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投桃报李
吴经理瞥见看着心急, 正要上去帮忙, 可是一抬眼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越来越涨红的脸, 忽然福至心灵,把脖子一缩,悄悄躲在了一边。
得, 差点上去犯傻了呢!
“我还是自己来吧。”向明丽声道,看着刘东风开始微微冒汗的鼻尖。年轻警官没有了在白桦林里凶悍霸气的模样,只剩下了局促和慌张。
“……”刘东风忽然停了下来, 满脸通红, 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摘不下来就不摘了, 等以后重新镶好了,这套首饰就送向姐吧, 也不值钱!”
旁边的吴经理正竖着耳朵听着,这一下可就把手里的计算器给按错了。——什么话啊这是, 什么叫不值钱!
他干了这些年,整个“鎏金宝阁”里,就没见过比这更值钱的宝石套装了好吗?!
向明丽低着头, 轻轻吐出一句:“不, 很贵重的。我不能要。”
她缩回了手,终于将手链摘了下来,接着就要去解颈上的项链,刘东风一下子急了,猛地伸出手, 抓住了向明丽的手腕:“真的不贵,明泉知道的,就是几百元路边买的!这一套就送你了,就当是……”
向明丽抬起头,静静看着他,晶莹乌黑的眸子和弟弟一样,带着羞涩的希冀:“是什么?”
刘东风喉结动了动,慌里慌张地冒出来一句:“嗯……就当是咱们在俄罗斯同生共死的纪念品吧!”
旁边的吴经理两眼望天,只恨不得没听见这些蠢话——我的老天啊,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吗?!
向明丽垂下头,明亮的眸子有点黯淡了。
她默默地解开了项链,郑重地摆好在黑丝绒上,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应该……送给未来的妻子的。”
她羞红了脸,可是还是勇敢地继续了下去:“将来有了女儿,妈妈就可以再留给女儿作嫁妆……假如没有女儿,那就可以送给将来的儿媳妇呢。”
这样的话,已经耗尽了一个女孩子最大的勇气,带着最大的希望,她心跳怦怦加快,满眼只剩下眼前年轻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
那胸膛微微起伏着,似乎和主人一样激动而紧张。
可是等了好半天,刘东风却没有接话。终于,他艰涩的声音轻轻响起来:“啊,这样啊……那好吧。”
他慢慢地合上了丝绒盒子,竟然没有再话。
向明丽的眼圈猛然就红了,她掩饰地飞快扭过头,纤细的手指微微绞着。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和沉闷,一边的吴经理偷偷瞥着,忽然眼角余光正遇上刘东风那微带血丝的眼睛,直吓得一激灵,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躲开目光。
——呵呵,自己居然看走眼了,这女的得这么明显了,男的都不接话,这不是送首饰追人,这这这……这是追情儿吧?所以不敢应承婚姻啥的?!
看不出这浓眉大眼的人民警察,背地里这么龌龊!
……
邱明泉站在向家的厨房里,一只手还湿淋淋的,维持着择菜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程大哥?什么事啊?”
电话里,程宵的声音又着急,又有点兴奋:“邱老弟,国豪出大麻烦了!我们也有点麻烦!”
邱明泉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向身边的韦青示意离开一下:“怎么了?程大哥您慢慢。”
程宵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国豪的本地负责人,那个叫杜强的年轻人,是郑广豫老婆的侄子,你知道的,他们企业一直有点家族作风的——刚刚不知道怎么,被爆出来嫖娼丑闻,被你们学校开除了!现在整个国豪一团乱呢!”
邱明泉淡淡一笑:“这也不至于就击垮了国豪的东申分部吧?”
程宵哈哈大笑,显然是真的有点幸灾乐祸了:“同时一起出事的,还有日本凌友株式会社的那个中岛!”
邱明泉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坐下:“他啊?不是很嚣张的吗?”
“嚣张不起来了。据他和杜强一起去的风月场所,而且他的麻烦大得多,还被抓了个现场吸毒!这一次警察局可没照顾什么国际友人的脸面,直接罚款拘留然后给送去了强制戒毒所。然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日本,那边据直接就雷霆震怒了,一纸公函,把他们东申市的所有高管换了个遍!”
