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们约会吧”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文科第二考场六号考生,以数学,英语双科满分再次惊艳南高,霸占南高金榜。教研会上,该生成绩被老师们反复分析,明日清华,仿佛就在眼前。
各级领导开始重视文科起来,平日里基本不怎么关心,这学期即使由赵德友带班起初也没扑腾什么水花,尤其当唯一有希望的陈君赫转走之后,文科更是饱受冷落,连赵德友身为校班主任,也经常坐冷板凳,挨训,他痴心妄想,文科哪有什么希望,好好理科班不待着,还一意孤行带着学校最好的师资力量跑来文科班。
被批判为史上最错误的决策,校方研究决定高二下撤回文科创新班的师资力量。
可正在这时,高二文科班杀出一条本以为早就没落的黑马,还带着一群黑马。
赵德友那一天嘴咧开后,就没合拢过,厚重的身体看起来轻飘飘,走路带风,到哪不忘炫耀,在他带领下,九班数学均分从均分83分升到98分。
几乎每个人都进步了十多分。
这半年里,也有过低谷,他接手的第一次可不就是均分67分,那次陈君赫考了0分,还有两个考个位数的,最高不过103。
那次滑铁卢深深挫败了他一颗骄傲了几十年的教书心。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差劲的学生,数学还能考几分,他以前常常笑话那些教平行班的数学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带过之后,才清醒地认识到到这世间的参差。
但细细体会,其实九班学生情商高,脑子异常灵活,但就是没用到正道上去,要引导的话,过程可谓艰辛又漫长。
不过幸好他挺过去了,但那句话得变一变了,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想学的学生。
陈君赫转走的第二个月,李卓也转班了,带着吴岳一等后进生去了体育班。九班学风立马好转了十个度,根本无须老师进班监督,每位同学自觉学,拼命学,再无往日嬉闹不正经之风。
在2016年即将来临之际,辞旧迎新之时,了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一雪前耻。
文科班总分600以上的迎来了历史第一人。500分以上达到40人,倒数第一也有487,二本线以上。
本科率百分百,一本率百分八十。一派欣欣向荣之象。日后只会更强。
“儿子,老师把你成绩发过来了,”周傲清看到手机密密麻麻数字后,不忘撕掉脸上的面膜,从卧室不顾形象地冲进揭清洋房间,“儿子!天呐,你你你快起来,我是不是看错了,这,这”此刻是放寒假的第四天早上七点过十分,揭清洋背完了政治,正准备做做数学题练练手。
听到周傲清兴奋的尖叫声,拿书的手瑟瑟发抖。
“儿,你起来了啊,快过来,看看,”都到这份上了,揭清洋勉为其难地瞟了两眼,淡道:“看好了,妈,”“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你考了第一名啊。”
“不够好,我政治还是没及格啊。差死了!”揭清洋拿起数学,又放下了,继续拿政治。政治现在成了他唯一没有攻克的大山,也在背也在理解,学起来就是没有其他科目有趣,花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不应该这样。
“政治我看看,”周傲清又复查一遍,“59分,拖后腿了。但是其他的很厉害啊,你瞅瞅,数学,英语满分,语文129,历史70,地理78分,600多分啊,你们老赵了,你要是保持,考清华是稳的。”
揭清洋低头默读政治题目,还顺带回话:“不稳,这次题目简单,所以分数高,”周傲清见他这样,收起手机,“又像是变个人。”
放假这几天,揭清洋哪儿也不去,早上起来按时锻炼,然后就学习,学习,八辈子没看过书一样,如饥似渴。一阵一阵的,前段时间跟患了多动症一样,喜欢往外跑,就不爱学习,还大言不惭地不读书,为家里添砖加瓦,去学校像上坟,如今倒反了,泡在题海里,拉都拉不出来。
让人又是爱来又是愁,会不会得病了。
“妈,我能提个要求吗?”揭清洋看向周傲清,目光认真,犹豫不决。
周傲清心疼他的低眉顺眼,摸摸揭清洋柔顺的头发:“多少个都没问题。”
“能给我点钱,让我出去几天吗。”
“你想干什么?”周傲清警觉起来。
“透透气。心里闷,”揭清洋叹了口气,没把握他妈能答应这荒唐的要求。
“你怎么了?有心事吗?”周傲清见他一副愈加可怜的模样,心慌慌的。
