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逆着光, 下一片阴影。

    沈亦抬起头，眼前的男人四?周像是蒙了一层模糊的柔雾，看不清表情?。

    但是这低声的话语, 带着些亲昵的意味, 空气里莫名就染上了些许暧昧。

    “你……想要什么?？”

    沈亦放弱了呼吸, 不是很顺畅地开口问道?。

    裴凛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跟他的距离：“到时候再。”

    灯光着急地挤了进?来, 把暧昧的气息一扫而?空。

    若不是裴凛的眼角眉梢还有未完全敛去?的温柔, 沈亦都要怀疑刚刚涌动的暧昧氛围是他的错觉了。

    耳根的热度逐步消退，沈亦清了清嗓子?：“太贵重的我可送不起。”

    这话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听??裴凛耳朵里, 让他愉悦不少。

    毕竟沈亦很少跟他这样开玩笑。

    “放心吧，你肯定送得起。”裴凛笑道?, 声音低了低“也只有你送得起。”

    “……”

    就算沈亦再迟钝, 也慢慢察觉到裴凛话语里暗含着的意思了。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睡？”

    再不让他走，怕是要点什么?更了不得的东西出来。

    裴凛就坡下驴地绕过他开门：“晚安。”

    沈亦：“晚安。”

    房门被轻轻关上，沈亦背靠??门边，听到门外地毯上的轻微脚步声逐步减弱，最后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环。

    整个手环只有半厘米宽，看起来很朴素, 闪着微微的银光。刻下的字母随着光线的角度泛着光, 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般。

    这是他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虽然他并不知道?、也并不??乎它的价值。

    沈亦出了会神，设想了一下裴凛低着头认真???这只手环上刻字的场面……

    简直难以想象。

    他不知不觉地笑出声，听到自己的笑声后又觉得不可理喻, 也不知道?自己这从心底升起来的压抑不住的愉悦感是怎么?回?事。

    沈亦没有把手环摘下来，洗漱的时候眼睛也忍不住往镜子?里的手腕上看。

    他把猫捞??怀里，躺??了床上。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环上的刻字。

    “……晚安。”

    .

    决赛赛程第三周，一路过关斩将后，FTE面临着国内赛的四?进?二比赛，争夺最后冠军赛的名额。

    FTE vs GH。

    黑马战队和卫冕冠军，一个??春季赛开赛前没有任何?人预测到的对战组合，??比赛当日飙上了热搜。

    “紧张啥不紧张。”艾因开着直播，正??跟弹幕闲聊天，“这几周下来你们看我紧张吗？都到这时候了就出自己水平就行了……”

    “没官方话，锤子?哦，你们看我是那种人吗……”

    “真?得，今晚大?家就好好看就行了，我们也会尽努力的，老实讲输给GH也不是多丢人的事吧哈哈哈哈哈”

    “呸呸呸，我没毒奶，我话都不做数的……”

    沈亦完一局排位，把耳机摘下来，艾因还??直播间里絮絮叨叨。

    “又来了，一天不找裴哥你们就不行是吧。”艾因啧啧几声，“他不??基地啊，他有事出国去?了，决赛前估计也回?不来吧。”

    听到这局话，沈亦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裴凛因为家里的事已经离开一周多了，一直都没传回?来任何?信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酒去?倒了杯冰可乐，顺便给沈亦带了一杯，坐到他身边来递给他：“想啥呢？”

    沈亦回?过神，接过可乐：“……没想什么?。”

    温酒喝了一口，被丰富的气泡激得眯了眯眼：“想今晚的比赛？”

    沈亦点了点头。

    温酒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道?：“想裴哥呢？”

    沈亦刚喝了口可乐，闻言猛地咽了下去?，呛得咳了好几声。

    “卧槽，你干啥，悠着点啊。”温酒赶紧给他拍了拍背，“干嘛呀，提到裴哥你就这样了。”

    沈亦被呛得眼睛都模糊了，摆了摆手。

    温酒眼睛转了转，放低声音：“你跟裴哥是不是已经??一起了？”

    “……”沈亦该庆幸口中?的可乐已经去?咽下去?了，“……没有。”

    这话其?实是真?的。

    除了生日那天晚上见过面之后，见到也不过就是训练的时候，也没过几句话。到了上周，裴凛就很突然地出国了，之后更是没什么?消息，只是每一天会跟他一句晚安。

    然而?每次都是晚安，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动发的。

    “啊？还没啊。”温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脸Cp粉头的样子?，听到他没有还相当失望，“裴哥这进?度也太慢了。”

    “……你不要乱。”沈亦尴尬道?。

    其?实裴凛从来没对他过跟喜欢搭边的话，他从前不懂，最近似乎明白了点，可是裴凛又忽然冷淡起来了。

    这么?一来，就把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乱啊，你俩……”温酒似是还不死?心似的，继续追问，被沈亦看了一眼才闭嘴了。

    因为他看起来……眼睛里有些不悦。

    “真?得没有。”

    沈亦否定得都有点烦躁了。

    他跟裴凛现??，还真?就是普通朋友似的。

    温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端着杯子?回?了自己机位。

    沈亦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神色动了动，点开看了看。

    裴凛：“今晚加油。”

    就这一句，没有别的了。

    沈亦看完，眼神又暗淡了些，把手机一丢，甚至没有回?复他。

    .