韦青一边在厨房接着择菜,目光忍不住向着这边飘来。
沙发上,邱明泉眉目温和,唇边的笑意依稀,窗外的阳光正照在他清俊的脸上,只听得他轻声道:“那很好啊。除了中岛,那个姓方的经理也完了吧?”
韦青就是一怔,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相亲的方德鑫来。好像就是日企的经理吧?
“是啊,据一起倒霉的还有一个本地的经理,好像是得罪过什么人,直接就被把嫖娼的照片给贴得到处都是,现在灰头土脸的,行内人也都不敢要他——这作风这么差的,万一再被抓了,还影响企业评选先进民企呢不是?”
邱明泉唇角含笑:“那当然,这样的人就该万人唾骂,不得翻身才好。”
他语气温和,可是用的词却严厉,听得那边的程宵就是微微一愣:这个邱老弟,貌似有点道德洁癖呢?
“不过我们自己也有点麻烦。”程宵话题一转,口气有点忧愁了。
“正值国豪那边兵荒马乱,我们明乐销售又火爆,本该狠狠干一把大的,把市场份额再扩大,可是现在长虹厂家那边脱销,我们货架上的中高端彩电全断货了,来询问的顾客还是络绎不绝。看着有钱赚不到,可真是着急啊!”
邱明泉略一沉吟:“这事我来想办法,你稍等一下。”
他挂了电话,直接在手机里找到了长虹倪厂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几声,那边就接通了:“喂,您好哪位?”
邱明泉含笑道:“倪厂长您好,前一阵我找您订过一笔大订单的,名叫邱明泉,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边略显疲惫的声音骤然激动起来:“邱总您好!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您可是我们长虹目前最大的一位个人投资者呢!”
从所有权关系上,邱明泉是不折不扣的长虹个人股东,从感情上,这位神秘出现的老总,在几个月前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解决滞销、雪中送炭的超级订单,更是一份叫所有的长虹人心里感到火烫的情谊啊!
邱明泉微笑起来:“倪厂长客气了,我找您,是有点生意上的事。长虹近来广告效果良好,销量也暴增了吧?我们东申市这边很多家电卖场都缺货了呢。”
倪厂长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音有点沙哑:“不瞒邱总,效果比我们想象的好,整个厂现在全部在加班加点,整个夏天就没有怎么休息过,您瞧我这嗓子,这几天光是接电话、开会议,就都这样了,喝胖大海茶都不行。”
“恭喜恭喜!”邱明泉由衷地道。
“起来,我还没有谢谢邱总呢。那次您来,我们虽然没能见上一面,可您在电话里的那些话,的确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再加上您那笔大订单帮我们解决了很大一部分资金周转的困难,真是十分感谢!”
邱明泉嘴角含笑:“这可绝对不敢居功,我们这些外人随口一句鼓励,不过是轻飘飘的,所有的压力和辛苦,都是您在扛。——您辛苦了。”
电话那边静了那么短短片刻,川蜀长虹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刚刚推门而入的秘书呆呆地看着自家职工爱戴的厂长:这眼圈,好像忽然红了一下?
铁骨铮铮的汉子的确在这一刻,忽然有点心潮涌动,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在所有职工面前,他是坚定优秀的主心骨;在上级那里,他是值得信赖、什么压力都扛得住的好干部;在客户眼中,他是充满激情和干劲的好企业家,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曾怕过,也曾想要后退,也曾焦虑得狂掉头发!
滞销的产品、积压的库存、枯竭的现金流、不被认可的品牌……还有全场数千人的工资,几百退休职工的养老金……就在半年多前,他还每每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暗生华发。
在所有人都绝望和失去斗志的时候,他得独自抵挡所有的重压,他得死死撑住,不能倒下。
这是应该的,他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当遥远的异乡忽然传来这样一声少年清亮温柔的安慰时,他本来刚强坚硬的心里,还是出现了一丝再也忍不住的激荡。
“没事,都过去了。”他声音沙哑,重复了一句,“……都过去了。”
心里,封睿轻轻感慨一声:“从来都没有什么轻松的成功,人前风光欢笑,人后哭泣绝望的时候多着呢。”
邱明泉也敏锐地听出了点什么,他没有立刻接话,静静等待那边的汉子心绪稳定。
好半天,电话那边倪厂长的声音才重新爽朗起来:“邱总找我不是只为了一声恭喜吧?”