“我想我朋友了,他是我班上唯一可以得上话的人,可是突然转走了,我挺难受的,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揭清洋眼圈红了,这两个月的变故,让他整个人有点恍惚,空落落的。
陈君赫的离开,李卓怪他没提前,带着怨恨,愤怒还有遗憾转班了。
他从内而外感到孤独,无奈,无措,可能他又判断错了,做错了。
可哪里做错了。他尊重每一个朋友的决定,也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间。
他想像对待朋友一样看待这些离开,可能会好受些,但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同窗情谊,在他心底发芽生长,占据一席之地,不难受是假的。
校园里碰见,不会笑不会招呼,形如陌路人。他知道李卓最看重陈君赫,没想到这么看重,可以跟任何人翻脸,以前老陈君赫无情冷漠,现在发现李卓才是。他无法判断李卓是不是喜欢陈君赫,缺少契机问,如今更难,或许正如他自己所,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何苦为难他这个朋友,见面如仇人。
又不是他逼学霸走的。
“别难过,别难过,他家在哪儿,远吗,”“不远,妈,让我去吧,你不放心,我就每天给你电话行不,我真的很想他,想看看他。”揭清洋哀求,眼里脸上露出悲伤,憋了几个月,他终于坐不住了。
周傲清爱怜地摸摸他头,“什么时候去,”“我想今天就去,妈,我过年之前会回来的。”
“要这么急吗,”“早点去早点回来,”揭清洋抱着周傲清,蹭了蹭,“妈,你真好。”
周傲清笑笑,“以后有什么事别憋着,我不会不理解你的,我从来都是支持你的,洋,我去给你做饭,吃完饭再走好不好。”
“恩恩,听您的。”
吃完午饭,周傲清帮着他收拾行李,揭清洋不想带太多,就带了几件换洗的内裤和洗漱用品,裹好围巾,便车去了火车站。
周傲清不再掩饰,塞给他两千块钱,其余的话没多。
有那一刻母子连心,在感知对方悲伤难过的时候,不太想给儿子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叮嘱几句便放他走了。
揭清洋带了一本陈君赫送的东野圭吾的书《祈祷落幕时》,故事一开始总是那么简单朴实,同时扑朔迷离。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全身心的投入,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手臂被碰了下,吓揭清洋一激灵,连忙拔掉耳机,“怎么了?”
“把窗帘拉上,我想睡觉,太亮了,睡不着。还有你的胳膊太过来了,碍着我了!”旁边的男人皱着眉头,不悦地完,嘴还念叨,学校不好好读书,在车上装什么装。
揭清洋抬头看了一眼同座,要不是声音是男性,这身扮容易造成误会,酒红色微卷长发,精致偏欧美风的妆容,尤其那张嫣红的嘴唇,纤细姣好身段勾勒出优美的线条,一动便有种搔首弄姿的那味儿了,但不媚俗,因为这张脸看起来很贵很不耐烦。
男人也可以用上这种形容词儿。关键这种类型杂志上是不少,但现实谁敢如此?
“你看什么?”时尚男对他过于直白的眼神,十分不爽。
“长得好看,还不让看?”揭清洋理直气壮地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从未见过如此娇丽的男人,盯得入神了。
“噗——”时尚男忍不住笑了出来,“毛孩,还挺有欣赏水平啊,”揭清洋挑挑眉,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两眼,还是觉得很漂亮,夹带着女性美但依然保留着男子的野性与血性,收获全新的认知和视觉体验,不得不感叹一句,“是真的漂亮。”
显然时尚男很受用,桃花眼笑咪成月亮,一开始的不快荡然无存,他捏捏揭清洋的脸蛋,“弟弟好会话啊,哥哥好喜欢。”
揭清洋脸飞红,这男的生得风流绮丽,可惜长了张嘴,话就话怎么动手动脚的。
“弟弟一个人吗,”“嗯,”揭清洋合上书,旅途中遇见新奇感兴趣的伙伴不容易,“我叫揭清洋,揭竿而起的揭,清澈的清,海洋的洋,漂亮哥哥,你呢?”
“啧,现在朋友都这么胆大吗,一个人出门,还主动勾搭帅哥。看你也这么帅的份上,哥哥告诉你我名字,我叫晏筠,不是燕子的燕,那个姓太俗气了,我是言笑晏晏的晏,筠是诗人温庭筠的筠。有水平吧。”
揭清洋点点头,“晏筠哥,你也去北京玩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去北京不是玩,是工作,”“大过年的不回家,反其道而行之?你是做什么的?”
