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6 章
苏池逃走的当晚,祁景琛收了茶几茶具,关掉所有的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久久地凝视前方。他记得苏池很喜欢看大学城的夜景,虽然祁景琛不觉得有多绚烂,甚至更多的是高新开发区的寂寥。
但他理解苏池对平静而简单的生活的喜爱,如果以后老了,苏池一定是会卷起裤腿下地种田的人。
脑海里冒出“当村医也挺好”的念头时,祁景琛猛地拉过窗帘,隔开了眼前的夜景。他摸索着开荧幕前的夹书灯,拉开抽屉就看见一沓苏池参演的戏。他却没有拿。
戏里的人活得是别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如本人活灵活现。仿佛仿制的赝品一般。祁景琛拿出《头号玩家》塞进了放映机。
这次他不会对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后退?”他不想留下任何退路,所以才做出了那样冲动的事,接下来就是苏池的回答了。
第二天他如常上班,并且很清楚苏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生活也拨回到苏池没来之前的轨道上。
中午陈茳桦见他去医院食堂饭,甚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问:“那个明星始乱终弃了?”
祁景琛摇摇头,陈茳桦见祁景琛也没什么特别的诸如难过的表情,一天的状态都很正常,甚至莅临手术室指导了一场,也就当是苏池病好了工作去了。
毕竟两人穿了还是病患关系,没有哪个医生会喜欢天天和患者待在一起。至少她和郁川川巴不得天天啃书而不是吸消毒水味儿。
祁景琛最后是通过刘楚勋稍微听到一些苏池的消息。刘楚勋大概是和苏池回合了,晚上专程给祁景琛发微信报平安。
他随口问了问人在哪儿,没想到刘楚勋真报了个制片厂的名字,祁景琛当即给自家老爸电话。
两天前推掉的和他老人家一起走一遍片场,又在那个晴朗的夜晚捡了回来。自从祁函偶然发现自己儿子短暂地成了网红医生,心里大喜,一直巴望着他能稍微管管制片厂的事,以后至少业务上不会被托管的经理欺负。
毕竟家里两边都是干这行的,祁景琛从就是艺术概论电影学概论耳濡目染,基本理论和素养不比专业院校的差。但谁也没想到,祁景琛最后干的活和艺术八竿子也不着。
直面血肉的、毫不浪漫的医生行业。
祁景琛确实忙,也就基本实话实没空,久而久之老爷子也渐渐放弃了,想着等再过几年可能会好些,但依旧每次都锲而不舍地联系祁景琛。这次祁景琛忽然答应,老爷子反而觉得不对劲。
祁函生怕宝贝儿子鬼迷心窍,被圈里不三不四的人拐跑了。结果问了半天也没听出来祁景琛有这个意思,才放心地让他也跟过来。
祁景琛时候倒是经常和父母来制片厂玩,但大多数时候只在办公室里等大人。祁函也有意藏着掖着祁景琛,后来又是搬迁又是扩建,制片厂变得如同迷宫一般,祁景琛早就摸不清路了。
祁函知道他从就路痴,专门派了几个经理带着他视察,还特地亲自提前几天来,看看自己几十年的家业能不能在儿子面前拿出手。所以包括苏池的剧组在内,祁函都没有细看,制片人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祁景琛自己倒觉得事实上确实被圈里的人勾走了,但人家没有不三不四反而正正经经四号青年,于是在父亲面前脸不红心不跳郑重地点了点头。
制片厂的人倒是先一步风声鹤唳四面楚歌,不知道哪里来的道消息祁总的少爷要来。制片厂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圈外的少爷,连具体干什么都不太清楚,都精神抖擞随时准备迎接。
万一是个业界精英,也不能丢了脸,更何况祁函千叮咛万嘱咐来安排。
结果人一到,似乎还有熟人的样子,跟着领队的随便走了走,只在一个拍戏的场面前多停留了会儿——戏确实惊心动魄,一般视察的就爱看吻戏和戏。
刘楚勋遇到祁景琛也纯属巧合,他正好有空来看看苏池,才出片场不远就遇到了祁景琛,一看那个架势,又听最近祁少爷要来,心里早就猜中了七八分。
他走上前识相地指了指背后灯光绚烂的场,祁景琛点了点头并没有多什么。
然后就看见了一片白光之下,血浆堆里摸爬滚的苏池。他很少拍戏,祁景琛也不曾想到他会这样用力。他甚至觉得苏池会请替身来做。
再在贩售机前遇见时,苏池脸上的血浆还留着浅浅的红印,仿佛胎记一般从额头一直斜斜地划到脸颊。祁景琛没由来地紧张了两秒,这副模样比苏池面庞白白净净的时候显得更加动人。
是只会来自于恋人间的,对彼此的心疼,他想开口问问,戏疼吗,累吗。但苏池后退半步的动作让他自觉闭上了嘴。
刻意拉开的的距离足够明很多,祁景琛这样想。但苏池问他的那句忽然破了某种平衡。不论他什么,只要开口了,祁景琛就会觉得有余地。
他尽量拐弯抹角地告诉苏池,在祁函那里这件事问题不大,他也确实听过祁函夸奖过几句苏池。祁景琛希望苏池能听懂……
苏池挂了电话自己也觉得过于大胆了,冷静下来一想,简直想抽死自己。刚刚究竟对着祁景琛做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多回忆,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在柔软的床铺里。
过了会儿助理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递给苏驰一个钥匙扣,苏池一看是CAVA的“鎏光四季”。他一怔问道:“谁拿过来的?”
