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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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以外,沈飞云有更加在意的事。

    闫肆施红英“墙头草”“两面讨好”,这可并非随口之语,其中大有深意。

    皇帝病危,上位的不是征西将军简亦善,就是陈王世子简亦尘。

    沈飞云一直以为,按施红英与简亦善的关系,想都不用想,她一定支持简亦善,可从闫肆的话里听来,好似并非这么一回事。

    施红英极有可能早与简亦尘搭上关系。

    圣火教与简亦尘勾结,这一点在漠北之时,沈飞云已确认无疑。

    而中原的圣火教被皇帝尽收囊中,在莫无涯逝世前,圣火教已然式微,莫无涯这才铤而走险,可惜以失败告终。

    如此看来,闫肆来求施红英,有两种可能。

    第一,圣火教准备改换人投靠,从简亦尘麾下,投奔到简亦善名下。

    “不对,这不可能。”沈飞云摇了摇头,很快否决。

    他心想:“如真如我想的这般,圣火教早已赶到,昨日苏浪扮演简亦善来到此地,闫肆应找苏浪洽谈才是,何必拐弯抹角去求施红英。”

    想到这里,他几乎可以确定,施红英的确和简亦尘有联系。

    圣火教总坛没落,简亦尘过河拆桥,抛弃了闫肆一行人。闫肆别无他法,这才来求施红英,以期重得简亦尘的信任。

    沈飞云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讽刺:“相识已久,我竟头一次看清你的为人……”

    完,他定睛朝堂中望去。

    施红英正与闫肆酣斗,铁枪与长刀相击,“锵锵”作响,花火四溅。

    看热闹的人几乎没人看得惯圣火教,此刻纷纷心向施红英,为她喝彩,增添士气。

    “圣火教横行无忌,作威作福,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好枪法!”

    “施阁主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沈飞云刚想通施红英为人,此刻见到她出手,也忍不住收起偏见,暗暗赞叹。

    看着施红英慢慢占据上风,他又有了另外的疑惑。

    ——苏浪是否知道施红英是墙头草?

    ——苏浪昨夜与施红英了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满堂乍起的吆喝声断了他的思路。

    沈飞云收敛心思,装作一无所知,免得在施红英面前露出破绽。

    方才施红英挽了一个极漂亮的枪花,一下挑破闫肆的衣袖,这一招无可指摘,接近完美。

    沈飞云随众人一起鼓了个掌,懒懒道:“好枪法。”

    他一出声,早有注意他的人凑了过来,询问他的看法:“沈大侠也觉得施阁主的枪法好?”

    沈飞云听到“沈大侠”这三个字,心中的不快消除三分,还有些好笑,心想还好此人叫得诚挚,不像苏潮叫“赵大侠”一样。

    沈飞云昨日和李长柏一战,展露实力,满堂的人皆自认不如,且差得极远。

    他们见施红英与闫肆斗,难以决断谁胜胜负,只晓得施红英看似占据上风;不像沈飞云一样,几乎在一开始就预测到结局。

    众人认为,沈飞云都称赞施红英,那施红英的功夫的确胜过他们许多。

    沈飞云见不少人看向自己,便开口解释:“施红英的铁枪要长,闫肆刀也较一般兵器长,却不如铁枪,兵器长短有讲究。”

    “有何讲究?”

    还不等他继续,有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若向我用的素面扇,或是李长柏用的刀,短到如此,拼的就是近身,因此轻功尤为重要。一旦贴身,兵器长的反而束手束脚,为我掣肘。

    “但铁枪与长刀不同,长刀短了铁枪一截,却不胜于近身,两者皆远战,那施红英在兵器上先占据优势,此为第一。”

    沈飞云讲得耐心细致,众人结合施红英与闫肆的比试一看,果然如此。

    有第一,必然有第二。

    男子又问:“还有呢?”

    “还有……”沈飞云思索一下,整理话语,“第二,施红英的轻功为‘落英缤纷’,闫肆的是‘圣火不息’。”

    “这两者有何区别?”

    “‘落英缤纷’大气厚重,而‘圣火不息’则奇诡怪异。因此看起好像闫肆的步伐难以捉摸,施红英的一看即穿;可恰恰相反,施红英稳扎稳,能看穿却未必能及得上,闫肆的变化快却容易追赶。”

    沈飞云边,边抬手指了指闫肆。

    果然,闫肆变化无常,可施红英一旦出手,就能对准他的落脚点,速度更快,招式稳重却凌厉。

    沈飞云微笑道:“比武能赢即可,最笨的方式往往是最聪明的捷径,施红英一看就是童子功,从稳扎稳,每一招都演习过无数遍,因此每一招都是最精妙的。”

    “闫肆难道是半路出家?”

