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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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只是假象,慢慢的长出了钩人血肉的倒刺。

    ——安圆日记

    奶奶是在俩的从镇上回家之后的第三天发现他俩不对劲儿的,以前安圆一直跟在沈行春身后,一步不离,回来之后两个人虽然还跟以前一样同吃同住,但安圆不再黏着沈行春。

    沈行春跟着爷爷上山,安圆不再要跟着,除了在地里帮忙,就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屋里,看书,玩飞镖,或者是看沈行春给他租的电影碟片。

    安圆把沈行春给他租的电影碟片全都看完了,看完了他就听磁带,边写暑假作业边听,一面听完了换另一面。

    沈行春还是收到了安圆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支钢笔,包在一个漂亮的蓝色礼品盒里,盒子上还用彩带系了漂亮的蝴蝶结,钢笔壳上刻了字,Y&C。

    安圆没当面给沈行春,只是把自己的礼物盒偷偷塞进沈行春书包里,跟其他人送的礼物放在一起。

    沈行春很多天之后才看到,安圆送的钢笔一直被他收在笔盒里,但没用过,安圆给他买的钢笔太好了,他没舍得用,他也没问安圆哪里来的钱,想来应该是他自己存的。

    安圆一开始还会在沈行春做试卷时偷偷瞄几眼,他知道沈行春已经看到他送的钢笔了,因为拆开的礼物盒跟碟片放在一起,但他一直没看沈行春用过,后来安圆也不再留意了。

    他想,或许是沈行春不喜欢他送的钢笔吧,毕竟钢笔这个东西,写字用的,用着顺手才算是好的。

    奶奶只以为俩孩儿闹了别扭,在沈行春又一次跟着爷爷上山之后,在园子里开玩笑着问安圆:“今天怎么不玩飞镖决定跟不跟你哥上山了?”

    天凉了,安圆头上还带着草帽,他扶了扶帽檐:“奶奶我怕蛇,不跟他们去。”

    “现在又怕了?”

    “嗯,现在又怕了。”

    “是不是跟大春闹别扭了?”

    安圆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否认:“不是啊奶奶,我跟春哥没闹别扭。”

    “以前我还呢,从没看见你俩闹过别扭,现在真是稀奇,”奶奶笑着,“闹别扭了还推着平板车去道上接他们啊?”

    “爷爷他们采药太重了,从山上背下来已经很累了,我肯定接他们。”

    奶奶没问他别的,笑呵呵的:“那还是没闹别扭,我跟你爷爷闹别扭的时候,我才不管他呢……”

    安圆肯定不能不管爷爷跟沈行春,他每次看着沈行春被袋子压红的肩头都会心疼半天,过了中午太阳刚要落,他又推着平板车出去了,平板车上放了两壶奶奶熬的茶,现在是热茶。

    他还在坐在路边的道上等,虽然是坐在平板车上,但红蚂蚁还是会顺着平板车爬到他身上,他一直留意着红蚂蚁,被咬了之后晚上就自己主动先擦了药再躺下睡觉。

    沈行春每次出去都会给安圆摘一点都柿回来,现在山上已经很少了,后来越摘越少,回家之后就给他洗干净,给安圆端一碗,给奶奶端一碗,安圆吃过晚饭之后捧着碗一颗一颗的吃。

    兴许是这次红蚂蚁太厉害了,安圆晚上自己擦过药之后还是很痒,沈行春听安圆一直挠腿,拉了灯绳看了看,最后又把爷爷叫了起来,爷爷又给安圆拿了新的药膏。

    沈行春拖着安圆的脚给他擦药,“痒怎么不跟我,前两次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咬了?”

    “前两次不严重,用之前的药膏就好了,可能是这回的红蚂蚁太厉害了,有点痒还有点疼。”

    “疼怎么不叫我?”

    “也不是太疼。”

    沈行春没别的,给安圆擦完药,又看了看他之前被烫的左腿,爷爷给安圆开过新的烫伤药,没留疤,还跟以前一样白。

    他放下安圆的睡裤,又在他脸蛋上捏了捏,“睡觉吧。”

    安圆点点头,爬到自己那边的褥子上躺好,他们俩的褥子铺的很远,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但安圆每天早上还是在沈行春旁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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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别别扭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开学,奶奶在镇上装了电话,家里也装了一部,较以前方便了很多。

    沈行春高三的时间调整了很多,两周才放一次假,晚上晚自习也延长了一个时。

    安圆每天早上除了跟沈行春一起上学之外没再去找他,中午也不去高中食堂吃饭了,晚上也没再等过沈行春。

    一开始沈行春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去叫过安圆几次,后来他自己中午的时间也不多了,跑到食堂匆匆吃两口,又匆匆跑回教室,后来也不去叫安圆了。

    安圆现在跟耿白一起吃中饭,晚上放学一起回去。

    耿白已经知道了安圆的事,安圆没人能,只能跟耿白。

    “圆子,好好吃饭,白哥也只能陪你吃两年的食堂,高中我就不上了。”

    “白哥你为什么不上高中啊。”安圆有点惊讶。

    耿白饭量很,每次了菜都会往安圆碗里夹不少,他给安圆夹了一个鸡腿才:“我的成绩你也知道,我在班里年纪最大,成绩还最差,我时候成绩也不好,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我初中毕业之后准备去北京上艺校了。”

    “那你爸妈同意吗?”

