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梁闲办公室里,王抱着热水杯, 瑟缩成一团。直到梁闲出现, 他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一些。
“梁哥。”王扁着嘴,像是快哭了。
梁闲拍拍他肩膀:“好子, 别怕,没事了。”
跟他进来的橘猫瞅瞅王,这孩子在那栋楼里的表现还挺好的, 虽然害怕但丝毫没有袒露出其他情绪,否则他们这次的行动也不会如此顺利。
王撂下水杯,焦急地:“梁哥,他们真的杀人了,我看见了, 亲眼看见的。”
梁闲向四周看看,其他同事了然,拿着各自的资料退到外头,留他和王在办公室里慢慢谈。
梁闲拉过把椅子, 把王按坐在上面:“行了,这里就咱俩,你看见什么就什么, 别紧张也别害怕。”
他又朝萧元凌招手,橘猫不明所以,跳到桌上, 眼巴巴瞅他。
梁闲抄起橘猫往王怀里一塞,吓得王一哆嗦。
可猫就是有征服人类的奇妙能力, 萧元凌什么都没做,王紧张的情绪自然而然得到最大限度缓解,他抚摸着橘猫柔滑而肥腻的皮毛,一下又一下,手慢慢不抖了。
他:“我跟我爸妈吵架了,他们总是逼我学我不想学的东西,我觉得在家里很压抑,想出去转转。”
用王的话,他并不是想离家出走,而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他随身带了几百块现金,没拿手机也没跟任何同学老师联系。他想买点野营装备去山里清净几天,好好想想是跟父母抗争到底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走自己毫无兴趣的人生道路。
可王进了商店才发现自己这点钱连个像样的帐篷都买不起,天气又冷,他还得准备睡袋什么的,吃喝路费也都要钱。他不想跟别人借钱,于是决定自己去做点短期兼职,赚点钱再来买他想要的装备。
“那天正好有人在街上招聘短期销售员,按天结工资,我就去面试了,然后我就被带去了那栋楼里。”王了个寒颤,下意识抱紧了橘猫。
萧元凌浑身僵硬,望向梁闲的眼神有点幽怨。
梁闲看他不爽就很爽,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堆猫零食,这还是上回萧元凌给姚天启的布偶买的,据口味非常感人。他把零食交给王,让王喂给橘猫吃。
萧元凌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对皇叔起的坏心思有朝一日会报应在自己身上,他痛苦地扬起毛脸,哀怨的跟个弃妇似的。
梁闲挑挑眉梢,眼中神采飞扬:人家孩子心灵受到创伤,你得配合着点。
萧元凌有心不配合,可王手脚麻利,已经把一块肉干硬塞他嘴里了。
萧元凌:“……”
王被橘猫扭曲的表情逗乐,情绪再次舒缓下来:“我一开始还挺高兴,他们提供住宿,我就不用花钱住旅店了,可后来……”
招王进公司的人新人要有几天培训期,所以王最初没觉得有问题,第二天培训他听得特别认真,还把培训人讲得重点全部记录下来。
然而这天半夜,王被隔壁的吵闹声惊醒,由于他是最后一个进公司的人,其他宿舍都住满了,他只好暂时自己住一间。三更半夜,在陌生的环境里被吵醒,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王吓得瑟瑟发抖,尤其在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你们这是犯罪”之后,他的魂都要吓飞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我刚到门口就听见外头有动静,我趴在门径上一看,他们……他们拖着个人从隔壁那屋出来,那个人脑袋这样歪着,”王使劲扭着自己的脖子,“正常人的脖子不可能那么歪,他一定是死了,被那些人杀死了。”
梁闲皱着眉头,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王的叙述中,他大概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有人发现所谓的销售公司是传销组织,和组织的上层人员发生冲突。而对方是失手杀人还是故意杀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今天他和萧元凌的遭遇来判断,对方故意动手的可能性非常高。
“你认识那个被拖走的人吗?”梁闲问。
王摇头:“我就上过一天课,晚上又是自己住,那栋楼里大部分人我都没见过。”
梁闲又问:“你只看到那个人被拖走,没看见他们杀人的过程,对吗?”
