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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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曜颇为讶然,他敏锐地发现,燕无忌并不是完全是傻的,只是他有自己的心思,喜欢用这种见不得人的试探,来证明自己在别人心里的重要性。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燕无忌见司马曜没有拒绝自己这样失礼的举动,便将人抱得更紧,但就在下一刻,司马曜按住了他的手,挣脱了这次的拥抱。

    “不行,你大了。”司马曜的声音平静又温柔,却让燕无忌不觉诧然,连带着心里也空落落的。

    “可是……”他还想再些什么,却惊觉自己压根儿没有立场再去辩驳,他原以为司马曜会纵容他无礼的要求,就跟从前一样……

    但司马曜的态度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定。

    对付这样的坏孩,决然不能用给糖吃的做法去应对,否则就会适得其反,陷入被牵着鼻子走的窘境。

    如果不逼他一把,他就会永远地装作不知道,永远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宠爱。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司马曜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燕无忌的脸庞。

    燕无忌闭上眼睛,这暧.昧的举动显然安抚了他的情绪。

    烛火摇曳,燕无忌看着司马曜离开,他的心情也如这烛火一般,举棋不定。

    第二天早上,司马曜没有陪他吃早饭,燕无忌看着满桌子的食物,便有些兴趣索然。

    司马曜有的时候会很忙,也并不总是会陪他吃早饭,但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不由让燕无忌生出一些担忧来。

    燕无忌明白,如果是失忆前的他,一定会冲动且任性地跑去找司马曜要个法,但他没有这么做,在现在的他看来,这并不是成年人该有的做法。

    吃过早饭后,燕无忌就田地丈量的方式,对户部尚书一通训斥,“一块田被分成四份,为何其中一份长宽各多占别家十分之一,而税收却依旧四户均分?这是何道理?有何依据?若人人都可侵占他人财产而官府却视若无睹,又要朝廷何用?”

    把五十多岁的户部尚书骂得泣不成声。

    到了中午,奏折看完一半。即便是失忆前,燕无忌也早已亲政了,他并非不会处理这些事情,只是从前贪玩又倦懒,各地请安和送土特产的折子放在一边,事一一批准,不大不的事若无具体想法,则令官员便宜行事。大事放在一边,找相关官员询问后再做决定。

    归根结底其实很简单,找有能力的人帮他把事情做了。

    宫女送来午膳和水果点心。

    燕无忌一愣,“中丞呢?平时不是他来送的么?”

    宫女:“中丞大人身体不适,离宫回家里住了。”

    “什么病?严重么?”

    “只是偶然伤寒,并不严重。”

    燕无忌把奏折合上,“备车,去司马府。”

    司马家现任当家是司马曜的三叔司马季,起这个家族的渊源,那可谓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

    天下有四大士族,分别是京中司马、塞上飞燕、蜀中云骆、江南丹锦。

    其中,塞上飞燕便是皇室,所有的皇室成员都会以“鸟”字作为字,鸩奴便是燕无忌的字。

    而京中司马位于塞上飞燕之前,便更能证明这个家族的位高权重,以至于连皇室都要礼让三分。

    坐在马车上,筒子碎碎念叨,“当初司马老太爷在的时候,内定的家主明明是中丞大人,但后来长安发生瘟疫,司马老太爷突然撒手人寰,中丞大人又十分年幼,司马季便把家主之位抢了过来。”

    燕无忌一愣,问:“这事是真是假?朕从前知道这些事么?”

    筒子一愣,“皇上,坊间都在这么传,是真是假,奴才那会还,自然是不清楚的。于您知不知道,您这可把奴才问倒了。”

    燕无忌叹气,“莫须有的事情,以后不要以讹传讹。”

    筒子吐吐舌头,“皇上,您自从失忆醒来,话就越来越像中丞大人了。”

    燕无忌没有话,自从知道自已不是个人人敬仰的大侠,而是个被人嘲笑的皇帝,他就总处在不安之中,迫切地想要以成熟的姿态去获得别人的肯定。而最能让他模仿的人,也只有司马曜了。

    马车路过远芳斋,燕无忌看到自己两手空空,不禁道:“去看病人,哪儿能空着手去?”

