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 乌楚原
“我十四岁的时候, 在南乡,”瑾石回忆着道,“元初, 按照他师门的规矩, 入门弟子到十四岁要受印,于是就帮我绘上了这个阵印。”
梁方的手指在那金色的花朵上轻轻摸着, 他哑声道:“我记得时候,你过元初身上有个带灵气的花朵, 和这个是一样的吗?”
瑾石想了想, 不确定道:“应该是差不多的吧,元初这是他师门的标记,正式的入门弟子都受印的。不过元初身上的那个应该是活化的阵印, 我这个当时元初活化需要特殊的墨引材料, 所以一直就是个普通的印痕, 没有活化。这么多年我俩谁都没想起来这事儿, 要不是你今天提出来,我都快忘了它了。”
十四岁纹上的花朵,现在已经四年过去了,瑾石都忘记自己的后背还有个这玩意了。
“不过,”瑾石又回想了一下, “当时元初好像, 他师门就剩他一个人了,所以这阵印活化不活化的, 也没那么严格的要求,权当个师门的形式罢了。”
梁方定定地看着那雪白肌肤上的花朵, 他的手指拂过那红色的花蕊, 细细数了数, 晦涩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瑾石觉得有些奇怪,他拧着身子问道:“这个怎么了吗?”
梁方沉默不语,瑾石受不了了,他转过身想问问怎么回事,却不想被吓了一跳,梁方的表情十分凝重,眉头皱得死紧,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不是,”瑾石心翼翼地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梁方看着瑾石,他嘴唇蠕动了下,却了句:“没什么。”
可梁方皱着眉头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
瑾石有些担忧:“是这印记有问题吗?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回去问下元初……”
“不用了,”梁方断瑾石,他露出一个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它好像是个阵法,但是没有活化,你一是门派阵印和没有墨引,又是元九曜为你授印的,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瑾石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揉了揉梁方的眉头:“那你搞得好像有什么大事一样,放心啦,这玩意这么复杂,要不是元初,我才不会让别人在我身上弄这个呢。”
在瑾石看不到的地方,梁方的手攥了一下,又放开,他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甚至又对瑾石笑了下:“好了,快洗吧,一会回去晚了元九曜要担心你的。”
瑾石虽然已经十八了,但元初给他设下的门禁仍在,好像在元初心里,瑾石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从浴堂出来已经不早了,瑾石给元初掐了个传讯符过去,告诉元初今晚有事需要晚归,让元初先睡。
国师府和元府都在城北,两人也没有叫轿子或者马车,就那么手拉手地往回走,月亮在云层之间穿梭,月光时有时无,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以往从城西到城北的路很长,可今晚的路瑾石却觉得有些短,怎么都走不够的样子。
终于看到了元府的大门,瑾石没想到元初居然等在了门口。
他瞬间松开了和梁方拉了一路的手,脸红得像个蒸熟的虾子。
瑾石不确定元初有没有看到刚才他的动作,欲盖弥彰般赶紧跑着上前,赔笑道:“你还没睡呢?不是之前给你传讯符你先睡嘛。”
元初看着他,也不话,瑾石莫名有些心虚:“那什么……我和梁方,我俩之前讨论……”
“讨论怎么在七夕夜放吉祥如意阵?”元初挑眉道,“你俩这是在回忆童年?”
瑾石立刻道歉:“抱歉我回来晚了。”
元初冷哼一声,然后对梁方笑道:“谢谢国师大人送我家这皮猴回来。”
瑾石在元初旁边对梁方偷偷吐了下舌头。
梁方微笑着对元初道:“元九曜客气,不过,明天早上的时候,还请元九曜来一下呈境苑,有关明年阵考的绘谱范围,我这边有点想法想跟您探讨一下。”
元初的眉头微微皱起,瑾石则是有些心虚,赶紧道:“明天再明天的,我都困死了,快回去睡觉吧,去睡觉吧。”
接着便给梁方挥了挥手,就推着元初往门口进。
梁方则微微对元初颔首行礼,然后看着元初被瑾石拉了进去,元府那扇门缓缓关上。
门关上的一刻,梁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深深地看了眼元府门口那两个灯笼,转身往国师府走去。
瑾石以为自己快刀斩乱麻,能蒙混过关,却不想元初早就把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彻,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气和毛病他能不知道吗?