邱明泉笑道:“是啊,叙旧都忘记正事了——是这样的,我在本地的家电卖场也有点股份,最近合伙人向我报喜又报忧,是贵厂的彩电销量一骑绝尘,但是,我们的库存也告罄了。倪厂长那边方便的话,同样的价格能不能匀一点货给我们呢?”
倪厂长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斩钉截铁地道:“生产我们一刻都没歇着,全厂上下都铆足劲在干活呢。邱总你发话,那还有什么好的,全国的货都停了,也不能断了你们家!”
他冲着门口的秘书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黄,去叫销售科的人过来。”
他接着对着电话朗声道:“——吧,哪家公司,我这就安排销售科给您第一时间发货,价格的事您就别管了,不存在什么同样的价格,我这就能做主了,再给您下浮几个点!”
邱明泉正要高兴地表示感谢,心里,封大总裁却冷不防沉声提醒了一句:“关联交易!”
邱明泉猛然明白了什么,最近刻苦学习的财务知识终于浮上脑海,他立刻断然道:“不不,倪厂长,我是长虹的个人大股东,这笔订单又是卖给我持股的企业。并不方便在价格上过多承让。——就和市价完全一样就可以,能供货就是最大的情谊了!”
倪厂长一怔,终于也反应过来,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邱总太客气了,就算是关联交易,也并不违规的。”
邱明泉淡淡一笑,清朗的笑意似乎隔着电话线传了过去:“长虹快要启动上市计划了吧,据我在申交所得到的风声,这一两年要大力扶植大型国企上市,长虹应该能赶上这波东风。”
倪厂长心里一阵激动:“对对,我们已经开始上市辅导了,邱总,您投资的那些钱,也预祝您得到丰厚回报!”
邱明泉笑意扬起:“既然要上市辅导,那么很多关联交易都要披露。我们堂堂正正的,就不必在这种事上再费力解释了。”
他顿了顿,又由衷地加了一句:“长虹是在您的带领下走向成功的,也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走向更大的辉煌。我作为一个投资人,既然能赚到原始股上市的巨大红利,又何必再在意这几个点呢?”
倪厂长感慨地放下电话,这位素未谋面的邱总,为人做事真是叫人如沐春风,就像刚才的事,他明明可以再占点便宜,也不会真的影响什么,可是人家就能这样主动为合作方考虑,慷慨送出善意,不在意那一点蝇头利。
门口,销售科的一位科长已经到了。
倪厂长郑重地叫他坐下:“汪科长,待会儿会有东申市的一位客户来联系供货,你给我亲自去办。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各方面大开绿灯,在货运上也以最快速度优先安排,懂吗?”