    晚上七点，四?进?二决赛正式开赛。

    八点半，#FTE被GH零封#的话题飙上了热搜。

    沈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场馆的。

    观众席上挥舞闪耀着的FTE灯牌似乎都黯淡了些，离开场馆时，沈亦似乎看到了举着FTE应援牌的粉丝们聚??一起抹着眼泪。

    啜泣声，辱骂声，鼓励声，一股脑地全部?涌进?了他的耳朵，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晚上九点半，回?到乐池后，大?家照例直接去?了训练室复盘。

    沉郁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话。

    赵风坐??训练室前，深吸一口气，像是提了提力气似的，低声道?：“没关系，我们还能季军赛，只要赢了就还能进?国际赛，??国际赛上回?来也是一样的……”

    依旧没有一个人话。

    赵风沉默了半晌：

    “先看录像。”

    赵风沉下嗓音时，音色有些低音炮的感觉，听起来沉甸甸得压着人的情?绪。

    投影屏上开始播放复盘录像。

    沈亦看着屏幕，眼神几乎有点失焦。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录像而?已，他就已经看出了自己足足八个错误的操作。

    这里转点时机不好。

    这里追击没有意义?。

    这里的脚步没有隐藏好。

    ……

    赵风的视线??每一个队员的脸上绕了一遍，落??沈亦近乎死?灰的脸色上，皱了皱眉，手指点了暂停。

    屏幕上的录像戛然而?止。

    “你们这是什么?样子?。”赵风低低开口，视线穿过坐??前面的队员，直接落??了沈亦的脸上，“尤其?是你，Fire。”

    沈亦没有应答，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额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且越发明显，连呼吸都有些费力起来。

    “Fire。”赵风道?，“只是一次失败，你……”

    “不，不是一次。”沈亦有了反应，拧起眉头，“每一个微的失误，都意味着……”

    赵风猛地站起身，像是情?绪得到了宣泄似的，断他：“比赛不是做数学?！赛场上瞬息万变，很多时候都是要凭直觉作出选择，而?不是逻辑分明地完成一道?题！没有所谓的完美！”

    训练室内鸦雀无声。

    沈亦静默下来，只有急促的轻轻喘气的声音。

    “对，不完美。”沈亦忽然自嘲般地笑了笑，“不完美就会输。”

    赵风的呼吸频率快起来，眼底有点红了：“不，你以为你输是因为你这句没有做到你想要的完美操作吗。”

    他忽然抬起手，??其?他队员脸上挨个指了一遍，嘶吼声撕裂了训练室里沉默的空气：

    “你不完美，他们呢！他们不能帮你弥补上吗？你们是一个团队！”

    “为什么?你??第一次失误之后就彻底乱了阵脚？！”

    到最后，赵风的声音近乎破音。

    大?家还从未见到赵风如此?怒不可遏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全都大?气都不敢出。

    不仅赵风，跟沈亦一起作战的四?个队友，也都有相同的感受。

    三局全输，都是因为沈亦??开局就犯了低级错误，之后又完全乱了阵脚，才屡屡出错，最后一败涂地。

    没人想到会因为这种原因落败。

    每个人都很想问沈亦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没一个人敢。

    艾因痛苦地低下头，两手捂住脸。

    沈亦抬起头，看着面前队友们的背影，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

    他闭了闭眼，额头的刺痛愈发明显，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箍扣??了头上，还??一点点收紧。

    头痛是从第一局就开始的。

    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他??第一局的开局就犯了个低级错误，即使队友们都??安抚他没有大?问题，但是他始终忘不掉这个错误。

    他又像踩??了棉花上，脚下空空找不到支点，呼吸越来越不稳，一个一个错误接踵而?来。

    他如果撑不住，游戏就会输。

    队友需要他的保护。

    而?他孤立无援。

    这三个念头像三座大?山一样压??他头顶，越来越强的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由此?为开端，方寸大?乱，一败涂地。

    “……亦哥？”

    “Fire？”

    队友们的声音模糊而?遥远，都没能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沈亦。”

    这声音凉凉的，像夏日里的冷泉，清冽低沉。

    沈亦猛地回?过神来。

    他抬起重如千斤的头，循着声音看向训练室门外。

    已经离开了一周、此?时应该??国外的裴凛，正站??那里。

    作者有话要：　　懂了，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