    筒子:“皇上,咱们从前不都是空着手去的么?”

    “从前是从前,你不要再把从前的事挂在嘴上。”燕无忌有些生气,他明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无法割裂成两个人,却依然忍不住发了脾气。

    他想起那天司马曜对一道菜赞不绝口,吃了许多,于是下了马车,上了二楼,点了菜准备包带走。

    司马府内,司马曜正在修剪盆栽的叶子,厮过来传信,“少爷,皇上离宫了,是马上要来看你。”

    司马曜微微一笑,“知道了,下去吧。”

    果真是不给糖就开始变得着急了。

    司马曜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从前做法的错误性了。

    等待包的过程是漫长的。

    临着街,燕无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街边摊上吃胡辣汤。

    那两人中,一人清朗俊逸、一人身姿挺拔。

    他们十分亲昵,甚至还当众给对方擦嘴,全然不管周围人的眼色。

    燕无忌想了许久,也依然记不清在何处见过两人,这时,身边的筒子惊呼,“那不是左相和上将军么?”

    燕无忌想起那日两人汇报军情的情形,不由问道:“他俩这时候出来吃胡辣汤,住的很近么?”

    筒子嘻嘻一笑,“皇上……他们住一块儿。”

    “住一块儿?”燕无忌有些不明白。

    筒子点点头,揭秘道:“他们是一对儿。”

    “什么?他们是一对?”燕无忌震惊过度,以至于壁咚了筒子,“怎么回事!你给朕清楚!他们不都是男人嘛!”

    筒子突然被壁咚,魂都吓没了,“回……回皇上,这左相跟上将军,的确是一对。”

    见燕无忌目光错愕,筒子娓娓道来。

    “他们俩从就住一块儿,后来好上了,两边家里人也都默许了,虽然是办不了尘世里那种婚宴,但熟人也好、同僚也好,私底下的都是知道的。他俩是一对儿,在一起好多年了。”

    筒子完,看到自己的主子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

    燕无忌望着两人,心中看到一丝希望,他俩是辅政大臣,又是一对,手里就有两票,加上司马曜和他的两票,如果他要跟司马曜在一起,势必要获得朝臣的支持,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他可以先从他们入手。

    这时,胡辣汤摊位上,顾飞舟道:“星儿,这次咱俩去江南,怎么也不能再中途折返了。”

    卫星湖咬了口馍馍,“是啊,再过两年就要有洪灾,咱们必须争分夺秒把堤坝造好,否则就要跟上辈子一样,洪水冲坏良田,朝廷没了税收不,还会激起民变。”

    顾飞舟道:“还有最关键的,前朝的宝藏就在那里,咱俩还得争分夺秒挖宝藏。”

    卫星湖道:“行,都听你的。”

    两人吃完胡辣汤,便从一旁牵了马,并肩骑着回了住处。

    回到家,顾飞舟换了家里的衣服,卫星湖想起宫里的中二少年,道:“飞舟,之前老七掉湖里砸到脑袋,还失忆了,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顾飞舟道:“这子中二病严重的很,不定就是为了瞎胡闹故意骗咱们,到时候硬吵着自己是什么庄主,要跟着咱们下江南可怎么办?国库好不容易填满了银子,可不能让他造完了,唉……”他衣服换到一半,突然腰疼,指着后腰脊椎道:“你给我锤锤。”

    卫星湖躺在床上,伸脚去锤,被顾飞舟一巴掌拍在脚背,发出惊天一声巨响。

    “干啥呢你!”卫星湖见脚背红了,骂骂咧咧个不停。

    顾飞舟怒道:“你再敢用这个臭脚碰我,我一刀给你剁了!”

    卫星湖翻了个身,“你烦死了!那你自己锤。”

    “我让你锤个背你都不肯,我要你有什么用?”