助理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祁总,是看见你掉在化妆间了,让人送过来的。”
苏池轻轻一笑点点头,忍不住趣道:“我那儿带着包进化妆间了,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助理一听,眼神一凌慌忙地:“那那我赶紧送去给制片厂的人,让他们转交过去。”
苏池半握着钥匙扣的手忽然收紧,弯了弯眼角如同孩子做了坏事终于得逞一般:“不要,下次我亲手给他。”
助理被这一番操作弄呆了,木木地点了点头走出了苏池的房间。苏池想了想拍了张正是红枫林状态的钥匙扣发在微博上:深秋。
房间里温度偏低,苏池吃了饭回来红枫林里竟然飘起了雪花,他搓了搓手开空调,洗完澡后再看已经是一片冒绿的树林。但这个所谓“天气预报”功效的挂件似乎不无道理。
第二天起床时,苏池看见窗外真的飘下了雪,虽然触地即化,却让他生出异常的欣喜。
苏池原本是不喜欢雪的,更不喜欢寒风刺骨的冬天。可今年盛夏,窝在祁景琛的房子里、荧幕前,他生出了“想和他一起看雪过冬”的荒唐想法。
当时觉得不可能,A市本身也不太下雪,更不可能和祁景琛一起。但现在看来,好像两件事都可以达成了。苏池醒来划开手机第一眼,看见的是祁景琛发来的:早安。
他生怕这人批评自己,自然醒就已经是早上十点,扔在家里改的作息又全部回去了,挑着中午给他发了个剧组的盒饭看。他问:“今天有空吗?”
祁景琛先发了张科室中午聚餐的画面,一桌子的菜:松子鱼、龙虾、干锅……苏池看了看自己的两菜一汤,立刻不香了。怒而发消息:我一走你们就科室聚会?
祁景琛振振有词:你在我们怎么聚会?
苏池哑口无言,他确实比较尴尬,又不是本科室的,大部分人和他其实不熟。但要是真聚了他又在医院,不请也不好。
他叹了口气,祁景琛连发两条:科室里知道我有人送午饭。
今晚夜班。
苏池看见第一句,心底辗转过甜蜜和温暖,耳根子微微发烫暴露了心理活动的雀跃。
祁景琛反复撩拨他让他总觉得落人一头,于是决定如同那个隔着电话的吻一样反击。他想了想先回了趟祁景琛的家,既然这人把钥匙扣都送过来了,不就是让他回去的意思吗?
他确实自觉地又把之前拆下来的家门钥匙栓了上去,如同他们初识时那样,叮叮当当地走进了熟悉的房子里。
祁景琛可能也不大回来,陈设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基本没有人动过。除了摆乱了的锅碗瓢盆,他甚至怀疑祁景琛从来没回来过,到别处寻新欢去了。
他顺手拍了张有些凌乱的灶台发给祁景琛问:会做人吃的粮食了吗?
祁景琛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很可爱的猫猫表情包,回复了一个圆眼睛猫“呆滞”的表情。
苏池想了想这人在手机背后的严肃冷漠,不由一阵窃喜,这人怎么这么闷骚。
苏池专程买了菜上来,简单做了个四菜一汤,自己先吃了以后装进保温桶。又从祁景琛衣柜里拿了件厚实的毛呢大衣装起来。
天擦黑的时候,他叫了辆出租车,去附院后门,快到的时候联系祁景琛:“来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