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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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漆黑,连远处的鸡鸣也一声未闻,苏浪就早早清醒。

    事实上,他现在浑身就像被马车轮番碾过一般,酸涩肿^胀之感挥之不去,但早朝得赶在平旦之前。

    虽皇帝病重,不能亲临,但太监弄权,这朝还必须得上。

    他几乎没有睡多久,刚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又睁开。

    他埋在沈飞云颈侧,被人紧紧搂在怀中,温暖的怀抱给予了他冬日里惟一的安慰,叫他不舍得轻易离开,只想更长久地待下去。

    “沈飞云……”苏浪又爱又恨地轻声呢喃,贪婪地呼吸着沈飞云的气味。

    正当他起身之际,沈飞云十分警觉,也立即苏醒,双眼还未睁开,便牢牢掐住他的腰,厉声问:“你又要走?”

    苏浪心中一惊,抿了抿唇,换做简亦善的嗓音,嘶哑道:“我去去就回。”

    这声音一出,沈飞云顿时吓得睡意全无,立即睁开泛红发肿的双眸,不知是继续搂进苏浪,还是将人推开为好。

    “放开我,”苏浪缓缓道,“我去点灯洗个澡,我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次的话更长,声音也愈发明显,虽然暗哑低沉,但显然就是老友简亦善的嗓音,沈飞云绝不至于连这一点都弄错。

    “你!”沈飞云惊呼出声。

    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一把推开,翻滚着下床,连鞋袜也没穿,直接踩着冰冷的木板,走到桌边准备点灯。

    他身上的不适,以及还未来得及理的黏腻,无一不昭示着——不久之前,在这间香暖的室内,发生了什么

    沈飞云吓得手都微微颤抖,好久才摸到桌上的两粒火石。

    明明火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此刻他做来,却好似万分艰难,火石在他手中滚了多次,才终于笨拙地擦出花火。

    接着,灯芯上闪起微弱的光芒。

    沈飞云不敢直接去看床上的人,生怕一不心见到不该见的人,告诉他昨夜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他可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是我。”苏浪讪笑两声,“这件事纯属意外,我们俩都喝得烂醉如泥,反正是风流快活,便宜你子了。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烂在肚子里就成,你别嚷嚷得人尽皆知就好,我可丢不起这人。”

    沈飞云却置若罔闻,喃喃自语:“不对……不该如此……怎么会是……明明应当是……”

    “你什么废话呢!”苏浪觉得喉咙简直要起火,都怪自己昨夜太尽心,现在话疼得很。

    他爬了起来,翻着床上的衣物想要套上,却发现全都污秽不堪,没有一件够他体面地穿出去。

    他只好下床,走到衣架边,从上面捞过一件沈飞云的竹青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遮掩。

    再不能多待,得尽快洗漱出发,否则怕是要迟到。

    “你去叫人烧桶热水。”苏浪低头系腰带。

    他话的时候,沈飞云也终于做好准备,仿佛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沈飞云虽优柔寡断,却并不是怯懦的性子,此刻千百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却唯独不包括逃避。

    “真的是你?”他怀疑地看向苏浪。

    苏浪模仿着简亦善,没好气地叫骂:“不是我还能是谁?他娘的,你可真是一个连兄弟都不放过的禽兽。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绝不会陪你喝酒。抱我的时候,嘴里还不迭地叫着苏浪。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喜欢祁郁文,还是喜欢苏浪?你怎么心里想着另一个人,还能对我下手。真他娘不是东西。”

    沈飞云被骂得脸红,倒不是羞愧,纯然是因为愤怒。

    “我不信。”沈飞云眉头紧皱,理智回笼,开始不停思索。

    他脑海中关于昨夜的记忆很模糊,这点极为异常,就算醉酒,以他的体质,也绝不至于断片。

    第二,他早就怀疑简亦善和苏浪有所联系。

    难道,昨夜简亦善拼命给他灌酒,就是为了制造机会,叫苏浪好趁虚而入?

    他再健忘,也分明记得昨夜抱的人是苏浪。

    沈飞云冲上前去,一把将苏浪扯到灯火旁,将人按在黄花梨椅上,扯开苏浪刚刚套齐整的外袍。

    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苏浪身上的痕迹再明显不过,证明他的猜想有多荒谬,而苏浪的话才是正解。

    “不可能……”他几近崩溃,难以接受自己竟然和简亦善有了肌肤之亲,而且是在认错人的情况下。

    昨夜他还以为苏浪回来了,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爱得情真意切。

    心想不如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原谅苏浪强了自己,而后远走高飞,两年来音信全无。

    可原来……原来这一切竟都只是他一厢情愿,是他的臆想?