    “不是。”沈飞云一口否决,“闫肆也自幼习武,只是他练得不到家,后来又改换过武功。他现在用的长刀,应当是莫无涯与……创建的,求快,能速成,却到底根基不稳。”

    完,沈飞云皱了一下眉。

    他方才那段话,略去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便是流岫城主辛含雪。

    辛含雪和莫无涯创建的功夫阴狠毒辣,配合着机关奇巧确有奇效,但显然闫肆不通奇门遁甲之术,效果大折扣。

    沈飞云忍不住庆幸,还好师父教训了辛含雪,叫他收敛,且懂得如何真正练武,否则拿这套功夫去教苏浪,那真是……

    一想到苏浪武功稀疏平常,沈飞云就觉得暴殄天物。

    若真如此,不准自己也不会动心牵挂。

    可苏浪偏偏出类拔萃。

    沈飞云心中一暖,脸上笑意更深。

    到后来,闫肆竟靠着一口气强撑住,没有立即落败,反而与施红英出了客楼,在漫天细雪中放肆。

    天已经放光,远处的鸡也叫得嗓子沙哑,早早回笼歇息。

    两人内力涌动,细雪还未欺近,便蒸腾成氤氲热气,朦胧上升。

    风雪夹杂着水雾一起翻覆,汇成极罕见的美景。

    至此,沈飞云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真心实意地鼓掌喝彩。

    两个时辰后,施红英已变得不耐烦。

    她原以为战胜闫肆不过百招的事,可走了将近上千招,功夫都用了几遍,很是熟悉彼此的套路,而闫肆却拼着老命不肯认输。

    对方颇有不死不休之势,她却不愿亲自动手杀人,这才得焦灼。

    几个时辰下来,施红英恼怒异常,内力快要耗尽,因穿得轻薄,在大雪中更觉寒冷,是以手中铁枪也终于祭出杀招。

    闫肆本就左支右绌,勉力抵挡而已,不过强弩之末,如何能够再抵挡。

    吾命休矣!

    他闭上双眼,衔恨不甘,却也有一丝解脱,这重担压垮了他,是到了该卸任的时候。

    死,于他而言,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同弟兄团聚。只是他生前手刃教徒,不知那些人会否同他相认。

    “噗——”

    脆声响起,料想中的疼痛却未如期而至。

    闫肆等了片刻,不觉异样,终于睁开双眼,只见沈飞云站在他身前,为他制住了施红英的杀招。

    “够了。”沈飞云笑了笑,右手紧紧握住施红英的铁枪,只差一点,铁枪就要没入他的喉咙。

    他无奈道:“你难道看不出来,闫肆一心求死,不肯认输,就是要你杀他么?”

    施红英啐了一声,杀红了眼,骂道:“你给老娘滚开!他想死,我就成全他,容得着你心疼他,为他求饶?”

    施红英到底厉害,沈飞云握得吃力,不能再继续支撑下去,于是运起内功,竭力一拧。

    一把铁枪在他手中,硬生生被他像拧得像竹竿一样,自中断裂开,裂痕蔓延至头尾。

    施红英震得手疼,加上内力留存不多,当即松手。

    沈飞云长舒一口气,一挥衣袖,将铁枪顺手扔开,插在雪地里。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沈飞云上前抚慰,轻轻拍了拍施红英的肩膀。

    他虽猜出施红英是个两面派,却理解对方的做法,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天大的过错,因此从她手中救下闫肆,才欠了人情。

    如果和简亦善、苏浪等人,沈飞云就绝不会这样客套,事事放在心中,一件事也怕亏欠。

    “得,能叫你欠我一个人情,可比他这条命金贵得多。”施红英很快平复心情,拍拍手,冷笑一声。

    着着,冷笑很快变成开怀大笑。

    她一把搂紧自己的衣衫,绕过沈飞云和闫肆,大步朝堂内走去,乐道:“沈飞云,你自己的话,你可给我记好了。欠我人情,可没有那么好还,来日定要折腾死你。”

    “好。”沈飞云颔首应下。

    他点好施红英,转身对闫肆:“昔日承诺带你们去……我食言而肥,是我不对。我满口胡扯,嘴里少有真话,可怜你们真信了。”

    沈飞云嘴里的可怜,是真同情闫肆一行人。

    如果闫肆此刻光鲜亮丽,富可敌国,他是可怜不起来的,只觉得自己能够脱身,活该闫肆没看住他。

    可他看到湖水老人从一贫如洗到家财万贯,肯定是搜刮了圣火教的积蓄,又见闫肆等人落魄卑贱,于是才可怜起他们。

    闫肆却恨极了而他,比施红英之恨更急切深沉。

    先前圣火教徒落在他脚边,闫肆伸手去扶时,目不斜视,根本不分余光给他,如今他救了闫肆,对方也并不感激。

    闫肆不仅不道谢,还寒声道:“要你多管闲事!”

    沈飞云于圣火教,是曾经复国的希望,是他们的孤注一掷,也是他们功败垂成、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

    没了施红英,莫无涯或许也要死在沈飞云或苏浪手中;可沈飞云答应后食言,却让他们举教几十年心血付之一炬。

    所有的希望化为泡影。

    沈飞云叹了一口气,凑上前去,在闫肆耳边轻声道:“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们肯定是搭不上简亦尘的贼船,不若弃暗投明,却找简亦善,他不定愿意帮你们一把。”

    这条是险路,抑或是明路,就连沈飞云自己都不确定,可他偏偏又来诓骗闫肆。

    只因苏浪走上这一条路,在他心中,这即便是惊险万分的死路,也无论如何要走成康庄坦途。

    “你!”闫肆大吃一惊,深感不可思议,猛地推开他。

    沈飞云轻描淡写:“我不过试探而已,看你的反应,我猜着了。”

    闫肆听到这句话,才明白自己反应过度,反倒暴露自己此行的目标,泄露了他与施红英交谈了什么。

    “我和简亦善的关系,比你想得更深。”沈飞云随口胡诌,又开始编排,“只要你来求我,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我今夜就帮你服简亦善,你意下如何?”

    闫肆沉思片刻,顿了顿,问:“当真?”

    此言一出,沈飞云更加确认,闫肆等人已是走投无路。

    “当真。”沈飞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