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宿
林知栀是邱辞女朋友,两人从学生时代在一起,如今已有八年。他们没有经历过所谓的七年之痒,偶尔闹但一直恩爱如初。
有时候席清溪非常不解,世界上分明有这种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他的父母无法拥有,以至于他认为自己也不配拥有。
林知栀是各方面都很优秀,席清溪身为邱辞的娘家人都觉得他配不上人家。三年前,席清溪深夜胃痛,邱辞在律所抽不开身,还是林知栀去拿钥匙火急火燎赶过来帮忙。
邱辞总趣他们是一家三口,变着法子占席清溪的便宜。
席清溪刚走到包厢门口,邱辞就迎上来勾住他的肩膀,笑得满脸褶子:“没礼物不让进门。”
席清溪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手肘不轻不重捅向他的肚子。而后气定神闲地整理好领带,将红丝绒礼盒推到林知栀面前,:“礼物当然要亲自送达才有诚意。”
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起这条项链,也挺有意思。席清溪前些天找旧情人咨询送礼问题,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格外高兴,还拐弯抹角地示意想陪他一起挑选礼物。
席清溪挑了挑眉,去网上搜索她的资料,大致有了想法。
当她得知精心挑选的首饰并不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时,脸都绿了,却只能不停地假笑。
席清溪见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得不行。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尴尬瞬间,场面越尴尬他越兴奋。
林知栀盖上礼盒,推给席清溪,莞尔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邱辞嚷嚷着扒开席清溪,“这是咱儿子孝敬你的。”
林知栀面带微笑掐了邱辞一把,“他就会耍嘴皮子,清溪你别放在心上。”
“收下吧,你们可是我为数不多真心相待的朋友。”
话都到这个份上,林知栀也就不再推辞。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和席清溪有关,但全场唯有当事人不知情。
上次听邱辞席清溪又犯胃病,林知栀寻思他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干涉一下席清溪的感情生活。
当然,他这浪子的毛病也没瞒着,总之看对眼觉着还行就相处试试,不行就散。
席清溪吃到一半就察觉到了他们的用意,再随意的聚会也不会如此刻意去遵循两两配对原则,这两人真是过于司马昭之心了。
酒过三巡,华灯初上,几个人脸上都呈现出微醺的醉意。林知栀拉过席清溪低声道:“我和阿辞坐车回去,你没喝酒,送周周回家。”
席清溪轻笑:“我你们俩目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清溪。”林知栀的神色忽然严肃,白皙的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彤彤的,“游戏人间不是你的归宿,你该开心门了。”
席清溪面色如常,并不接话:“我会好好把人送到,放心吧。”
林知栀的同事是个爽朗的女孩,席清溪觉着于情于理都不能和人家扯上关系,于是上车刚发动引擎,他开门见山:“周姐怎么看我?”
周霏霏歪头想了半晌,答道:“平平无奇的富二代吧。”
席清溪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出其不意的答复,嘴角不自觉挂上笑意。
“但我俩没戏。”
如果周霏霏刚才的回答只是有趣,那她补充的这句话倒是让席清溪有点刮目相看了。
“知栀看不上你身边那些人,总觉得你变成这样是近墨者黑,所以想给我们搭线,好让你近朱者赤。”
周霏霏故作深沉叹了口气:“可是听了知栀给我的预防针,我不觉得我有那个资本和能力去改变你。”
“还挺通透。”席清溪如玉雕般的轮廓在飞驰而过的路灯下忽明忽灭,语气轻得似乎要随风飘散,“和聪明人话果然舒服。”
送完周霏霏已经接近十点,席清溪回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眉目间的阴郁有所舒展。
夜晚回家能有一盏灯为他而亮,就算那人对他别有用心,席清溪也觉得还不错。
游戏人间不是他的归宿。生平第一次,席清溪竟萌生出寻找归宿的荒诞念头。
开房门,暖黄色灯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顺着席清溪的鞋尖徐徐往上,将他从浓郁的黑暗中拽回。柔软的暖光在席清溪眼底慢慢化开,就连他冷硬的五官轮廓也尽显温柔。
“回来了?吃了吗?”听到玄关处的动静,方若谷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
茶几上摆满了垃圾,薯片碎和果皮随意撒在桌面上,宛如垃圾场。
察觉到席清溪不悦的视线,方若谷双手往T恤上擦了擦,嘿嘿一笑:“这不一个人在家就放飞自我了嘛……我马上收拾干净。”
席清溪双手抱臂,眼神倏而变得意味深长:“看样子你比较习惯独居,那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方若谷动作微顿,思索几秒钟,落落大方地回复:“我从来没和别人合住过,是有些不习惯,但是我挺喜欢你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席清溪试图从方若谷那双无辜的双眼中解读出异样情绪,可惜失败了。
“等会,不对啊。”方若谷突然把垃圾往桌上一放,“这里明明是我家,我干嘛心虚。”
席清溪被方若谷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扭头回卧室准备睡觉。
方若谷被席清溪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当场愣住,一抹绯红不知不觉漫上他的耳根。他晕晕乎乎地回到卧室的洗手间,算洗把脸清醒清醒。
镜子里的自己让他感到陌生,“方若谷”陡然咧开嘴笑,犹如摇摇欲坠的罂粟。
“嗅到他身上女士香水味了吗?废物。”
“啪——”方若谷握拳用力砸向镜子,镜面霎时四分五裂,像张密不透风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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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阴冷的房间里散发着腐烂潮湿的霉味,仅有的光源穿透门上的透明窗户投射进来,在粗糙不平的水泥地面留下一块长方形光斑。
角落里蹲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双手抱膝蜷缩成团,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好像外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时,铁门蓦地被开,刺耳的吱嘎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孩子浑身一僵,紧接着如同筛糠似的颤抖,努力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最大限度降低存在感。
可惜没有用,男人进门径直朝他走来,接着便粗暴地抓起孩子瘦弱的胳膊,拎鸡崽似的把他扔出门外。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亮晃得他睁不开眼,生理性泪水溢满眼眶。斜长的影子笼罩在孩子头顶,如同密布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会电闪雷鸣。
身陷梦魇的人猛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