晏筠玩弄自己的头发,根根分明修长的手指在闪着酒红亮光发丝穿梭,红白色彩强烈反差令人炫目,“酒吧驻唱歌手,我可是有自己的乐队。揭弟弟,要去看吗?”
“好啊,没想到我竟然认识了一位歌手,”揭清洋夸张地表现惊喜,但确实是比较兴奋,那么他又多了项娱乐活动。
两个人开始了天南海北的聊天模式,不知不觉,揭清洋首次抛开自己是高中生的身份,聊到的很多地方他都有涉略,不再顾及,侃侃而谈。没过多久,倒让比自己大几岁的晏筠敬佩不已,没办法用一开始的态度了,他觉得眼前十几岁的少年比他认识的很多人都要博学多识,稳重成熟,思想上的。
“揭老弟,连红酒怎么酿造的都知道,可以啊,你太厉害了。”晏筠啧啧称赞,“你让我听到这么多知识,怎么回报呢,”他手指有章法地一根根搭上揭清洋的肩膀,笑嘻嘻将脑袋靠近,“不如让我以身相许吧,我还没尝试过高中生呢,你太对我胃口了!”
“……”这又是一个同性恋?揭清洋有点郁闷,最近怎么跟彩虹圈杠上了,前世为什么一个都没碰上呢。奇奇怪怪的。
晏筠继续在他耳边蛊惑,“跟我不吃亏的。你这么帅,在学校应该有女朋友吧,睡过没有?”
揭清洋从肩上扒开他的手,“我们才认识,聊这个过头了啊。”
晏筠支着下巴,多角度量这个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令他满意的少年,“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摧残祖国的花朵呢。揭弟弟真可爱,还勇敢,我这样都没被吓倒。”
“同性恋不吓人。”
晏筠眉毛一挑,微微色变,更有趣了,“我脸上写这三个字了?”
“那倒没有。”
“那就是同类人啊,只要同类才嗅得出同类。”
“不可能。”揭清洋下意识地否决,“我只是有朋友是同性恋,自然了解一些。”
“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啊?”晏筠舔舔嘴唇,嘴角始终挂着暧昧不清的笑,在他心里,揭清洋已经是他床上之人了。
“好朋友,还有,”老师?他没,怪怪的。
“还有什么?”晏筠抓住他短暂的失神,脑袋凑过去,“是不是喜欢的人,不好意思出口。”
“别乱!”揭清洋敛了笑容,推开他的头,“现在高中生没那么开放。”
“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晏筠坐在位置上,手还不死心地拨弄着揭清洋的围巾,“但我认识你以后,就不那么认为了,你刷新了我对高中生的固有印象。”
“你也刷新了我对男人固有印象。”揭清洋不客气地回了句。
“我是不是比一般男的要美,精致,讲究。那些个糟汉子,不值得多看。我还有更美的地方要不要看?”
揭清洋充耳不闻,转过身子,声地问,“你是0吗?”他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以前学霸在的时候考虑到对方含蓄,面子,有些问题没办法开口问,但眼前这个热情奔放,估计问什么都超范围回答。
“干嘛问这种问题,难道我俩撞号了?”
“我都没号,撞什么。”
晏筠瞅着近在咫尺充满青春气息的脸蛋,着了魔一样,俯身含住揭清洋的唇,快速在他唇瓣上扫荡一圈我去,揭清洋惊得连连后退,头咚得一声撞在窗户玻璃,他摸摸自己还残留对方温热的嘴,“你有病吧!”
