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我亲手缔造的爱人
花累其实早已经不求有奇迹了,他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里,无所谓挣扎,只想着就这么烂在这里好了,这样哥哥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正在绝望嘶吼的他也许并不是他,只是一个害怕了很多年的孩子。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站在门口的年轻医生皱眉低声斥道:“快出去!这里不能进来!”
可他一转头,看见病床上原本发了疯似的挣扎的男人像被滑稽地定格在原地,衣衫和头发都凌乱着,却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顶着自己身边这个有些好看的男人。
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工们都惊讶于眼前的一切,手里慢慢试探着松开力道,门外皱着眉的院长比了个手势,众人都轻手轻脚地离开。
房间门在花辞身后轻轻关上,花辞停滞着不敢上前刺激到花累,他张开嘴想话,眼圈先红了。
花累的的手腕抖得很凶,他苍白地被裹挟在不合身的病号服里,从没有那么狼狈和可怜过。
花辞努力压下泪意,抖着声线:“鱼?”
两年多,花累再一次听到花辞叫他鱼,不是梦里,他的指尖一麻,一路酸麻到心口。
房间外一群人紧张地看着屋内的情形,花累在见到花辞的瞬间仿佛恢复了清醒,眼神渐渐清明,但他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的兴奋,甚至连一丝开心也无,只是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带着股冷漠的味道。
让花辞不敢轻举妄动。
花累面上还带着狼狈的泪痕,他抬手粗糙地抹去了痕迹,轻声道:“你为什么来啊。”
他从床上慢慢走下地面,踉跄了一下,扶住床位:“多好,我们现在多好,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那么多恶臭的都晾在阳光下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也不用拉着你了。”
花辞的嘴唇微微颤抖。
“再也不用拉着你了,哥哥。”花累唇角浮出一点淡笑,“你知道我这些年多害怕吗?我太卑劣了哥哥,你这么努力我也长不好。”
他指着自己胸口:“我害怕自己一个人,于是知道凶手也不,明明是我们家的事,但我就是要把你拉扯下来陪我烂在这泥沼里,都是因为我害怕,可笑吧?因为我害怕,就可以把你的光明前景一脚斩断。我知道车祸的原因,我知道你成宿成宿地做噩梦,我知道你对我愧疚,我就巴着你这点愧疚,闭着眼睛把你捆在身边,你第一次离开我的时候,我还对你,你对得起我爸妈吗?”
“你那时候伤心死了吧,我看见你哭了哥哥,可我只想着不让你走。我是凶手啊,杀掉你十一年的凶手。”
花辞眼前升腾起浓雾,看不清花累的神情。
“你对我那么好,我却狼心狗肺大逆不道,我利用你的信任给你下药猥亵你,搞砸你的项目让你声名狼藉地被排挤出花氏。不论是我还是花氏,十一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花累跪下身,膝盖碰触在冰凉的地板上,抬头看着花辞,“我这个烂人,跟我纠缠了那么久,哥哥,我好不了了,把我扔掉吧。”
春日的风透过轩窗柔软地吹拂过面颊,花累浑身冰凉,他突然想起两年前花辞走的那个夏末,他站在窗边,晚风只是轻轻一吹,他就知道那不再是夏天的风了。
“我再也不缠着你了哥哥,你别害怕,向着你的方向走吧,扔掉我吧。”
他表面皮囊还勉强能看,内里早就焦黑腐朽,痛意入骨。
分明几分钟前还哭喊着“哥哥救救我”,在真正看到哥哥后,他却能冷静出“扔掉我”。
花辞喉头哽得不出话,酸意直冲上鼻尖,他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花累,抬起手覆在他的额发上揉了揉,强压着泪意勾起一个笑容。
“我的鱼,怎么瘦成这样了啊。”
花累会一辈子铭记这一刻,如同被点化洗礼的恶魔,神明轻微的触碰,让他刹那从心底汹涌出震颤,并不敢抬头。
花辞抚过他瘦削的侧脸,俯身把人紧紧拥在心口,一手揉着他脑后凌乱的头发,语气还在趣:“我们鱼这么乖,哥哥怎么会舍得扔掉呢。”
在花累看不见的地方,泪水珠串般得砸落下来。
花累从前总怕自己离开他,他挺久了觉得烦,自己明明已经整颗心扑在他身上了,他觉得怎么还不足够让这兔崽子有安全感,后来知道花累从明白身边的豺狼虎豹,理解他对自己这个唯一可以信赖的人的眷恋,花辞渐渐觉得能够理解。
但原来,还有更可怕的真相。
他那么想让留在他身边的哥哥,从一开始成为他哥哥的目的就让人悚然,甚至差点被他的亲身父母推进地狱,可他还得靠谎言,靠折磨哥哥的愧疚心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花累就像一颗被夹在石头中间的豆子,被反复磋磨,花辞夜夜不得安眠的时候,他也未必就逃脱过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私心和真相中左右为难。