    沈飞云一夜劳碌,双眼中本就有血丝,看到苏浪的情形后,眼白更加发红,被刺激得不轻。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这不是他犯下的事。

    没错,简亦善向来风流成性,好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这满身的痕迹指不定是哪个凶猛的妹子所为,凭什么一定就是他犯下的?

    肯定是简亦善和苏浪约好,两人颠倒,好来蒙骗他,不定苏浪就藏在附近,见过他之后,将简亦善给塞了过来。

    如果他真上了简亦善,有一处定然……

    想到这里,沈飞云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伸手钳住苏浪的肩,将人架到自己腿上,端起灯油。

    “你做什么!”苏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整个人已趴倒。

    回应他的是满室寂静。

    沈飞云陷入沉默之中,耳边嗡嗡作响,好一阵才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一声两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空白的脑海中瞬间翻涌起千百种念头,搅动着,让他不得安生。

    ——你到底还要骗我多少次?

    ——这样愚弄我,就叫你如此高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扮演简亦善,并一直陪在我身边,却不叫我知晓,冷眼旁观我为你消沉,因你而失魂落魄?

    沈飞云心中不停叫嚣,可跌份的话却一句也喊不出来,统统深埋在心底,汇聚成锋刃,一下又一下地穿透他的心尖,刹那间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寂静,静得能听见赤诚的心因践踏而破碎的声响。

    能听见苏浪心底对他的嘲弄……

    到了最后,岑寂的氛围显得格外诡异而渗人。

    “放开我,”苏浪耳尖红透,“我们认识了十多年,熟得不能再熟,光屁^股一起长大,什么没有见过,但现在这情形就有点过分了。而且,你总该看到了,这真是你干的,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你不信。看完了的话,还不快放开我。”

    “我信了。”沈飞云缓缓开口,觉得出口的话,仿佛来自另一个人,而非源于他自己。

    他起身,将苏浪扶在椅子上,而后竭尽全力压抑住滔天怒火,哑声道:“我去叫人烧水,你好好洗个热水澡。”

    完,他再不多看苏浪一眼,转身就走。

    “哐”的一声,门重重合上,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苏浪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他本想一走了之,因下了三清沉香木,沈飞云醒后会忘却绝大部分事实,只记得恍惚间和苏浪好过。

    却没想到沈飞云竟然醒得这么快,明明喝了许久酒,折腾了几个时辰,却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

    “可恨!”苏浪重重一捶桌子,大为懊恼,早知就直接点了沈飞云的睡穴,叫人好好安睡,省了如今这一遭惊心动魄的误会。

    没等他多想,沈飞云拎着两大桶热水走了进来,并倒入木桶之中。

    “走得动么?”沈飞云问。

    “自然。”苏浪咬着牙,从椅子上痛苦地站立,慢慢走到木桶旁。

    沈飞云早就躺在里面,为苏浪预留出一个空位。可等苏浪迈入其中,他又伸展四肢,将空间都占满,逼得苏浪蜷缩成一团。

    “简、亦、善!”沈飞云一字一顿,“这件事,我没办法就这么轻轻松松忘记……我和你不一样,你有过太多人,可我只有……”

    苏浪听到这句话,还不等他完,直接冷笑一声,心想你也不遑多让。

    “你有拜堂成亲过的祁郁文,和我翻覆间口中叫嚷着的苏浪,还有心甘情愿为你跳崖的莫听风,就连我的红颜知己施红英都为你神魂颠倒……”

    苏浪掐住掌心,低头道:“这还叫你没有太多人?我们两个谁也别笑谁,半斤八两罢了。”

    沈飞云嗤笑一声,听这话,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在苏浪心中,他竟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的确,当初苏浪假扮祁郁文,也用一长串词这样骂过他。

    当时他觉得清者自清,只钟情苏浪一人,等着成亲后好好解释清楚,却没想到两年来,再没有机会来明。

    原来苏浪在意这个!

    “不错。”沈飞云漫不经心道,语气却恶劣至极,“我动心过的人太多。我觉得陆月染楚楚可怜,简亦尘风度翩翩,苏浪清高冷漠,还有热情似火的莫听风,出尘俊逸的祁郁文,天真可爱的弄影公子……

    “每一个,我都爱;每一个,我都要。”

    沈飞云边,边紧紧盯着苏浪,果然看到对方变了神色。

    “你……”苏浪被他的发言当场镇住,他只知道沈飞云风流多情,却头一回听见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苏浪张了张嘴,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不出口,只能放任沈飞云继续诛心之语。

    沈飞云凑了过来,掷地有声。

    “包括你,我全部都要。”

    作者有话要:论如何将两个人的恋爱,谈出两位数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