这次王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被门径里瞧见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怕自己逃跑会被那些人发现,惶惶熬到天亮,想着自己先假装学习,等有机会出去卖货的时候再找机会逃走。结果当天他就多了个室友,一个肚子很大的中年汉子,他自称是新被招进来的员工。
“我想把公司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让他跟我一起跑,可我又怕他是公司派过来监视我的人,那栋楼隔音一点都不好,他们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没听见他们也不会相信。”王愧疚地瞄了梁闲一眼,好像他有这种想法是非常自私又狭隘的表现。
梁闲挑起大拇指:“你这种想法很正确,身处险境的时候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
王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赵大哥是好人,要不是他,我也跑不出来。赵大哥平时沉默寡言,起先那两天我俩谁也没跟谁话。第三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有个邻居叫梁闲。”
“梁闲”两个字对王而言有些陌生,他只见过梁闲几次,在外婆的介绍下知道那个住在区最贵房子里的帅气年轻人姓梁,是个警察,他见面时会叫声“梁哥”。
在赵大哥的再三描述下,王终于把梁闲和梁哥对号入座,这才相信赵大哥是来救自己的人,两人正式统一战线。
梁闲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伙子,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棒。但是呢,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别再不声不响一个人瞎跑了知道吗,你回家之后把你真实的想法跟你父母好好沟通,如果你依然很想搞艺术,我替你去跟你父母。不管怎么做选择,未来都要你一个人负责,不是你选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就能顺风顺水,也不是你选了你父母让你走的路人生就没有希望了,人生没有那么绝对,懂吗?”
王抹抹眼角的泪花,懵懵懂懂地点头。
他正处于对人生对世界充满幻想的年纪,而很多道理要经历过现实的残酷磨才会真正理解。
~~~~~~
姚天启带人把传销组织的领导过了一遍,他们运气不错,几个领头的人正好都在楼里,有的人发觉不对想要假扮受害人蒙混过关,可惜那些被他们骗被他们要挟的人不肯放过他们,一个个全被揪出来了。
梁闲把王送走之后,俩人碰了面。
姚天启抓抓有点乱的头发,心情莫名烦躁:“全都问过了,受害人也问过了,除了王,没人他们杀过人。出事那个房间也检查过,没有血迹。这么多天过去了,有什么痕迹也早就处理干净了。”
梁闲问:“住在那间房上下左右的人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姚天启一拍桌子:“问题就出在这,除了王,其他住在旁边的人都没听见吵闹声。那可是十几个人,难道全都谎了?”
梁闲皱眉:“你怀疑王在谎?”
姚天启摇头:“我觉得那孩子也没谎,一定是这里头有什么隐情是咱们还没发现的。”
梁闲点点头:“走廊里的摄像头拍到什么没有?”
这回姚天启连话都懒得了,就算真拍到什么,人家也不会把证据好端端存起来等着他们去找。那栋楼里的监控只保存了最近两天的记录,前面的全都没了。
梁闲也无奈了,本以为是个很简单的少年误入传销组织的案子,怎么又弄得这么复杂。
姚天启泡了两杯浓咖啡,推给梁闲一杯,“喝点吧,一会跟我在去区里转转,不定能查到些线索。”
~~~~~~
姚天启带着梁闲去了事发房间,这个屋比梁闲那间大一些,也是一室一卫设计,屋里摆了四张上下铺,所有铺盖都是叠好的,看起来并没有住过人。
梁闲来到窗边,这里是四楼,窗户外却封着铁条,成年人连脑袋都伸不出去。
“老姚,这两根铁条是不是有点弯啊?”梁闲戴着手套掰了掰,这东西有手指头粗,不拼尽全力根本掰不动。
姚天启走过来看看,又退到门口仔细观察,脸色沉了下来。他给技侦的同事电话,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的人回答:“我查过,铁条上没有血迹,有一点皮屑组织,不过时间都挺长了,其他房间也有这种情况,应该是以前住在那屋的人用手掰铁条时留下的。”
梁闲边听边点头:“发现自己误入传销组织的人肯定会有逃跑的念头,大门跑不了就只能从窗户下手,要不是把窗户全焊死有点太惹眼,我估计他们会把窗户都封死。”
窗外的世界仿佛被铁条分割成一段一段,人住在这里比坐牢还没自由。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某个点上——
十几米外是一栋和这座楼面对面的楼,三楼有扇窗户拉着窗帘,里头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可他分明瞧见窗帘被撩起来一个角,过会又恢复了原位。
现在是晚上九点,大多数人还没睡,那对面三楼的人为什么不开灯?他是在黑暗中偷偷观察着什么吗?
梁闲知道这个想法有些无厘头,可他还是下意识跑了出去。
姚天启叫了他两声却没得到回应,只好也跟了出去。
俩人刚冲到对面楼下,就瞧见一抹绿油油的人影正徘徊在单元楼门口。
梁闲瞅瞅姚天启,突然有点同情他——
你要是知道平时当宝贝似的布偶其实是这位绿油油的宿主,你还愿意给你的猫铲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