……
韦青在厨房里一边择菜,一边侧耳听着邱明泉在客厅里谈公事。大多数时候,明丽和向城都在外地上学,明泉这个孩子来家里吃饭和逗留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明丽明天就要启程去燕京,继续开始下学期的研究生一年级课程,今天约了刘家的那个闺密一起逛街去了,她特意约了邱明泉过来,晚上在家里吃顿饭,也算叫姐弟俩再道个别。
客厅里,邱明泉终于谈完了公事,重新走进门。
“妈,我来吧,您弄得慢。”他笑吟吟道,从韦青手里接过一把鲜嫩的西芹,利落地开始揪掉叶子,手指翻飞,“您就洗洗菜好了。”
韦青有点羞愧地停下手,她工作繁忙,也特别不喜欢琢磨厨房里的事,但每每邱明泉来家里,她总是按捺不住想亲手下厨的心,可到了后来,明泉这孩子动手的时候比她还要多些。
“我啊,真是有点笨。以前就不太会照顾他们姐弟俩,现在想学下厨,也总是不得其法。”她有点怅然地道,看着邱明泉熟练的动作,心里酸涩。
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明泉这在厨房熟悉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少操劳过家务。
邱明泉一抬头,正见她惆怅而涩然的眼神,心里就是一急。
“妈,我喜欢下厨。”他柔声道,急急地安慰,“很多男人都是爱做饭的呀,要不是我学业忙,我真想天天过来给您和爸爸烧饭呢!爸他每天下班都太晚了,老是吃饭晚,对身体可真不好……还有,我没过来的时候,妈您也不要乱对付,吃点面条就了事。”
他急于安慰母亲,着着,就顺了口:“过去隔壁刘阿姨他们在的时候,您还能去封睿家蹭个饭,现在……”
忽然,他住了口。
脑海里,影影绰绰无数温馨热闹的画面浮现出来,画面里有封云海,有刘淑雁,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和向城。
而那些画面的中心,还有一个人。
不知道是哪一次吃饭,只记得那个高挑少年紧挨着自己坐着,看似随意地夹起盘子里的松鼠鳜鱼,递到他碗里:“你爱吃这个。”
……客厅的门忽然重重地响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向明丽闷着头跑进了家门,胡乱地甩掉了高跟鞋,低着头就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冲。
她跑得太急,以至于差点在楼梯口摔了一下,邱明泉站着靠近厨房的门边,一眼正好看见姐姐通红的眼睛。
他大吃一惊,赶紧向着韦青一扬眉。韦青也发现了不对,赶紧急匆匆跑出厨房,追了上去。
“明丽怎么了?不是和刘媛媛去逛街了吗?”她拉住了女儿,眼尖地就发现了女儿狼狈的泪眼,“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妈!”向明丽没发现邱明泉在厨房,只以为家里就只有她们母女,禁不住抽泣起来,“你的对,警察都是混蛋,他们……他们就该一辈子光棍!”
韦青一怔,赶紧帮着女儿擦擦眼泪:“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哎呀,刘媛媛那姑娘的哥哥,可是刘东风!
向明丽抽抽搭搭地哽咽:“妈,你和爸爸当初谁主动开的口?我爸是不是也这么滚蛋的呀!”
她平时虽然性情清冷,可是毕竟姑娘家第一次动情,不由得乱了方寸,今天的事令她又是羞窘又是伤心,一路从珠宝店出来,她就再也没和刘东风过一句话。
可那个男人竟然也一路没有话,只沉默着把她送回了家,像个铁了心不开口的哑巴一样!
韦青哭笑不得,随口道:“胡什么呢,也能乱骂你爸的?他好着呢,这种事当然是男人先开口了。”
这一下,向明丽更难受了,“呜呜”地哭出了声:“那为什么刘东风那人这么混蛋。我、我都那样表白了,就差没有直接跟他……愿意嫁给他了,他居然理都不理我。妈,是不是我太不矜持了,叫人家瞧不起了……还是根本就是我会错意,人家只是对谁都一样好的?”
她从到大都是学霸,就连中学生那些朦胧的初恋都未曾经历,现在忽然陷入情窦初开,完全也不懂处理,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不出的滋味在一下下刺着心。
韦青听得又气又急,不由得也起了老母鸡护崽的心,立刻恨声道:“我瞧刘东风那子平时倒是不错的,本来拦着你只是怕你以后辛苦。可怎么竟是个糊涂人?明丽乖,别哭别哭……咱们不理这种蠢人!”
这样不还好,一向明丽就更加委屈,忽然捂着脸嘤嘤哭着跑上了楼。
韦青着急,赶紧也追了上去。
身后,邱明泉紧皱着眉头,半晌愤愤地把手里的芹菜使劲往水池里一扔。
他掏出电话,立刻找到了刘东风的号码拨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劈头就问:“东风哥,你现在在哪?”
刘东风的声音闷闷的:“我在你爸妈家门外。”
邱明泉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送你姐姐回家啊……”
“那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出去!”邱明泉冷冷挂上电话,飞奔着出了门。
果然,楼的门外院子边上,刘东风一身笔挺坐在他家新买的宝马车上,正直勾勾看着向家的门。
邱明泉一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不是送你妹和我姐逛街的吗?媛媛呢?”