动静太大,惹得前后左右的人都望着这边。
晏筠丝毫没有羞愧或者不好意思,还舔了舔,“我有病的话,你也不轻。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你也是gay吧,不过是只还不知道自己性取向的可怜。”
他气得七窍生烟,但考虑到众场合,压低音量:“你真是我认识gay中最不要脸的。”
陈君赫品学兼优,含蓄内敛;贺知修博学多才,温柔修雅;宋时痴情专一,默默无闻。
就眼前这个,不知羞耻。
“怎么能这么我呢。只是亲个嘴而已,有没有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事,万一我现在在这强上你了,”揭清洋被对方无底线的话语刺激得不轻,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他起身,“闭嘴!我换个位置。”宁愿站着也不要同这放荡的人坐。
晏筠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得来的,你坐下,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了,这是法治社会,你看你,别的方面沉稳成熟,怎么就这较真了呢。不过碰了下嘴唇,反应这么大,果然是青涩处男啊。”
揭清洋半信半疑地坐回,没再同他话。不信是自己题大做了,对方耀眼闪光的眸子跟豹子盯心爱食物一般,受不了,这算是他跟同性的初吻吧,这样的想法冒出就有点不合适,跟同性还有初吻一,那不是左手碰右手。他烦躁地擦擦嘴,旅途还没开始就不愉快。
但罪魁祸首已经啥事也没有,舒舒服服地闭眼眯觉了。
慢慢地,他心里那股气消了,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房屋,眨眼间瞬息万变,他欣赏了一会儿,便掏出手机给周傲清发了条信息,又开联系人通讯录,想电话给贺知修。
但怕扰到,不是没联系过,而是电话一通,对方不是忙就是不通,即使通了也不了几句话,他只知道贺知修过年不回家,在学校写论文,他论文被申请为毕业生优秀论文,比别人要花更多的心思。
贺知修的优秀,只有相处过后才更能真实地感受到,所以他想不通贺知修毕业实习要到相隔千里的南高来。本人也没正面回答过,他一开始是猜测贺知修想跟着徐老师搞教育,但后来发现贺知修的未来职业规划没有教书一项,专业也不对口。所以来南高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还会带着周围的人一起发光,只要想起,心里就会暖暖的。
刚重生那会迷茫又迷糊,得好听点是知天命,难听点就是堕落懒惰,满脑子追老婆,怼领导老师,带头不学习,一身反骨。现在想起来,惭愧不已,照那样发展下起,重活一次依然失败,依然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算是明白了,人长大不是年龄上的,是心理。有些人活到三十岁,五十岁,仍旧活不明白,譬如他。
他常常想,在陈君赫与李卓这件事上,如果是贺知修,如何处理呢?当初他提醒过自己要帮陈君赫出口,可就是自己犹犹豫豫,总觉得没有好的时机一再错过。他比陈君赫,会好一点吗。
他想起这个事就厌烦不已,像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沉闷喘不过来气。就算李卓不转班,他也不好意思面对,他尊重陈君赫的决定,却忽略了两人真正的感受,或许学霸是需要李卓的挽留。
毕竟他们连道别都没有。
揭清洋陷入思考之际,电话响了。率先有反应还不是他,是晏筠,“吵死了,你接不接,不接,我帮你。”
完,他还真准备去摸揭清洋的手机。
“滚一边去。”揭清洋抢过手机,看都没看,立马接了,“喂,”晏筠:“这么凶!一点都不可爱了。”
“揭清洋,”熟悉好听的声音,登时在耳边炸开一团花,直击心底,揭清洋兴奋得嘴角扬到了后脑勺,“贺老师,你怎么会跟我电话啊。”
“问问,你期末考得怎么样。”
“不太好。”揭清洋压住激动情绪,正经地。
“……具体。”贺知修语气有一丝丝的低沉。
“贺老师,不要叹气,我觉得离你的标准还差得远,但其实是不错的,总分636,政治没及格。”
“数学多少?”
“150,嘿嘿。”揭清洋还是想得到来自贺知修的夸奖。
“嗯,这么厉害,应该给你些奖励,吧,想要什么?”
揭清洋握手机的手都在兴奋地颤,“什么都可以吗。”
“……我能做得到的。”
“你肯定做得到的,”他深呼一口气,声地道:“贺老师,我想见你。”
“……”
对方突然没了声儿,让他心里很慌,暗自懊恼不识好歹,这节骨眼提这个干嘛,惹得贺老师不开心,好不容易了电话,揭清洋悔恨不已。
“贺老师,我换一个,刚不是真的,唉,”贺知修道:“嗯,我懂你的意思,今天是不可能了,明后天有票,我们见面吧。”
这下换揭清洋惊讶不语了,贺知修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嗓音明亮好听,恍惚得他以为对方的是‘我们约会吧’。
“贺,贺老师,”他舌头不听指挥地结,“你…你不要买票,”“嗯?”
“我正在去见你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