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0 章
苏池和林儒庆抛开医患关系这一层,实在是没什么好聊的。虽然在院期间加过微信,但后来也只是躺列状态,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境地。
林儒庆又吐了一个“你”字,尾音有偿,然后比划了几下,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苏池皱眉道:“没话就不,少没话找话瞎猜。”
他识相地转移了话题:“我是想问,后期治疗你还留在附院吗,还是来省院?”
苏池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可以直接问‘如果可以选,你要谁做主刀’。”
他得很平静,林儒庆缩了缩脖子。这个灿烂得如同正午日光般的艺人,总在严肃的场合会表现出极为压迫而冷静的气场。林儒庆想解释,他自顾自地了下去:“我的答案是……”
林儒庆看他即将蹦出来的字知道了答案,还没等他发出声却重重地抓了抓他的衣袖,没有让他下去。苏池看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盯着身后,警觉地回头一看,天台虚掩着的门上飘出白大褂的一角,两人没有再话,对视一眼后转身走过去。
正想当做没事人一样走出去,毕竟天台很大,两人讲的话也不会这么恰好地落到来人的耳朵里。在他们推开门前,门后的人先拉开了——祁景琛。
三人面面相觑,苏池抬起手笑了笑和他招呼,祁景琛抓住他的手腕又往天台上周,林儒庆抓住机会脚底抹油跑了。
苏池再次获得天台吹风谈人生的机会。站在和刚才如出一辙的位置,祁景琛也不话,直勾勾地看着楼下的柏油马路。苏池深吸一口气算破开这丝尴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俩在这儿?”
“问的护士。”苏池想起来林儒庆擅自脱岗带自己上来前和护士的话,大概就是这些内容。
他试探着去看祁景琛的眼睛,和那人的目光对上时却又如同受惊吓的动物一般挪开了。他扣着略微有些生锈的铁围栏:“你听了多少?”
“一半吧。”祁景琛话跟死鱼似的,戳一下动一下,苏池不爽地在心里吐槽。他感觉得到这人有话想问他,但就是不出来,欲盖弥彰让苏池很心烦。
他仔细回味了一下祁景琛的话和刚刚的光景,猛地睁大了眼睛,不管是听得哪一半,这都是大事儿啊!苏池觉得有些问题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决定个哈哈就开溜。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没什么事儿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回家煮饭去了,晚上早点回来……”
他侧着身子准备走,祁景琛眼疾手快地一步抢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苏池也不想硬闯,两人就像教导主任抓住上天台抽烟,还拒不配合调查的师生一样,一个低头一个眼含愠色。
祁景琛终于主动话,但开口的内容让苏池的心又凉了半截:“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三年没有上过手术台了呢?”
苏池想,这是世界上最无聊又最没有意义的问题了,先不他是否有选择的权利,附院常驻手术台的光他知道的就有三个,再他现在状态很好,一个二个都往着最糟糕的方向想,要他一个当事人怎么接受?
祁景琛自己没上过手术台了,那又能怎么办……苏池赌气一般想着,猛地回味过来这句话,带着惊诧的眼神抬头问道:“你……?认真地?”
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耳光,那人的眼睛里含着他从未见过的焦急甚至有些崩溃的神情,这种情况下没人会选择撒谎。
祁景琛张了张口,眼里复杂的情感消退下去一些,退隐到那片深邃中,:“三年前手术出了意外……”
苏池看着他的眼睛,伸出食指放在他嘴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下去。祁景琛疑惑地看着他,苏池放下手轻声:“我知道的,那次医闹。”
沸沸扬扬的新闻和舆论,成群结队的媒体一拥而上,以至于都没什么人关注这个后来入院的男明星。他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摄像机前,都没有人会愿意过问他一句。
当然,那时的他左眼包着纱布,或者邋邋遢遢地穿着病号服,也很狼狈就是了。
祁景琛和他挨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上,在灼热的黄昏显得让人更加口干舌燥,苏池干脆再进半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搂住祁景琛的脖子,贴在他颈侧,这是他想象过很多次的场景。却不想会是这样充满革命友谊的情境下。
他:“你知道的,我没办法选择到底让谁来。”
“但只要你愿意,那么我也会愿意。”
苏池迅速地放开祁景琛,绽开一个微笑:“那么,祁主任早日回到手术台哦。虽然这个祝福对我本人就不是那么友好了。我当然不希望有那一天。”
完后苏池转身就冲下了天台,他紧绷着的所有羞怯和吃了祁景琛豆腐后的狂喜,在人声鼎沸中冲出了省院。他不太记得具体有没有人盯着这个极速狂奔的,还带着口罩帽子墨镜的自己,并误以为是不法分子。
直到推开家门那一刻,他蹲在玄关笑了起来,笑得甚至有些决绝。因为他想,这样就足够了,他们已经到了自己能想象的最近距离,这样就够了。
晚上祁景琛正常下班,日子比在附院还要清闲一点。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天台上的事,苏池问:“村里的那批人要治多久啊?”
