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醒了?
这枚钻戒的竞价很快被抬到一千六百万。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还有人向最后一名提价的竞拍者投去艳羡的目光,提前祝贺他拍得心仪的藏品。
只有阮梨佯装镇静地坐在原地,安静如鸡。
会场角落的光影忽明忽暗。
舒临垂眼, 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刚才在手机里不是有很多话?”
“……”
“怎么不了?”
“我那是……”
舒临声音平静, “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她发现舒临总喜欢挑这种时候变得咄咄逼人。
阮梨沉默两秒,终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舒临无声地笑, 抬手扶了下眼镜,身体往后靠, 随即举起手里的号牌。
阮梨一怔,似乎没理解他这个动作的意思。
“一千六百万一次!”
“……”
“一千六百万两次!”
“……”
“一千六百……”
“两千万。”
话音落下,现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呼吸跟着一顿。
开口出价的人就坐在她身旁, 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如果没有刚刚那段插曲,舒临高价拍下这枚钻戒她完全可以理解为有钱人的收藏乐趣。
只不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就好像这枚钻戒真的只是为了她而拍, 让人很难不把两件事情结合起来。
阮梨看似平静地错开眼, 搭在膝盖上的掌心却慢慢收紧。
“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 两千万三次!”
“……”
“成交!”
成交槌落下。
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坐在后方的男人,神色各异。
舒临坐在背光处, 放下手里的号牌, 长腿交叠, 松了松领口的温莎结。
今天到场的宾客众多, 开场的时间短暂,有许多方才没来得及搭话的人借机上前想要寒暄两句。
却看到舒临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俯身向身旁的女人靠过去。
男人身上的气息靠得越来越近。
阮梨抬起头, 眼前是他笔挺的西装衣料,在胸前随之晃动的领带,还有舒临微微弯向她的手臂。
“走吧。”
如往常一样平淡的声音,却莫名让她产生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阮梨没有话。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和舒临一起离开了会场。
—
雨夜带着丝丝凉意。
会馆内的服务生已经提前把车开到门口,正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在门外等候。
阮梨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走得昂首挺胸,看似和入场时的状态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笑盈盈地和舒临闲聊,“我不用再单独和张叔个招呼吗?”
“没关系,之后会见到。”
舒临脚步稍顿,替她开车门。
阮梨也跟着停下,眼睛盯着车门却迟迟没有动作。
“阮梨。”
他很少这样直接叫出她的名字,阮梨反应了一会才发觉是在叫她,“嗯?”
舒临低头扫过臂弯的位置。
阮梨一怔,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袖口。
她连忙松开,弯腰坐了进去。
没一会儿,舒临从另一侧上车。
阮梨整个人缩进副驾驶,头靠向一边,半眯着眼从车窗的反光内看到舒临的侧影,立刻装作累了要休息的样子,缓缓闭上眼睛。
外面的雨势比之前大了些。
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车内一路无言。
赶到区楼下,舒临接到一通工作电话。
是关于新项目合作的事情,这通电话时间很长,挂断的时候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没有雨声四周安静的出奇,耳边只剩下一道微弱平稳的呼吸声。
他回过头,看到阮梨姿势没变,整个人窝在座椅靠背里,头歪向车窗的方向。
夜灯昏暗的光线落在她发顶,垂在两颊的发丝被晕染成柔软的金色。
她眼睫低垂着,在眼睑处下片阴影,看上去竟有几分温柔。
舒临收回视线,开抽屉拿出那个黑色丝绒盒。
实际上,他之所以会参加这次拍卖会,完全是因为钟欣茹。
许久之前她就相中一款古董翡翠玉镯,刚好今天拍卖会上这款玉镯作为拍品参与竞拍,舒临算拍下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钟欣茹。
所以拍下这枚戒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车内透进来的光线只有浅浅一束,掌心的戒指有些暗淡。
但中央被一圈碎钻包裹住的蓝钻却能抓准微弱的光亮折射出耀眼的色彩。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繁复华丽的设计。
可看到它的第一眼,脑海中就忽然闪过阮梨的影子。
舒临视线在上面停留几秒。
不知是想到什么,闭上眼睛轻笑了声。
—
周围似乎安静了很久。
一个姿势保持的时间太长,腰背有些酸痛,阮梨手臂微动身体向左侧挪了挪。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里掉落。
阮梨睁开眼,注意到腿上的黑色丝绒盒,下意识嘀咕,“这是什么?”
她开看了一眼,睡意顿时消失地一干二净,“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送你。”
“送我?”
舒临“嗯”了一声,“不想要?”
“……”
阮梨没话。
她虽然是图舒临的钱没错,并不代表能够没有理由的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还是这种意义暧昧的物品。
可反过来想,对方可是舒临。
或许在他眼里送她的这枚戒指和下雨天随手递给她一把雨伞没什么区别。
反而拒绝就会显得她想太多误会了什么一样。
阮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合上手里的盒子,欲言又止。
沉默几秒,舒临突然开口,“下个月我妈生日。”
阮梨:“?”
他抬手开车门,长腿一迈,背对着她丢下一句话。
“就当是你的演出费。”
—
阮梨双手捧着那枚价值两千万的“演出费”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陷入沉思。
坐了一会儿,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给余佳宁发消息。
阮梨:[出来可能有些难以置信。]
她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接着余佳宁的消息哐哐哐地弹出来。
余佳宁:[?!!]
余佳宁:[这就是你的那个钻戒?]
余佳宁:[你真的去求舒临买给你了啊?]
余佳宁:[不是……]
余佳宁:[舒临还真的给你买啊??]
