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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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当家被这一声“妈”喊得皱起了眉头,她身后的那些喽啰起哄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见面就叫妈,这是啥礼数?”

    “听叶夫人是个女中豪杰,就这点儿胆子?!”

    “今天真是开眼了!”

    唐臻忍住了险些冲出眼眶的眼泪,借着烛光细细量了对面的女人。

    不,不是,那不是自己的母亲,这人明显年轻一些,只是长得有七八分像罢了,尤其那满脸阴冷的表情。

    记忆中,自从自己倔强地非要去上高中不可,妈妈给她的就只有这一种脸色,不像看女儿,而像看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好像从时候起,妈妈就再也没对她笑过了。

    对面的这位大当家也没有笑,凌厉的目光在唐臻脸上挂了一圈,唐臻也没有闪躲,尽可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镇定地与她对视。

    大当家看着她明明眼眶泛红,眼神却很冷静,并未见惊慌失措的样子,勾唇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谁胆,我看这胆子分明很大。”

    那脸上的笑容实在太淡,淡得就像来不及抓住的一缕清风,只是闪烁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

    尽管越看她越不像自己的母亲,但是唐臻仍然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看得呆了,多看一眼,就能多抚慰一份自己对母亲的惦念。

    “大当家是吗?”唐臻冲她弯了弯眼睛,露出友好的笑容,“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哦,是吗?我可是很久没下过山了,你都闻了我什么大名?”

    唐臻:“……”

    哎,这不是标准对白吗?谁许你擅自改台词了?

    看到她卡壳,大当家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身后站着的那帮喽啰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当家方才还发脾气,怎么这会儿这么和蔼?难道这个传中在白寒城“兴风作浪”的叶典史夫人,还真有两下子?

    “看她没什么事,您放心了吧?”粗嗓子恭恭敬敬地,“您身子骨不好,这里比较阴冷,还是回去吧。”

    大当家觑了他一眼:“老二,你们也知道这里阴冷,把人家叶夫人带上来就不知道好生对待?快把人请到东厢去!”

    原来这位粗嗓子是二当家,唐臻认真看了看他的脸,心想老娘记住你了。

    二当家一愣:“东厢是您的屋……”

    “我屋怎么了?我俩都是女的,还能落什么话柄不成?”

    “当然不会!我这就给她松绑!”

    接下来,大当家大步离开,二当家亲自过去给唐臻解了绳子,语气不爽地往外一甩下巴:“走吧!”

    唐臻之前是被迷晕的,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这墙角缩了许久,这猛一站起来,不仅头晕目眩,浑身还挺酸疼,她笑呵呵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在二当家惊异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柴房。

    两边山匪列队,待唐臻从他们跟前经过,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啧,这女的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脸是脏了点,笑起来还挺好看。”

    “废话,叶典史那出身,能娶个丑的吗?”

    唐臻的公主身份大家都严防死守,但是叶典史是都指挥使的儿子这事儿,早就不胫而走。因此这帮山匪才觉得他是个少爷羔子,眼大胆,想做点政绩,又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回把他媳妇掳来吓一吓,肯定就怂了。

    二当家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帮没见过世面的手下,十分糟心,嘴里直轰他们:“你们这帮熊人,拉屎还得大当家给你们擦屁股,我可警告你们,别犯浑啊,接下来的事儿都听大当家的,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唐臻在前边听着直乐,山匪听起来名头挺唬人,但是这对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搞笑呢,完全不像是在匪窝,倒是像在《乡村爱情》拍摄现场。

    她知道自己是被掳来当人质的,这些人应是不敢随意伤她,本来就不怎么害怕,现在是更不害怕了,一边跟着带路的人走,一边四下量这个院子。

    确实跟左大叔得一模一样,三个院一个大院,她刚走出大院角落里的柴房,目前被带着进了后边院。

    院子里种着一棵梧桐树,树下有三间房,其中一间亮着蜡烛,应当是那大当家的卧房。

    果然,她一进屋,就看大当家抽着烟袋盘炕上正等着她,另外两面墙边放着一张桌子、一个大柜子,墙上挂了一把刀,就再没有什么了。

    这山匪过得确实不咋样啊,大当家的屋里都堪称家徒四壁。

    大当家对手下一甩下巴,那些人就赶紧退了出去,把房门关好。

    “坐吧。”她冷冷地跟唐臻,目光往床沿一指。

    唐臻走到床前,对她福了一福:“多谢大当家特意照顾,为了护臻儿名节,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来。”

    这里除了大当家,全都是一群老爷们儿,而她今天为了给叶庭轩过生日,也是特意扮过的,一身薄料子的水红色的袄裙轻盈飘逸,衬得她像一朵山茶花,好看极了。

    方才那群山匪的目光她可是一个不少全接收到了,面对一帮毫无礼数和道德可言的光棍,又听到对方夸她漂亮,她还真有点哆嗦。

    要不是能来大当家屋里待着,指不定会遭遇什么。那些缺心眼的人或许不敢动真格的,但是过来骚扰她两把,那她的亏也吃大发了。

    “倒真是个伶俐人,嘴也挺巧。”大当家冷笑一声,“我这里宽敞,今夜你在这睡吧。”

    唐臻心翼翼坐在床沿上,看着大当家,尽管对方一张臭脸,但因为长得跟自己母亲有几分相像,她看着对方仍觉得亲切。

    “大当家,这件事你算怎么解决?”