    “同意。”

    “那峰哥知道吗?”

    “就是他给我安排的,艺校他在北京都给我看好了,我妈以前是音乐老师,我从就跟她学,各种乐器都会一点,其实我自己也挺喜欢的。”

    “自己喜欢就好,”安圆,“白哥你爸妈知道你跟峰哥的关系吗?”

    “知道,暑假的时候我带峰哥回家吃饭,我跟我爸妈是同学,但其实他们知道,不过没再什么,他们现在对我的要求很低,活着就行,我肯定好好活着啊,身体不好慢慢养着呗,养着养着就好了。”

    耿白完笑了,“这是峰哥的原话,他在他身边他才放心,我也不想他两头跑,从北京回来的火车要两天一夜。”

    安圆在心里也默默的算了算时间,以后春哥去北京上学了,他们见面的机会或许真的就很少很少了。

    沈行春晚上十点多才到家,安圆之前不等他,早早的做完作业进屋睡觉,每天听到院子里的铁门响,翻个身趴在炕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沈行春开了屋门他又匆匆闭眼躺好。

    今天他没睡,一直等到沈行春回来。

    夏天短,秋天也短,天气冷得很快,进了十月就下了霜,晚上的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天气预报要下雪了,他们都换上了厚衣服,屋里也生了火炉。

    “圆儿还没睡啊,今晚上作业多吗?”沈行春推门进来之后就把外套脱了。

    安圆顺手接过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发现沈行春瘦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腰线那里显得有点空。

    他:“挺多的。”

    “初二的课程好学吗?”

    “简单,好学。”安圆又坐好,拿起钢笔继续做题。

    沈行春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坐在安圆身边的凳子上,往他桌上的试卷上看了一眼,看他做的不是初二的试卷,是初三的,他在安圆头顶揉了一把,“厉害了,现在就开始做初三的题了,不愧是我弟弟。”

    安圆放下钢笔,:“哥,我准备跳级了,上初三。”

    他现在准备的是跳级考试,考试的内容都是初三的课程,跳级的事是初三级部主任跟他现在的班主任找的他,他还没跟别人过,因为他得提前参加一场跳级考试才行。

    沈行春比他大四级,四年的时间太久了,能缩短一年是一年。

    沈行春当然看得出安圆心里想的,但他看着安圆手边厚厚的一沓书跟试卷,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圆儿,别太累了,跳级很辛苦,而且你周围的朋友圈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你还要花时间去融入新的圈子。”

    安圆以为沈行春会替他高兴,听完他的话心里猛地一堵,他没跟沈行春,就算他不跳级,除了耿白之外也没什么朋友,而且他已经自学完了初三的课程。

    这么多天,他每次跟沈行春的话不超过三句,心里长了一个大疙瘩,他没想现在跟沈行春掰扯什么,但心里拧巴着的那股劲儿像团乱麻绳,还长了倒刺,每时每刻钩扯着肝肺,现在更是直冲头顶。

    安圆偏头看着沈行春:“哥,你马上就要去北京上学了,我也想早点去,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之后,不想让我去北京找你啊。”

    沈行春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但也只是张了张嘴,没什么,只了句“别多想”,掏出书包里的试卷开始做题。

    安圆看着沈行春用的还是他以前的钢笔,鼻尖都已经弯了,钢笔壳上磕出了几个坑,又问道:“哥,你的钢笔都这么旧了,怎么不用我送你的钢笔啊?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一直收着呢。”

    “哥,你要是不想让我跳,我就不跳了。”

    沈行春低着头,手里的笔没停,“不是,你想跳就跳。”

    安圆把凳子往沈行春身边挪了挪,逼问道:“哥,我现在问的是你的想法,你想让我跳吗?你要是不想我跳,我就不跳了,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北京,我就不去了……”

    安圆话的声音一直很,语气很轻,却句句紧逼,沈行春手指一用力,笔尖在试卷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线,试卷都被钢笔尖戳破了。

    他抬起头,反握着钢笔,用钢笔头一下下戳着试卷,木桌被磕出“哒哒”有节奏的响声。

    沈行春看着安圆:“圆儿,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答案?想听我让你跳,你要是想听,我就。”

    安圆坐在凳子上愣了很久,他看出春哥生气了,春哥很少生气,现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没什么情绪,但安圆还是被这样的沈行春吓住了,缓了半天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了什么。

    安圆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离沈行春很远,也不敢再看他,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哥,我没有,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安圆也不出来,最后只是默默站起来,收拾好桌子转身走了,开门进屋前对着门把手声补充:“哥你也别熬太晚了,你最近好像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