“她公司有事,先走了。”刘东风无精采。
邱明泉冷冷量了一下车内饰:“可以啊,新豪车啊又买上了?”
刘东风更加蔫蔫的:“我爸妈和我妹挣的,又不关我事。”
“得了吧,您这是跷着腿也家财万贯的富二代啊,多少姑娘都排着队任你挑选呢?”邱明泉冷笑一声。
刘东风终于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扭过头看他:“干什么这是?吃了枪子儿了吗?”
邱明泉猛地瞪着他,一双幽黑的眼睛里闪着怒气:“你没得罪我,可是你得罪我姐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招惹,招惹了又当缩头乌龟,你算什么男人!”
一想起温柔体贴的姐姐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再想起封睿对他过的姐姐的前生,他就又痛又急,平时温和的语速变成了少有的疾风骤雨。
“刘东风我告诉你,我姐不是没人要,更不是非你不嫁!她那人认死理,又没谈过恋爱,你一个大男人,要是没有这方面的心,麻烦你以后就离我姐远远的,别暧昧不清!你敢伤我姐,我可不管你是谁,我就能揍你信不信!”
刘东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你姐回家对你什么了?”
“你管她什么!”邱明泉实在气不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道,“你今天先回答我一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姐!”
刘东风被他揪着衣领拉近了,呆呆的没有反抗,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低声涩然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这种职业,脑袋随时别在裤腰带上,我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好女孩恋爱成家?”
“你放屁!”邱明泉难得地大骂,“世界上那么多警察公安武警消防员,哪个不是都职业凶险得很,人家还都不成家了吗?你不喜欢她就直,也没人逼你强娶市公安局长家的千金!”
“我喜欢!”刘东风脱口而出,满脸涨得紫红,话一出口,他也豁了出去,“我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每天晚上都想到睡不着!……可是我不敢啊,从俄罗斯回来,我妈就,我不辞职就别结婚,别祸害好人家的闺女!”
“你妈那是逼你辞职的话,真的不辞职,她还不是求着你结婚生娃!”邱明泉没好气地冷笑,猛地松开了他的领带。
刘东风却低下了头,英武的脸上一片茫然痛苦:“可是我自己也怕……我怕哪天忽然就回不来了,留下人家女孩子一个人。”
邱明泉恨声道:“你真行,靠着脑补就能过一辈子!”
“明泉,我没有脑补。”刘东风痛苦地猛砸了一下方向盘,忽然汽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你忘了向城吗?他爸就是这样忽然走的,然后他妈就郁结成疾,死了!”
邱明泉怔怔地坐在汽车的前驾驶位上,心里一阵混乱。
忽然地,封睿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带着坚定和安抚:“别听刘东风的,你对他,他就是个懦夫!”
汽车里安静得落枕针可闻,只有尚未熄火的发动机在极微弱地轰鸣。
半晌后,邱明泉终于恢复了冷静。
他淡淡地开口:“你得对,你的担心也有道理。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提到的这些人,他们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
他冷冷看向刘东风:“无论是向城的父母,还是那些危险职业的人们,他们的伴侣之所以选择和他们共度一生,都并非不知道危险,而是他们愿意。你让他们选,他们都愿意忠诚于自己的心,选择和有情人携手度过现在,也胜过和无情人同床异梦。”
刘东风怔怔听着,眼前的邱明泉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邻家弟弟的模样,早已长得清俊柔韧,可是他此刻的眼神却凌厉而认真,在这样的人生话题上,他也有了和成年人一样发言的权利。
“你姐姐……她,她怎么样了?”他喃喃问,眼前忽然全是向明丽刚刚独自奔向家门的背影。女孩的背影是苗条纤细的,仿佛弱不禁风。可是他却清楚记得,在那个白桦林的她,有着怎样的坚韧和血勇。
“我听到我姐姐在哭,她哭得很伤心。”邱明泉淡淡道,“而且她,她都主动向你表白了,是不是?”