    “既然约了明日与叶典史谈判,我算亲自出马,将你带过去,解释这就是一个误会。”大当家喷出一口烟雾,“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唐臻觑着面前这位匪首,她并没有着男装,而是穿了一身灰蓝色的粗布长遥羰亲咴诼飞希隙ɑ岜坏弊鲅俺C窀尽6宜淙恍稳葶俱玻雌鹄吹鬃硬淮恚昵崾币灿Φ笔歉雒廊恕?br/>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功夫,如果叶庭轩在这里,听她的呼吸或许能听出来。

    方才二当家她身体不太好,这就是她隐居不出的原因吗?难怪上回左大叔来探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唐臻见气氛还算不错,便开口主动劝道:“大当家,容我句实话,若是想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家相公肯定是不能答应。其实我们之前并不是真正要‘剿匪’,而是希望你们能够归顺,别再占山为王,为了帮你们勤劳致富,我才想你们都能来种咖啡树。”

    “这桐影山土质疏松,降水适宜,最适合开辟咖啡庄园,将来您不用做匪首,而是成为正当的庄园主,凭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当家冷笑一声,静静抽了口烟袋:“叶夫人,我对你是有善意,那是因为你们是官,我惹不起,只能伏低做,但是你别觉得我是个好话的人,在这儿蹬鼻子上脸。”

    唐臻:“……”

    “时间不早了,你睡吧。”大当家下了床,看样子是要出去。

    唐臻赶忙问:“你……你睡哪?”

    “怎么?想跟我一起?”大当家似笑非笑,“不怕我吃了你?”

    这话的,唐臻脑子里迅速想起了诸如《亲切的金子》里一些可怕的画面,连连摇头:“不敢叨扰,要不还是我去别屋住吧。”

    “老实在这儿待着!”大当家没有跟她废话,开门出去了。

    唐臻郁闷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都是女人,更好沟通,谁知道这位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不过话回来,能在男人堆里称老大,这位大当家肯定不简单,定然作风狠辣。

    唔……方才把人直接踹出门去的做法就很值得敬佩。

    唐臻跳下床,好奇地在房间内细细查看了一圈,除了那把刀之外,这房间内没什么装饰物,她也不好意思翻人家抽屉和柜子,就只能端详一下那把刀。

    刀就是平平无奇的刀,不是叶庭轩的雁翎刀,估计这匪首应该与行伍没什么关系,不是犯了事儿躲在这里藏匿的。

    她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也觉得有点困了,便回到床上,算睡了。

    叶庭轩是肯定不会跟他们谈判的,估计会借着这个由头剿匪,那她还是补充好体力,到时候一番乱七八糟,她也有体力配合叶同学,免得被人抱来抱去,跟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唐臻躺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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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初,白寒城县衙这边,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捕快们和剩余六名铁鹤卫已经整装完毕,马上就要出发。

    但苏之湄并没有能够随行。

    唐臻出事,她当然想去,可是方才在典史衙,程衍阻止了她,映心无人陪伴,让她去照顾照顾。

    “现在又不会有人袭击公主府,为什么还要去照顾?”苏之湄非常愤怒,“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去剿匪。”

    程衍耐心劝道:“剿匪的人手已经够了,少你一个也没关系不是?你作为女子特招进来做捕快,本来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去照顾女性受害人的,我让你去陪映心,并没有错啊。”

    “可映心姐姐没有那么脆弱,福生和映月都陪着她呢!”苏之湄很不情愿,看向叶庭轩和左横秋,央求道,“叶典史,左大叔,你们帮我句话吧!我训练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就是想去剿匪,凭什么到了关键时刻不让我上阵?”

    得来气,她又去瞪程衍:“是不是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程衍无可奈何,“只是觉得你在别处也能发光发热。”

    这话确实有点亏心,他就是担心苏之湄出事。

    再训练有素有什么用,事情也不可能全都按计划来,刀剑无眼,万一她受伤怎么办?

    左横秋其实也不想让她去,同样是出于担心,他避着苏之湄的目光道:“阿湄,你别去了,要是不想去陪映月,就在衙门里坐镇。这次训练好的捕快全都随我们上山,县衙就是空门,你在这看顾着,万一有事也好处理。”

    “这样也成,阿湄,我在这儿陪着你。”程衍立刻道。

    苏之湄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依旧哀求左横秋:“就不能留别的人在这儿吗?”