余佳宁:[到底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阮梨想了想,动动手指敲过去。
阮梨:[应该是他疯了。]
阮梨:[他这是我陪他演戏的演出费。]
余佳宁:[斗胆问一句,演出费多少钱?]
阮梨:[两千万。]
余佳宁:[……]
余佳宁:[你别做设计师了,去娱乐圈发展吧。]
阮梨:[我倒是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几句。
余佳宁:[不过讲真的,今天在拍卖会上你不会心动吗?]
阮梨觉得好笑:[我心动什么?]
余佳宁:[坐在你旁边的男人,因为你的一句喜欢一掷千金,就是单纯那一瞬间,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
余佳宁强调:[那可是两千万。]
阮梨盯着手机看了一会。
阮梨:[嗯,心动。]
阮梨:[心动到想转手卖掉把钱转到银行卡上,每天看两眼感受一下什么叫作心律不齐。]
回完消息之后,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端详,半天都没移开眼。
兴许是刚才余佳宁的话把她成功洗脑。
她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晚上在拍卖场里,男人缓缓抬眼,转头看向她的画面。
还有他随口出的那句——“看看老公会不会给你买。”
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她逐渐加快的呼吸声明显了许多。
阮梨飞快地将戒指塞回盒子,“咣”地一声合上抽屉,随手扯过一个抱枕摁在胸口的位置,压制住心跳。
她想。
令自己反常的源头一定是因为这枚价值两千万的钻戒,绝不可能是舒临。
—
好在之后的接近两周的时间,舒临出差行程不断,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拍卖会发生的事情也被短暂的抛之脑后。
托比稿的福,重新捡起设计稿的那一刻,阮梨终于产生了一种生活回归正轨的实感。
只不过进程肯定没有想象中顺利。
她虽然在舒临面前夸下海口,但在Charon这种优秀设计师云集的地方,阮梨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在比稿中胜出。
于是周末熬了两个晚上想创意,得到的却还是一地废稿。
周一傍晚,阮梨坐在出租车里,盯着腿上空荡荡的手绘板,心态有些崩溃。
这时,程云心的电话了进来。
“喂,梨。今天市场部的人又让你去帮他们干活啊?”
阮梨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带上,闭上眼睛向后靠,“嗯,我已经在回公司的路上了。”
“我也是服了市场部这些人!又是胡娜娜吧?上次让你去送材料也是,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新人吗?”
起这个,程云心的音量就止不住抬高。
“你是总裁办的秘书不是他们市场部的助理好不好!以大家不知道她和部门总监那点事啊,我早晚有一天会去举报这对狗男女!气死我了!!”
胡娜娜和高磊的关系在老职员眼里其实已经不算秘密。
只不过碍于高磊是Charon国内主要投资人的独子,身份特殊,纵然其他部门都对她有许多不满,有了这层关系自然也不敢多什么。
大概人类的悲喜在这种时刻格外相通。
话题一开,程云心就刹不住车似的隔着电话把市场部从头到脚骂了个狗屁不是。
尤其是快下车的时候。
阮梨带着耳机,头抵在车窗上昏昏欲睡,却被她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反正!下次他们再找你,你就不去!”
程云心重复道,“就不去!!”
阮梨连连点头,“知道了程老师。”
下车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上楼把资料送到市场部就卡准备下班。
南城的夏天阴晴不测。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雨若倾盆。
许多人都被这一场雨得措手不及。
短短几分钟,街道上全都是跑着到建筑物下避雨的人群。
现在这个时间点车肯定无望,阮梨站在公司门口,盯着怀里心爱的包包思索片刻。
最后还是选择把它护在胸前,快步往地铁站走去。
—
淋过一场雨,怀里的包毫发无损,身上的衣服倒是从头湿到脚。
阮梨去浴室洗完热水澡,头发还没吹干就随意坐在地毯上准备开始画稿。
茶几的角落上放着几本杂志。
基本都是些最近的财经新闻和珠宝咨询,舒临每天早上有空的时候都会坐在这里看两眼。
阮梨随手翻动两页,发现杂志还是两周前看过的那些,没有更新过。
这么一想,她好像也很久没见过舒临了。
偶尔从程云心那里看到舒临最近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阮梨托着下巴望着那一摞杂志,轻轻叹气。
不知怎的,耳边突然回荡起余佳宁之前过的话。
——“你无聊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舒临?”
阮梨突然一愣。
她三下两下把杂志收拢进茶几下的抽屉里,用力合上,摊开面前的手绘本。
好一楼是她的活动区域,闲着没事在这里放什么杂志啊!
阮梨两手拍了拍脸颊,伏在桌前,强迫自己快速进入状态。
客厅里只有落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线令人昏昏欲睡。
只是潦草画了几笔,她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身体像是在冒热气似的带着一阵浓重的睡意来袭。
阮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是怎么从客厅回到房间的。
总之,再睁开眼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柔软的圆床上了。
脑袋里闷胀的感觉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喉咙也干涩得不行。
她低头“嘶”了一声,想要下床倒杯水喝。
正要起身的时候,阮梨发现自己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视线一点点向上。
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西装裤,被她压出凌乱褶皱的衬衫袖口,放置在床头柜的金丝镜。
还有昏暗里,她紧紧攥住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阮梨看到舒临就坐在床边,额角抵住床头,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她来不及思索什么,下意识坐起身想要抽回手。
然而对方却先一步察觉到细的声响,睁开了眼。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
她手腕被一股力道圈住,动弹不得。
下一刻,舒临略微沉哑的嗓音就贴在她耳侧响起。
“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