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陈默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三十年,思想与时俱进, 各种现代开放关系他都能接受。可他在卫梁国也生活过三十年, 君臣的固有观念同样根深蒂固。他用现代风格教导出来的两个徒弟把他固有观念里的仅次于天地的王者们攻略了,这事怎么想怎么有点刺激。
尤其这两位王爷一个比一个羞涩, 卫梁国的各位公主都自愧不如……莫不是卫梁国亡了?
这个猜测让陈默瞬间脸色惨白,摇晃着险些摔倒。姚天启立刻推开身上碍事的人,过去扶着陈默坐在沙发上缓气。
“你们, 你们为何会来至此地?”陈默瞅瞅一脸担忧蹲在跟前的姚天启和梁闲,又看看立在二人身后的萧元凌和云王,自己都搞不清是在问谁了。
梁闲嘴皮子利索,把自己如何捡到橘猫又如何一步步探知橘猫体内住了个萧元凌的事了一遍。姚天启时不时做个补充,顺带把他们来木市的原因讲了讲。
陈默剧烈起伏的胸膛有了缓解的迹象, 他长长地吐出口气,问萧元凌和姚天启:“这么,你们来之前卫梁国尚在?”
云王笑意中带着皇家独有的威严:“我萧家百年基业又岂是他人随便能撼动的,纵使我与凌儿再也无法回去, 万岁也不会任由那帮佞臣贼子作乱。”
自家的兄长没人比他更了解,当今皇帝表面看起来优柔寡断:登基之初顾念骨肉亲情没有及时将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云王铲除掉;这些年云王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心腹,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云王羽翼丰满时, 皇帝连立唯一的儿子为太子都不敢随意做主……
如此种种都明皇帝无能,江山尚未易主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然而能生出云王这种狐狸的先皇怎么可能会把江山交给软弱无能之辈呢,皇帝的柔弱不过是他费尽心机编织的保护色, 能让云王头阵的明争暗斗他也懒得走到台前。如今云王和萧元凌下落不明,皇帝不得已只能撕掉伪装, 露出他精心保养多年的爪牙,随便一击,足以致命。
“陈将军不必为我卫梁国忧心,”云王很看得开,“即便愁断肠,咱们也左右不了另外一个时空,倒不如先眼下。你来到木市,可是寻到了天灵教的线索?”
陈默何等聪明,很快便从情绪的波动中冷静下来,他重新站起身,规规矩矩跪到萧元凌和云王面前。
梁闲和姚天启想拉,被云王拦住了。云王朝他们摇摇头,意思是不要断陈默。
陈默叩头,掷地有声地:“臣,有罪。”
云王示意萧元凌不要出声,他问道:“陈将军何罪之有?”
陈默闭上双眼,悲痛地:“臣,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哦?”云王既不规劝也不责备,他的语调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彷如坐在金銮殿最上面那人一般,威严,毋庸置疑,“你且详。”
现场气氛瞬间冷凝,梁闲手心冒汗,他死死抓着萧元凌的手,心里没着没落的。他既希望陈默能点有益于他们接下来行动的秘密,又害怕陈默出点惊世骇俗的过往。
陈默没有让大家忐忑太久,再次叩首后:“臣本不姓陈,而是姓黄。当年臣请旨讨伐天灵教也并非想要为民除害,那不过是臣想借官家之势报一己私仇的私心。”
随着陈默的讲述,一宗牵动整个卫梁国的恩怨情仇浮现在众人面前——
卫梁国尚未建立之前,天下大乱十数年,民不聊生,许多江湖门派也受到波及。陈默的先祖黄家是个江湖上不甚出名的门派,在其他门派忙着和各股争夺天下的势力联合之际隐在深山不出,从而躲过一波血洗之灾。
各路诸侯势力不断变动,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萧家逐渐崭露头角,而黄家先祖则开始游各大门派,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萧家,唯有萧家才能一统天下,造福万民。
江湖门派在一波又一波争斗中损耗颇大,大部分都不想再胡乱站队,于是拒绝了黄家先祖的提议,始终保持中立态度。也有少部分门派觉得黄家所言有理,重整旗鼓加入支持萧家的大军中。最终萧家一统天下,建立了新王朝。
黄家既没有要朝廷的封赏,也没借势在江湖上大展拳脚,他们就如之前那样再度神隐,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在做什么。可他们当年一而再躲开不必要的纷争,却又在关键时期站出来力挺没人看好的萧家,就好像他们早已知晓萧家将是下一任帝王,渐渐地,便有人传言黄家能够预知天意,后来演变成黄家握有秘宝,上知天地下知国运。
陈默到这里,梁闲忍不住举手提问:“我怎么觉得这段有点熟悉呢?”
