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渐入尾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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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陈君赫才回来上课。

    揭清洋正在背地理,旁边多了道身影,心中很是高兴,便热情地主动向前让空间,了声招呼,可陈君赫脸上却比以前更冷冰冰,目光没了神,跟丢了魂一样。

    “身体好点了没,没你在这两天还真是不习惯,你怎么了?”

    “没怎么。”陈君赫机械地拿出课本,照例翻到今天老师要上的内容进行预习,却再也专心不了。

    “你这也叫没怎么,你俩这次又为什么吵,对了,黑皮和范湉湉分手了,就昨晚,那场面你是没看见,多少人见证了这短暂爱情的消逝,南高校霸啊,从此又恢复了单身,无数双眼睛觊觎,”揭清洋眉飞色舞地,但陈君赫眼皮都没抬一下,“哦,”“……你,没反应?”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他分手,和我没关系。”

    “有的,他是因为你才分手。”

    陈君赫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波澜,很快又湮没。

    揭清洋:“和他好好谈一下嘛,其实有时候勇敢一点,跨出那一步不难。结果也不一定比我们预测的糟糕啊。”

    “我了,”“……”揭清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嗯,我跟他过了,”“黑皮他…”

    陈君赫握着课本一角的手在发抖,颤着声,“他并不能接受,这世上有几个能接受,我在痴心妄想,他是正常的,我就是个怪物。”

    “不接受就不接受,怎么能那么自己。”喜欢同性就是怪物,不允许这么贺老师。

    他回想昨天下午李卓的反应,才后知后觉,原来黑皮犹豫不决,欲言又止,一脸崩溃是因为这个。陈君赫做事总是出其不意,也不提前个招呼,至少要给黑皮个预防针,比如先让自己给他普及一下彩虹圈的知识,得大概了解同性恋之后再坦白,循序渐进,这开门见山,不商量的,难怪人李卓受刺激,根本接受不了。

    “不提这个了,”陈君赫忽然侧过身子,望着揭清洋,面色如土,幽幽开口,“我要转学。”

    “!!”揭清洋瞪目吃惊,但看对方模样,不像是是开玩笑,可这种话,怎么随随便便地,“真…真的?”

    “嗯。”

    “李卓知道吗?”

    “还不知道。”陈君赫眼睛迟疑地一眨一眨,“昨天决定的。”

    “不告诉他?”

    陈君赫摇摇头,“不了。”

    揭清洋挽留的话呼之欲出,被对方一脸决然,不容拒绝的气势又弄沉默了半秒,“好,我尊重你,但你转到哪儿去呢,”“去我爷爷那儿,”陈君赫嘴边露出一点笑意,苦涩,无奈,“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

    “你爸妈同意了?”中途转学,会对学生成绩造成波动,转班如此,转校更是,还要适应新环境,新同学,新老师,一切都要重新来过,父母怎么贸然选择让子女转学呢。

    陈君赫云淡风轻地道:“嗯。”

    “什么时候?”

    “这个月放假。”

    还有一周,揭清洋心情顿时悲伤起来,怎么他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都要离开,先是贺知修,再是陈君赫,那李卓也不会走吧,一时之间,离别愁绪蜂拥而至。

    “我们还能见面吗?”他耸拉着脸,摇摇头。

    “我又没死。”陈君赫嘴角微微上扬,“只不过,看不见你重回巅峰的时刻了。”

    “对啊,这个月我可是拼命学习,发誓要超过你的,你走了,我跟谁比去啊,”能不能别走呀!但他知道陈君赫做出这个抉择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之后的,也难以忘记那天晚上学霸哭得多撕心裂肺,离开是最好的方式,可私心不想他走。在这里他唯一能够得上话的人,别看陈君赫年纪不大,但思想比同龄人成熟,虽然性子傲娇了些,可人家有资格,年少怎么能不轻狂。

    “高考考场见,我会回来参加高考的。”