于是关上门元初就开始跟他算账。
“这身上的衣服是用了烘干的阵法吧,”元初点了点他肩膀,又薅了一把头发,“头发也是外面洗漱药剂的味道,我看你是出息了啊,又是去康乐坊又是去浴堂沐浴的,接下来还算怎么放飞自我你。”
“没有,”瑾石极力辩解,“我是不心掉河里了!怕着凉所以先在外面洗了下把衣服弄干!”
“哦,三伏天,怕着凉,”元初斜眼看他,“好,你掉河里了,那梁方呢?他怎么跟你一起?他也掉河里了?”
“他被我不心也拽下去了……”
“然后你就跟他去沐浴了?不会回家洗?”
“……”
“你怎么不话了?怎么脸还红了?别是真着凉发烧了吧……”
“没……没有!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啦!”
元初看着一溜烟跑进自己屋子的瑾石,那门快速开又快速合上,连灯都没有燃,就归于一片沉寂。
元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七夕,吉祥如意阵,河边,共浴。
还有刚才在门口,两个孩子十指相扣的手。
有些事情,不用得太明白。
元初抬起头,看到那条横亘在墨蓝天空上的银河,云层缓缓移动,遮住了明亮的月亮,让闪烁的银河更加明显。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二天一早,瑾石起来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炸了,一晚上的辗转反侧,把七夕夜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重演,一会让他脸红,一会让他心慌,直到天微微发亮才勉强睡一会,没过多久又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吵醒,接着便手忙脚乱地起身找元初一起去绘阵司点卯。
却不想,元初交代了仆人给他准备早点,而他自己却早早地去绘阵司了。
瑾石胡乱塞了几口饭,便急忙赶往绘阵司,踩着点点了卯。
他坐在内堂的位置上,拿起几本文书后又放下,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的缘故,他现在的注意力有些分散。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而瑾石的心思开始飘远,现在他心里莫名有些痒,夏补秋收的阵法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南衙主要就是培养新进来的绘阵师,让他们在思阔堂熟悉这些民生阵法。
不知道是不是刚互相表白心迹的恋人都是这样,瑾石现在十分想去见梁方,于是他决定假公济私一回。
他若无其事地去找刘松,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去送呈境苑的,却不想正巧碰上刘松在帮陆年年拿高架子上的绘谱。
陆年年扶着椅子,担忧道:“松哥……心些。”
“没关系的。”刘松一边温声道一边伸手把那落最顶上的绘谱抱到怀里。
瑾石:“……”
他扫了眼那书架侧边刻着的已经有些年头的阵法,自觉地把那句“旁边不就是取高层绘谱用的阵法吗”给咽了下去。
看到两人不自觉地散发出甜腻气息的样子,情关开窍的瑾石瞬间明白了昨天晚上这俩大概也是发生了什么,他立马就有了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觉,但陆年年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
瑾石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下:“你有什么需要送去呈境苑的吗?我现在正好有空。”
“呈境苑?”刘松抱着绘谱放到桌上,有些诧异,“你是去找国师吗?”
“谁……谁去呈境苑就是去找他啊!”瑾石立刻摆手,但他的耳廓已经红了,“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有什么东西要送过去!”
陆年年好像发现了什么,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闪身到书架后面去了。
刘松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而是挠了挠头:“国师和元九曜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讨论什么明年阵考的事儿。”
瑾石一愣,他想起来了,昨晚梁方好像是和元初过这么一句话。
“啊,这样啊……”瑾石点点头,“那……那等他们回来再吧。”
出了思阔堂的门,太阳升到半空,阳光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瑾石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喜欢在阳光下的猫咪的想法,他了个哈欠,既然这样……那他就先去偷偷补个觉好了。
就在瑾石趴在桌上,在阳光的抚摸下渐入梦乡之时,梁方和元初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方几上,是一张陈旧的绘谱,那绘谱是从一本完整绘谱里撕下来的一张,上面一行字写着它的名字——“黄泉奈何阵”,这名字的旁边有一个印记,那印记是一朵花,一朵金色带红蕊的花。
梁方把那绘谱往前轻推,目光犀利地盯住元初:“我现在该称呼您为元九曜,还是乌楚原,乌九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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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啊好像大家理解的“下线”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我理解的就是元初和瑾石后面没有交集,消失在瑾石的生命中(这个世界的),但是并不是元初死了!!而且元初下线之后关于乌家的故事才能让瑾石知道,就是后面虽然没有元初亲身上上阵的戏份,但是有元初的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