萧元凌点点头:“这是天灵教最早的传。”
这下连云王都有些惊讶了,他朝陈默摆摆手,让他继续往下。
陈默苦笑两声:“你们所料不错,我黄家最早在江湖上的称号便是天灵教。”
没人知道天灵教是否真有秘宝,可上知天地下知国运的法实在让人心动,谁不想预知未来,尽一切可能为自己谋福利呢。因而黄家先祖再怎么深居简出还是抵不过人心的贪婪,天灵教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
黄家先祖不得不愈加低调,带领教众四处躲藏,这期间难免会和其他门派发生冲突,不上谁对谁错,两方各有损伤罢了。
“一晃便是许多年,我天灵教逐渐被世人遗忘,虽偶有恶名却也等来了久违的平静。此时当家之人是我的伯父,他接任教主后想为子孙与教众谋点福利,便考虑改名换姓后重出江湖,不指望呼风唤雨,只愿不再到处躲藏,堂堂正正行走江湖。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黄家谨慎微近百年,却被自己人给算计了。”
秘宝的吸引力太大,所有对它有想法的人都趋之若鹜,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黄家。天灵教并非只有黄家子孙,还有一部分外姓教众。这些人本就不满常年被追杀的状态,有人和他们搭上线并许以好处,他们立马就叛变了。
“四十年前,有教众联合外人发难,我伯父,我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全部被杀,秘宝也被夺走了。我机缘巧合之下逃过一劫。我想为亲人和那些枉死的教众复仇,可我明白,以我个人之力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我想求助于名门正派,可天灵教那时早已臭名昭著,他们又岂能帮我。无奈之下我投身军营,在边疆建功立业,终获封将军。”
在陈默,也就是陈若远隐姓埋名力争功名这些年,天灵教已越走越偏,新任教主虽得了秘宝却始终摸不透秘宝的使用方法,他只知道这东西需要用血孕养才能生效,为了取血,他们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杀戮。
“那几年我在边疆,不晓得他们的动向。等我受命回京之后才得知他们如此丧心病狂,于是我收集了许多证据,向万岁请命围剿天灵教。我刻意隐瞒秘宝的种种神奇,最终导致围剿失败,我也被迫来到了这里。”
陈默双目赤红,懊悔不已。他没料到那些不懂秘宝奥秘的人竟用无数人命硬将秘宝开启,更没想到他们会在危机关头用秘宝对付朝廷官兵。那场围剿中,他带去的三千人损失大半,仅有少数人与他一样,迷失于其他时空。
云王闻言轻轻叹气:“此事怨不得陈将军,我想陈将军也料想不到秘宝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竟能将这么多人一并送入其他时空吧。”
陈默点了点头:“我的先祖只会用秘宝运转一个人,去到某个特定的时空看看过去与未来,再运用秘宝返回。”
梁闲咋舌:“这不就是时空穿梭机吗。”
姚天启也憋不住了:“师父,秘宝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陈默苦笑:“那就是我祖上捡拾的一块天石,似石非石,似金非金,奇硬无比,我先祖觉得有趣便取了一块,想用它炼制个玩意。若是能成,先祖想用剩余的天石炼制兵器。可谁知我先祖照着钥匙随手造出来的物件,遇血竟起了变化。”
锻造天石难度颇高,黄家先祖鼓捣了两年才初见雏形,却因一次意外将血滴落在那东西上而发现天石隐藏的秘密。
这神奇的物件遇血会变大,随即一阵如天石划破夜空的亮光将人带去其他时空。黄家先祖经过多年研究才摸清使用方法,当年黄家确实是靠天石才预知了萧家会成为一方霸主,为了减少生灵涂炭,黄家主动站出来游江湖人士,却没想到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师父,”姚天启从包里掏出那块从岛上弄回来的石头,“这个不会就是你祖上捡的天石吧?”
陈默定睛一瞧,脸色更难看了:“你从哪找到的?”
姚天启挠挠后脑勺:“就……岛上啊。”
陈默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木市边上那座岛?”
姚天启点头:“对啊。”
陈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只知道当年天灵教内乱时,伯父亲自将剩余的天石转移到其他时空,却没想到是转到了那座岛上。他在木市转悠了半年,除了一点点天灵教的蛛丝马迹外再无发现。
倒是这俩徒弟才来了几天,啥啥都整得明明白白。
陈默沧桑地抹了把脸,万分心酸地感叹:“我老了,不中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