刘东风猛然张大了嘴巴:“并没有!哪有的事?”
忽然,他心虚了起来,低声支吾着:“我要送她蓝宝石嘛……她拒绝了,她这应该是送给妻子的。”
别邱明泉,就连一直默默倾听的封睿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个刘东风是傻子吧?这样还不算表白,他还要女孩子跪地向他求婚吗?!”
邱明泉咬着牙,气得直点头:“行行,随你的便。”
他猛地拉开车门,一下子跳下了刘东风的车,犹自不解气,直接伸出脚在刘东风的新车上狠狠踢了一脚:“你快点滚!”
刘东风呆呆地坐在车上,宛如木雕泥塑,脸上初时发白,很快就转了红,然后又变得挣扎后的发青。
忽然猛地跳下车,他狂奔着冲向向家的大门,趁着邱明泉就要关上门的刹那,终于成功地硬挤进门,犹豫了一下:“你姐在楼上?”
邱明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楼梯声响,韦青正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一眼望见刘东风,脸色就是淡淡的带了不快。
这个丈夫手下的伙子,她也一直很喜欢,元涛更是提起来就夸赞连连,可是现在这一看,怎么越看越没礼貌,又傻乎乎的呢?
刘东风一眼看见她,刚刚巨大的勇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立马蔫了几分:“韦……韦阿姨好。我、我想找向姐,、句话就走。”
韦青淡淡地冷着脸:“明丽外出有点中暑,不舒服,正在休息,下次再吧。”
刘东风的脸涨得通红,想要“我上去看看就走”,可是看着韦青的脸色,却又不敢。
邱明泉在一边看着,忽然上前轻轻拉了一下韦青的手。
“妈……叫他上去吧。”他静静地注视着韦青的眼睛。
韦青看了他半天,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体,让出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刘东风大喜过望,立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了楼。
邱明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拉着妈妈的手,将她拉到了沙发上:“妈,就给东风哥一点时间吧。我想姐姐会有自己的主意……另外,我想和您个故事。”
韦青疑惑地望着他,这个时候故事?
邱明泉轻轻攥着她柔软细腻的手:“我们学校有个学姐,前一阵出了点事。就连我这种和她没有什么交集的男生,都在宿舍里听了。那个学姐和姐姐很像,爱读书、不太懂人心世故。”
韦青轻轻蹙眉,感觉到了邱明泉话语中的郑重。
“她经人介绍相亲谈了一个对象,据她自己其实不是很满意,但是架不住家人劝,也架不住那男人温柔体贴,她还是决定接受了那个男人。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偶然发现,那个即将和她成婚的未婚夫……在他们的新房婚床上嫖妓。”
“啊!……”韦青又惊又恶心地叫了一声。
邱明泉悄然握住了沙发扶手:“她当然退了婚,可是那个渣男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不依不饶跑来学校散布谣言,毁那学姐清誉!那位学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什么的都有,我经常能看到她神色憔悴,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
这些事,虽然是封睿给他转述,可是在他心里却像是亲见一般,眼前甚至有点恍惚地出现了姐姐前世消瘦清冷的孤单身影。
韦青的声音有点微微发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男人?”
邱明泉悲哀地望着她:“有的,而且距离我们很近。前些天姐姐去相亲见的那个男人,他就刚刚因为聚众嫖娼而被抓了。”
韦青惊呼一声,猛地捂住了嘴巴!无边的后怕忽然涌上心间,她只感到彻骨冰寒。
假如那天明泉的客户没有提醒,假如一切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女儿会不会……
邱明泉安慰地握着她的手:“妈妈,相信他们吧。无论是拒绝,还是清楚,东风哥和我姐,都是成年人了。”
……二楼,向明丽的闺房里。刘东风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望着里面雅致清爽的女孩闺房,迟迟不敢迈进去。
向明丽站在门口,眼睛还是红肿的,也没有让他进去坐的意思。
“你来干什么?”她低低道,低着眉眼不看人。
“我、我……”刘东风吭吭哧哧地涨红脸,高大的身躯僵直在那里,“你明天要去燕京上学报到对吧,我、我开车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