    谈话间,李卓一个人孤零零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一眼就瞥在了陈君赫的脸上。

    陈君赫也一样望向门口,几乎同时。

    还有揭清洋的目光,在他俩视线里流转。

    陈君赫率先低头,李卓愣在门口好半天直到后边进来的人叫唤,他才缓步离开,他想和陈君赫话,但不知道什么,如何开口,什么似乎都不太对,自从这问题产生至今一直困惑着他,好像陷入一片泥泞的沼泽之地,越想逃出来,越挣扎,却被黑暗吞噬得越凶,越没有方向。

    他又不敢同任何人,怕对陈君赫造成不好的影响,只能自己独自苦守,消化。

    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揭清洋见到这一幕,失望地摇头,如果,如果李卓勇敢果断迈开这一步,兴许陈君赫会改变心意,可并没有如果,但也怪不了他,不是每个人都能一下接受同性的爱,陈君赫的突然,都没给李卓准备时间。或许他需要好好思考,但陈君赫等不了了,等了好多年,再等也是没有意义的。

    上

    第一节 课之前,陈君赫被赵德友叫了出去,再回来已是午休时间,然后他落寞地收拾课桌。

    揭清洋一言不发,默默看着。

    该的挽留话,相信赵德友也没少,南高损失了如此一员猛将,清华北大的苗子,估计这会儿躲在办公室偷偷黯然神伤。

    “这个给你。”陈君赫递给揭清洋几个本子。

    揭清洋一一开,是政史地的重点笔记,还有错题分析,特别详尽。

    “每次考试前看一看,都是高频考点,我的高分秘籍。”

    放在以前,他肯定开心地飞起,但现在,只会更加哀伤,“你自己不要了吗?”

    “我已经高分了啊,你加油及格,你的智商应该也快了吧,其他科目估计也不需要,我自己就留着。”陈君赫作为他的同桌,比谁都清楚揭清洋三主科迟早封神,只副科是真的从头开始的,会提起来,但速度比主科慢,南高学神头衔早晚会从理科移到文科。

    他清楚揭清洋有这实力。

    “这个,是李卓送的,”揭清洋指了指变形金刚笔盒,本子,笔,显然不是陈君赫本人的风格。

    “嗯,用惯了,还是留着。”陈君赫统统装进书包,“这些书送给你,我爸十七岁生日送给我的一套,”“你爸送给你的,你还给我。”揭清洋来不及拒绝,对方就塞给他十几本东野圭吾的集,都是全新未拆封的。

    充分明陈君赫不喜欢这类书籍,揭清洋倒爱看东野圭吾的书,每一本从不同角度剖析人性,故事引人入胜,但他没时间看啊。

    “带不走那么多,”揭清洋僵硬地问:“没人来接你吗,那待会儿我送你到校门口。”

    陈君赫弯腰收拾屉子里的书,“不用,我爷爷很快就来接我了。”

    “你爷爷?你爸妈呢?”

    陈君赫轻描淡写道:“没空。”

    揭清洋难以置信,“你转学这么大的事,他们没空?!学霸,我记得你们家很看重你的,你学习这么好,人又懂事,怎么,”“所以啊,我这也是为他们省事,省事。”陈君赫语气不由得悲凉,细细听,似乎带有点哽咽,可那太细微了,脸又贴着抽屉,没人听出来。

    “那也不至于,连你这么大的事,人都不来一下,工作忙我也理解。”毕竟谁家里没有一个日理万机的人呢,他爸,他就很少见到,但并不代表不关心,他相信他妈做出的每一个关于他的决定,都有来自他爸的考量。

    “我也理解,所以没事。”陈君赫仰起头,毫无预兆地笑了一声。

    揭清洋以为他是对自己笑。

    “我爷爷来了,帮我提这个袋子,”陈君赫道。

    揭清洋十分不情愿帮这个忙,“真不给李卓一声吗,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吗?”