    “苏捕快,你既是捕快,就要遵守规矩,现在我命令你坐镇县衙,不得有误。”叶庭轩急于去救唐臻 ,不想在这里废话,冷冷道,“师父,我们出发吧。”

    左横秋一点头,与叶庭轩一起离开。

    苏之湄气得狠狠一跺脚,抬手就要程衍:“都怪你!”

    “怪我怪我!”程衍抓住她的手腕,见左右没了人,一把将人搂进怀中,“阿湄,我道歉好不好?”

    苏之湄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狠狠在他脚上一碾。

    程衍“啊”地惨叫一声,但是并没有松手。

    虽然是在气头上,可是苏之湄听他惨叫依然有些心疼,便也不再挣扎了,气呼呼地随他抱着。

    感觉怀中人有软化的趋势,程衍立刻蛇随棍上:“心肝,我是真的担心你,现在又不是非你不可,何必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程广泽,你要是这样,我真的会生气。”苏之湄委屈地哭了出来,“若是叶典史觉得我不合格,不让我去,或者他起初就决定让我看家,那我没有二话。我不喜欢你因为担心我,就阻止我去履行职务。”

    “那其他的人呢?他们没有人担心吗?可还不是一样冲锋陷阵?这对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而且,叶典史是你的朋友,你这是利用私情干扰公事,这叫、叫……成语我不会,反正你不对!”

    程衍第一次见她哭,心尖软肉像是被揪起来那般疼,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徇私,可是唐臻出事在前,他实在是有些害怕。

    或许也是自己不懂功夫的缘故,他没有那些习武之人的信心。

    “阿湄,对不起,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程衍把脸埋在苏之湄肩膀上,声请求,“是我自私,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恨不能自己现在学会一身功夫,能够时时刻刻护在你身边。万一你受伤,我真的要心疼坏了——现在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已经跳乱了?”

    苏之湄被他扯着手腕,把手按在他胸口,感觉到那“咚咚咚”的心跳,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她声嘟囔:“你太会哄人了……”

    “这哪是哄,这全是真心实意。”程衍偏头吻住她的唇,“你是我的心尖肉,要是你出什么事,我真的连魂儿都没有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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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军”,剿匪的队伍在叶庭轩和左横秋的带领下,悄然赶到了桐影山山脚下。

    左横秋本人对山形非常了解,在他画的图纸下,所有捕快也几乎对山匪的藏身之处了若指掌,这次又有铁鹤卫助阵,他们等于如虎添翼。

    叶庭轩和左横秋先出手,废了半山腰山匪的第一道岗哨,接着带六个铁鹤卫继续往上,赶到了匪窝的院子门口,弄晕了门口的岗哨。

    理论上讲,八个高手干掉这一群山匪都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大家投鼠忌器,不敢擅自动手罢了。

    铁鹤卫听从叶庭轩的指挥,先守在院门口,叶庭轩和左横秋先进了院子,直奔可能关人的地方而去,比如柴房、马厩等等。

    他们先进了柴房,一眼就发现了地上的绳子,断定人曾经被关在这里,只是现在去何处了呢?

    叶庭轩心惊肉跳,轻声问:“他们不会……”

    “不会,别乱想。或许是奉为上宾,希望明日谈判顺利。”左横秋断道。

    “不管怎样,擒贼先擒王!”叶庭轩道,“先将他们一网尽再!”

    接下来,叶庭轩与左横秋两人返回院门口,让捕快们守住前后两个院门,他俩与六名铁鹤卫迅速进了内院,学着山匪的手法,挨个房间去扔迷烟。

    若是唐臻知道,便会告诉叶庭轩,这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不过她现在睡得正熟,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被人推了好几下才醒过来。

    她一睁眼,见屋里黢黑,面前有个人影,正急切地喊她:“臻臻!臻臻!”

    “子昂?!你来救我了?!”唐臻一高兴,双手搂住了叶庭轩的脖子。

    叶庭轩把她抱起来,无奈道:“你怎么心这么大,在匪窝里还睡得这么香?”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啊——你知道吗,大当家是女子!这事不是她让手下去做的,是她手下擅自行动,她对我挺客气的,一会儿你不要难为她,我们有话好好。”唐臻怕叶庭轩一激动,把矛盾搞得无法调和,赶紧先捡重点了。

    “你还关心人家!我都快担心死你了!”叶庭轩找回了心头宝,人也冷静许多,“走吧,先出去再。”

    唐臻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外面都被你们控制住了?听着挺吵的。”

    “嗯,几个当家都按住了,其他那些喽啰也都乖乖束手就擒。”

    那可不嘛,中了迷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都被捆上了。

    唐臻穿好鞋,牵住叶庭轩的手,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走吧。”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叶庭轩和唐臻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地震了?!”

    作者有话要:

    《亲切的金子》,2005年李英爱主演的韩国惊悚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