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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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搬入的住宅所有家具都是崭新的,周围环境舒适,安保也到位。他唯一不适应的是,楼下再也看不到大爷大妈跳广场舞。

    席清溪不是第一次与人同居,但却是第一次以无业游民的身份寄居于别人屋檐下,新奇之余还夹杂着些许奇异的兴奋。

    待兴奋散去,席清溪逐渐冷静。他休息这么久,也该去公司报个道了。

    可惜出门不利,席清溪刚走进公司大门就撞见席沁目不斜视地迎面走来。她一身简洁素雅的黑色风衣,走路带风。保养良好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浓妆,烈焰红唇微微抿起,风情万种又不失强势。

    席沁,东隅集团现任董事长,席家家主,席清溪生母。

    席清溪的相貌随母亲,生得极美,性格也随母亲,多情且薄情。他需要人陪,享受被爱,但不会爱人,因为他们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

    “站住。”擦肩而过之际,席沁开口叫住席清溪,声音不大,却极有压迫感。

    席清溪闻言驻足而立,没有回头。

    席沁遣走身边的人,慢条斯理走到席清溪面前,云淡风轻地:“你学也好,玩也好,都跟我没关系。虽然目前你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你不是我唯一的儿子,听懂了吗?”

    席清溪没有话,但隐藏在衣袖底下因用力而爆起青筋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席沁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对席清溪笑道:“当然,你也可以像你爸那样当个废物,公司被你玩废了就给我去工地搬砖。”

    完,席沁不再搭理席清溪,撩了撩鬓发,头也不回地走进专用电梯。

    席清溪强压心底几乎喷薄而出的烦躁,腮帮子因紧咬的牙关而隐隐泛白。他深吸一口气,瞟了眼席沁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等待电梯下降。

    进入属于他的私人领地,席清溪的狂躁终于达到阈值。他大步流星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抓起白瓷花瓶狠狠砸向地面,碎片洒落一地,瓶里的清水也都淌了出来。

    把能摔的都摔完之后,席清溪便无所事事地盯着空气发呆,宛如魔怔。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指伸进嘴里,机械性重复啃指甲的动作。

    突然,他重新坐回办公椅上,开抽屉从里面翻到几个瓶瓶罐罐,倒出堆成山似的药片,一把丢进嘴里直接干咽下去。随后仰头陷进椅枕闭目养神,过了十多分钟,心跳才慢慢平复。

    这时,外面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席总,请问现在可以进来吗?”

    “进。”席清溪捏捏眉心,坐直身子看向门口。

    门缝里忽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确认席清溪恢复如常,她才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席总,这是材设部的财务申请,您审批一下。”

    来人是席清溪的秘书曲知意,她是席清溪历任所有秘书中,唯一一个老实本分,从不妄想和他发展办公室恋情的人。

    他们的相处也很有默契,席清溪发飙的时候,曲知意便留在门口等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进去汇报工作。趁席清溪翻阅文件的间隙,她就收拾残局,将碎片时间的利用率提升到最大值。

    “席总,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曲知意吞吞吐吐道,“您身体不好,况且今天没其他行程,下午的董事会有席董在……”

    “再吧。”

    ˉ

    方若谷下午的戏是全剧第一个高潮,可他无法进入角色,频频NG。饶是看在席清溪的面子上,陈导也怒不可遏。

    在所有人都即将失去耐心时,方若谷忽的站起来走向导演,:“我休息好了。”

    拍完收工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方若谷没有跟剧组人员招呼,独自车回了家。其他人也没放在心上,全当他心情不好。

    方若谷垂头在防盗门前伫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缓缓抬头,眼神阴郁深沉,不似平常。

    屋内,席清溪正坐在阳台上扒着栏杆往楼下看,他的眼眸倒映不出任何色彩,空洞无神宛如一滩死水。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有好多人在下面朝他招手,脑海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人声,吵得他心神不宁。

    “你想不想解脱?”

    “你和那个贱人都该死。”

    “死吧……去死吧……”

    “跳下去!跳下去!”

    无数嘈杂的人声汇聚成尖锐的耳鸣,席清溪眼眶猩红,蓦然起身翻越阳台,双手握紧冰冷的栏杆,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只要他撒手,他马上会从十七楼坠落,不到五秒就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

    但是只要撒手,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都再与他无关。

    席清溪闭上双眼,手指一根一根放松,可惜他没能如愿。千钧一发之际,他再次被人从身后拖了回去。

    方若谷刚开始还算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后来发现席清溪不对劲,于是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拽进屋内,接着反手锁上阳台玻璃门。

    很明显,他刚才是真的想跳楼。

    “醒醒。”方若谷蹲在地上半抱席清溪,轻轻拍他冰冷的脸颊,企图把他游神的思绪拽回来。

    席清溪怔怔地凝视方若谷,瞳孔慢慢聚焦。他一把推开方若谷,语气没有起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若谷:“有一会儿了。”

    席清溪嘴唇紧抿不再言语,他撑着沙发站定,眼神冰冷异常:“不管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我希望你不要到处声张。”

    方若谷露出古怪的笑容:“你这么强调,我会以为你的是反话哦。”

    “那你大可一试。”席清溪丢下这句话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客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听得见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方若谷关掉客厅灯,进卧室之前,他转头看了眼那张紧闭的卧室门。灰白色的门在黑暗中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将所有情绪都尽数吞噬。

    每个人都有秘密,方若谷也不例外。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浴室,灯光照得他脸色有种近乎诡异的苍白。他站了一会儿,掬起一捧水拍脸颊,水滴顺着面部轮廓滑落至洗手池,发出微弱的嘀嗒声。方若谷双手支撑洗漱台,直勾勾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发在他眼底留下一片阴影,给他更添几分阴郁。

    方若谷倏而发出一声低笑,突兀的笑声在空荡的洗手间内回荡,显得有些森然。

    “他很有意思,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