祁景琛摇摇头:“难。”
苏池想了想,他去闲逛的时候倒看见一个手术结束了的村民,听看护的医生挺成功的。那么排除医疗水平后,他隐约有了猜测:“交不上钱吗?”
祁景琛吃了一口饭,点点头,苏池叹了口气,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自言自语道:“这样才是最无奈的啊。”
之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一个村子都基本入住了,医院一直搪塞的“等大家都检查过再下定论诊断”的理由也渐渐快要纸包不住火。省院上下为了补不上的20万元手术费和术后预估费用而焦头烂额。
眼科也因床位不够蒙受了不少损失。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个暴雨天,云层翻滚着深灰色,空气闷热,压抑着医院内外都是一股无名火。
在乌云的衬托下,医院的走廊、白炽灯显得格外圣洁纯白。住在靠近电梯的几户人家里,有几个是村里出了名的刺头。几人一合计堵住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女医生问:“咱们地里几天没人管了,这病治不治啊,你们是不是没本事?”
身后的女护士嘀咕道:“都搬迁扶贫进城了,哪儿来的地啊。”
女医生给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但这几个男人明显是来找茬儿的,对这句话抓着就不放了,笑了笑:“丫头还挺知道的。”
几人对视一眼就朝着四周喊着:“都来看都来瞧,省院治不好几个眼病人,还不肯放人回去种地。”
“都来看嘞!”
“咱们省的顶级眼科欸!”
“……”
场面一度混乱,同层的病患有些其他科室的,都纷纷出来围观,女医生抱着夹板站在人群中央,想要推开围观的人继续工作,却是徒劳。
其中一个男人,个子不算高也最不起眼,皮肤黝黑,见他嘴唇一动吹了个口哨:“被破了心事,想要跑了!”
村里的人基本都出来了,推搡着医生七嘴八舌地问:“到底能不能治,给个痛快话吧。”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当时求我们来,现在又不管我们,是不是想坑钱啊。”
“先好!我们一分没有!”
三楼的喧闹引起了楼上的注意,不少医生纷纷下来希望能缓和场面,结果制止声混合着争吵声,更是越描越黑,需要静养的病人卧在床上,心里也很不痛快。
窗外电闪雷鸣夹杂着一片混乱的场景,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什么世界末日的前奏。一声惊雷响起,劈开的乌黑的天空,熙攘的人声暂停了一秒,立刻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
在大雨倾盆落下时,一声气壮山河的“妈!你在干嘛!”冲破了喧嚣,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老岳家出去闯荡出息了的儿子,听老爸病了就回来看看。西装革履,但有些乡下人皮肤常有的黝黑,眼睛倒是清明正常,应该是出去的早,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
他走到岳夫人跟前,四周的人安静地看着他,他对着父老乡亲:“叔叔伯伯还有阿姨奶奶们,我刚刚和院长谈过了,已经把大家剩下的医药费都结了,你们就安心治病吧,我少离家,也没什么能回报咱村里的……”
还没完就响起一片哭声,都夸他孝顺得感天动地,几年不见也很想念他。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心,人群到底是渐渐散开了,女医生跟着被围在最外围的副主任回办公室写情况明。
林儒庆、祁景琛和他们的治疗组立刻受到了执行治疗方案的指示,林儒庆想了想给苏池发了条短信:送饭的日子快结束了哈,再坚持一下。
苏池发了个白眼儿过来:把蹭吃蹭喝的钱结给祁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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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两章内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