,容洵将云羡头上的毛巾换了又换,又沾湿了帕子,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见她神情平静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她眉头略松了些,嘴微微张着,呼吸倒还算是均匀绵长,他皱眉看着她,道:“怎么这么容易就病了?笨。”

    云羡似是听见了他的嫌弃,嘤/咛着翻了个身,额头上的毛巾也就掉在了地上。

    容洵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他的手背刚触到她的额头,便见她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怔怔的看着他,像是没缓过神来。

    “你醒了?”

    “唔……嗯……”云羡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全身都酸痛得厉害,像是被锤子捶过一般,她龇牙咧嘴的问道:“陛下如何在这里?”

    容洵神情疏离淡漠,可还是伸了手来扶她,道:“你病了,朕来瞧瞧。”

    “哦。”云羡点点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道:“天不早了,陛下回去罢,紫苏侍候我就是了。”

    “紫苏笨手笨脚的,朕让她下去了。”他着,端了碗来给她喝水。

    云羡就着碗喝了一口,才发现容洵的袖子早已湿透了,她仔细量着他,只见他身上到处是水渍和药渍,想来是替她拧毛巾时弄湿的。

    也不知谁笨手笨脚……

    云羡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多谢陛下了。”

    容洵“嗯”了一声,理直气壮的受了她的感谢,道:“朕还是生平第一次照顾旁人,你福分不浅。”

    “是,是吧?”云羡苦笑着,低头把碗里的热水都喝了个干净。

    云羡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他那样金尊玉贵的一个人,竟会来照顾自己,又送了那样珍贵的扇坠给她,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对劲……

    万一……

    云羡拼命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动心呢?她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想来,是他感念自己为他庆祝生辰,这才以礼相待。

    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白白受人家这么大的人情……

    她咬着碗边,挣扎着缓缓抬起头来,道:“陛下,你要防着些萧叙白。”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容洵接过她手中的碗,微微的蹙了蹙眉。

    “还有,千万不能让刘念进宫……还得想法子,收回徐家的兵权。”云羡一口气完,方才看向他,道:“你一定要照我的去做,不然追悔莫及。”

    容洵不置可否的笑笑,道:“这就是你想出的削相权的法子?”

    云羡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剧透吧……

    陛下,其实你不是人,你只是个三流里的角色……

    这种话云羡不出来,便只得应了。

    “萧叙白……”容洵口齿之间碾着他的名字,道:“他是有些才干,也的确与刘行止走得很近,可若论防着他,只怕他还不配。”

    那你恐怕不知道作者会给他开多大的金手指……

    云羡见他不信,忙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

    她见容洵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冷意,不觉住了口,道:“怎么了?”

    容洵眼眸一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像是请君入瓮,道:“你如何会知道,他不简单?”

    “我……”

    “难不成,你与他很是相熟?”

    “自然不是!”云羡忙不迭的否认,道:“他常与我父亲来往,又是我父亲的学生,他性情如何,我自然是知道几分的。”

    她见容洵半信半疑的看着自己,便避过头去,道:“你记着我的话便是了。”

    她着,回身看向他,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不听,后果自负。”

    容洵沉着眼眸,深深望着她,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得这样斩钉截铁,倒像是早已知晓了未来似的。”

    云羡被戳中了心事,不觉红了脸,道:“怎……怎会……”

    “莫不是,你懂得观星?”

    “不懂……”云羡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你这么理解也行,只要照我着做便是了。”

    容洵点了点头,思索着道:“朕是不会让刘念入宫的,至于徐家的兵权,如今徐少康还算老实,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便再留上一留。”

    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睛,目光冷厉森然,道:“萧叙白……他有多大的能耐?谋朝篡位?”

    云羡刚想一句“对”,又生生的把这句话压了下去。

    若是容洵知道他将来会谋逆,只怕现在就会把他拖下去砍了吧?

    让一个人死于他未做的事,她做不到。

    “就凭他?”容洵嗤笑一声,不屑的摇摇头。

    “你……”云羡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了一声,她现在总算知道历史上那些君王是怎么死的了,一个个都是自大死的。

    容洵突然凑近了她,只觉他的鼻息都与自己的交缠在了一起,云羡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离开了她。

    他难得的笑了笑,道:“烧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