    “我们已经道过别了。”

    “什么时候?”揭清洋双手拎起袋子,真沉,知识的力量果然强大。

    陈君赫没回他,在心里啊,早已拜拜了。

    这时班里才有同学注意到陈君赫两人的不对劲,“班长,你收拾东西是干什么去?””对啊,收拾这么干净,”“身体不舒服,回去两天。”陈君赫不喜欢离别场面,更不喜欢别人流露出对他不舍的情绪。

    “还没休息好?”同学问。

    “休息怎么把书都带回去了,在家学吗?”

    “嗯,”陈君赫不咸不淡地回,“不用担心,我不在学校学也照样比你们考得高。”

    “……”

    一句话瞬间拉远了同学之间的距离,关键从陈君赫嘴里出来,没人会认为这是句玩笑话,陈君赫从不跟人开玩笑的。

    但揭清洋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玩笑话。

    他在走廊将袋子递给了一位眉目疏朗,精神矍铄的慈祥老人。

    “爷爷,您好。”

    “谢谢你,朋友。”老人有礼貌地接过,“你们还有的吗?我可以多等等。”

    陈君赫看着揭清洋。

    一时之间,氛围不出的奇怪,不舍,无奈,分离,不甘,放弃,总之,心里不是滋味,突然,好突然,揭清洋觉得自己又需要好好自我消化,调整。

    “你,有什么想的吗?”陈君赫咽咽喉。

    再不挽留,就真的没机会了,“我有,有很多啊,学霸,你这走得太突然,早上不是放月假走,怎么就半天就,你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不能缓两天,缓两天,我很多话的,这几分钟,几十分钟不完的。”

    揭清洋终于露出不舍的情绪,他舍不得这骄傲的公子,舍不得他品学兼优,无所不知的同桌,舍不得这份难得的忘年友谊……

    见状,陈君赫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一通,“第一排是我电话,第二排是我扣扣,我们可以常联系。我们是好朋友。”

    揭清洋紧紧攥着这张承载着两人友谊的纸,“陈君赫,你他妈心太狠了。”

    陈君赫微微一笑,“揭清洋,我不是为了李卓转学,千万别这么想我,我做任何事都果断,但偏偏这件事没有,我没有我不喜欢了,放弃了,只是觉得我们好像都还太,谈爱未免过早,是我冲动,分开是必然的,但我不后悔自己了,也幸好了。记住,我转学不是因为这个,嗯,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揭清洋想问个清楚,但对方完就跨步走到老人身边,“爷爷,我们走吧。”

    “完了?这么快?”

    “嗯。没什么好的,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这孩子,喜欢反话。”

    揭清洋站在走廊里,直到午休铃声响起,再也看不见一老一少的身影了。

    他自重生来这,刻意避开过自己的年纪,想再次用心感受青春,心态也跟着年轻不少,很多时候都快忘记自己快30岁的人,也会有成绩的困扰,朋友的矛盾,老师父母的压力,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会比这些孩子看问题看得开一点,至少可以做一个排忧解难者,但较为失败,他上辈子自己就是个笑话,根本没什么经验可言。相比之下,反倒是这些孩子教会他不少。

    他以前是认为情感,尤其是爱情,一定得是男女,相爱就在一起,睡过就得负责,恋爱观保守,过于理想化,纯粹,就算自家老婆出轨想离婚,他当时依然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只要挽留,为她付出一切就能换回对方的真心。可现实告诉自己,爱情包含太多因素,特别是来自金钱的,严佳佳当初只是为了钱和自己在一起的,把公司搞垮后转身投入初恋怀抱,人财两空的他还傻傻以为成为对方初恋就可以避免悲剧,却忽略了从一开始严佳佳就没喜欢过他,他那时除了有点家产,其他方面并没有出类拔萃到让一位阅男无数的佳人一见钟情。

    最纯粹的感情存在于学生时期,一见钟情也是,羞于表白,多看一眼都能让人怦然心动,十七岁的心跳比任何一个年纪都要快,热烈,敢爱敢恨,还可以后悔,可以做好多任性妄为,不计后果的事。

    他想贺知修,很想很想,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么想,像此刻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