他卑劣的人生里第一次鼓足勇气,剥开丑陋面皮,把自己腐败的内里全敞开给心爱的人看,却没有想象中的雷霆暴怒,迎来一个梦中都少有的温暖的怀抱,逼得他浑身仍像被电疗似的抖。
花累木讷地问:“是觉得我可怜吗?怕我死掉?你又要用你的余生来拯救我了吗?哥哥,我太恶心了,我好像又利用你了。”
花辞心痛如刀绞,他匆忙抹掉面上泪痕,先低头吻了吻花累的发顶。
“你,亲我了?”花累一动也不敢动。
花辞直起腰,两手捧住他的脸颊,低头在他眉心处也落下一个吻,肯定回答:“是,我在亲你。”
花累还想什么,下一秒嘴唇一热,他看见哥哥侧着头,微阖着眼一脸虔诚,震颤的乌黑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他从没接受过那么温柔而缱绻的吻,像在耐心抚愈他心头的每一道伤疤,花累僵直地跪坐在地上,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许很长,也许很久,他们早已失去了分辨时间的能力。
花累的眼睛轻轻一眨,滚落下一大颗泪珠,被他们彼此吸.吮进口中,如同此时心境般咸涩。
花辞被这滴泪烫得一抖,微微移开了一点,看了一眼花累,转而又啄吻了一下。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花累的眼眶中往下落,非常突兀,他面上缓慢地显出一点慌乱,手腕抖得异常剧烈,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你为什么亲我啊?哥哥。”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你不喜欢我,你这是第一次亲我,可你不喜欢我的。”
花辞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他抬手把花累凌乱的头发理顺,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眼圈泛红地笑:“不是第一次亲你啊,你都忘记了吗?你时候,哥哥很喜欢你,每天都亲你。”
花累执拗地想从他怀里退出来,自惭形秽地想往床底下藏:“时候喜欢我,现在不喜欢我。”
花辞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摁在怀里,不让他躲:“现在不喜欢你,现在哥哥是爱你。”
花累听到这表白,明明是期盼已久的,却不见丝毫欢愉:“你别骗我了,哥哥,你别救我了,我不配,你有自己的人生。”
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抖着手从自己的胸口扒拉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只朴素的银戒:“我把自由还给你,我把自由还给你。”
这枚花辞以为早已经被扔掉的银戒,他那时候奋力拔下来,嘶吼着“你不配”而全力扔出去的银戒指,被好好地挂在距离花累心口最近处,沾染上他每日的体温。
花辞终于忍不住再次掉下来泪来,他握住花累的手:“哥哥不要自由,鱼还记得我当时的愿望吗?我只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花累的动作顿在原地。
花辞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听自己的心跳声,转而认真地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鱼,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你被抱出产房看到的第一眼是我,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是给我,你的第一次开口话第一次吃饭第一次被哄睡着,全部都是我做的。我培养了你的话方式,做事习惯,甚至包括每一个爱好,我怎么能做到不爱上你呢?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因为我唯一的理想型是我亲手缔造。”
他低头再次吻了吻花累冰凉的嘴唇,低声道:“我亲手缔造了你,我亲手缔造了我的爱人,哥哥只是醒悟得太晚,但不是爱你太晚。”
他在进行晚到了二十年的表白。
这世界上的爱为什么要被简单粗暴地归类划分呢?
他和花累之前早已经分不清亲情与爱情,浓稠焦灼着彼此,他们不需要去分清,因为他们之间永远不应该分离,他们就像是两颗互相依偎交缠的植物,共享养分,共享阳光与空气。
花累从没有那么哭过,他以前也常哭,但总是为了撒娇卖乖,象征性地假惺惺挤出几滴泪,而此刻眼里的泪仿佛流不尽了,也并不缱绻,只是空洞地流泪。
“哥哥。”
花辞抱紧他:“我在。”
“哥哥。”
“我在。”
花累声音嘶哑,他多年梦境此刻成真,先于欢喜之前的是不敢置信,他抬起手用力地握住花辞的手臂,把人狠狠地扣进了怀里,紧到呼吸都觉得痛。
花辞犹如一片舒展的树叶,把这个生病了的孩子无限柔软的包裹在了怀里,给予他所有的爱意。花累的心落到实处的同时,精神也抵达崩溃的极点,浑身卸去力气,晕倒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甜了甜了甜了。
今日二更,补上昨天的。
寒武现在改版整的还挺花里胡哨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