    “怎么了?你不想过了还是咋的!”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了起来,全然没发现屋子外面站着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恰是燕无忌。

    他方才在远芳斋看到二人骑马回去,本想立刻上前,但远芳斋生意太好,他要的食等了许久,等东西包完毕,那两人便也走远了。

    于是,燕无忌只能先把吃食送去了司马府,但他没见到司马曜,司马曜他得了风寒,怕传染给他。

    两人只隔着门轻轻了一会儿话。

    这更让燕无忌怅然,司马曜病了,却不让他看一眼,他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又想起在街上看到顾卫二人,便折返寻他俩。

    此时此刻站在窗外,看着两人地相处模式。

    燕无忌有些不敢恭维,顿时觉得曜哥哥哪里都好,跟这些普通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不禁想,倘使有一天,他真的如愿跟曜哥哥在一起了,那他们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争吵,而是……

    燕无忌想不出什么琴瑟和鸣的画面,只是心里猜想,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门被推开,两人见到燕无忌均是一愣,慌忙行礼。

    一阵寒暄后,顾飞舟问道:“皇上怎么来臣等家里了?”

    “有些事情……想问问两位爱卿的看法。”燕无忌斟酌道:“朕听人,两位爱卿在一起许久了,于是便想知道,男人跟男人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感情。”

    两人皆是一顿。

    燕无忌又道:“并不是朕向责怪两位爱卿什么,你们感情很好,朕也十分羡慕,只是……朕最近……好像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所以,才来问问你们。”

    他故意得暧昧又模糊。

    卫星湖眯起眼睛,瞥了顾飞舟一眼。

    卫星湖:“他上辈子不是喜欢女人么?”

    顾飞舟:“是啊,纳了好多妃子呢。”

    卫星湖:“耍我们?”

    顾飞舟:“必须的。”

    他们两人乃是重生,对周围的人或事早已有了刻板印象。

    上一世他俩已经互有情意,只是未曾破,这一世互明心意,早已心意相通。

    不用话,只靠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燕无忌自然不知他俩能有这样的默契,只当他们吃惊过度而面面相觑。

    卫星湖:“道理咱都懂,可该怎么办呢?咱们越吃惊,这熊孩子越得意。”

    顾飞舟:“他不是失忆了么,咱给他挖个坑,看他跳不跳,不跳就是没失忆,跳了让他骑虎难下!”

    卫星湖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

    “飞舟,你真聪明。”

    燕无忌看着卫星湖忽然竖起大拇指,更加茫然,“你们……听明白朕的意思了么?”

    “听明白了。”顾飞舟行礼道:“请恕微臣斗胆,不知皇上所言,是何人物,臣等……可曾认识?”

    燕无忌有些狡猾地模糊道:“爱卿们觉得,可能是谁呢?”

    顾卫对视,顾飞舟沉声道:“请恕微臣直言,莫不成……是中丞大人么?”

    燕无忌不由心想:有那么明显吗?

    于是他试探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嗐!皇上,你祸害谁都可以,可千万不要再祸害他了。”卫星湖一拍大.腿,欲言又止,却被顾飞舟一把拦住,恼怒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提起来做什么?”

    顾飞舟完,像是隐瞒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替卫星湖求情道:“启禀皇上,上将军念书不多,且心直口快,若有什么地方言语有失,还请皇上切勿怪罪。”

    这两人一唱一和,演戏比真金还真。

    燕无忌糊涂了,急道:“到底是什么事?过去发生了什么?”

    “嗐……总之……”卫星湖一脸不忍,“皇上,您还是别问了。您要跟谁在一起都好,可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司马曜了。”

    “什么?‘再’?”燕无忌皱眉,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两人有事情隐瞒了。

    “什么再,你给朕清楚。”

    顾飞舟还要什么,燕无忌喝止道:“你不许话!让他,上将军,告诉朕,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星湖咽了下口水,显得非常惊慌的样子,似乎只要被吓一吓,真相就能跃然水面了!

    燕无忌目光犀利,厉声道:“为什么别人都可,却唯独……不能是他呢?”

    “因为……”卫星湖十分痛苦地回答道:“因为皇上……你已经渣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