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哄不好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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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阮梨就跟任博请好了假。

    她晚上没睡好,醒来眼睛依旧红肿着,整张脸看上有些憔悴。

    只不过, 内心倒是比昨天平静了许多。

    昨天一股脑出那些话,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 一个月前她把原先的出租屋退了回去。

    狠话放完, 结果还是要住在一间房子里大眼瞪眼。

    岂不是显得她很没骨气。

    阮梨在梳妆台前静坐半晌,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缓缓转动下门锁。

    昨晚客厅内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

    舒临没有早起下来读,二楼的房门紧闭。

    她站在玄关处盯着楼梯口看了一会儿。

    不知想到什么, 转身将自己锁进房间。

    两时后,阮梨托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按下了余佳宁的门铃。

    “你大清早不去上班来我……”

    余佳宁还穿着睡衣, 一边哈欠一边推开门,看到阮梨身旁的行李箱的时候,她一怔。

    “你拿行李干什么?被你那尊贵的合租室友赶出来了?”

    阮梨把箱子往旁边一推, 头也没抬, “住了两天发现和你同居还不错,想长期发展。”

    “当时就让你和我一起, 不要去住那个破出租屋,你非要去。”余佳宁用脚踢上门, 跟着走进来, “现在怎么突然想开了?”

    阮梨蹬掉鞋子倒进沙发, 随手开电视, 转头看她,“你不欢迎?”

    “那到没有。”余佳宁在她身旁坐下,“我怕舒总可能不是很欢迎。”

    阮梨眉头一皱, “提他做什么?”

    听她语气不对,余佳宁立刻反问,“你们又吵架了?”

    阮梨无语,“什么叫‘又’?”

    “团建结束那天突然跑过来想我,硬在这赖了两天,今天直接拖着箱子跑过来。”

    余佳宁笑了,“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

    阮梨突然觉得,有个直觉过于敏锐的朋友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没回答,伸手捞过抱枕压在怀里,“干嘛跟审犯人似的?”

    看阮梨这副样子,余佳宁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吧。”她把身体侧过来,抱起手臂,“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阮梨气势逐渐弱下来,声了句,“就是我准备跟他离婚。”

    沉默两秒,余佳宁彻底懵了,“离婚?!”

    “嗯,离婚。”

    “他真把你从家里赶出来了?”

    “不是。”

    “把你从公司里开了?”

    “不是。”

    余佳宁抿唇,又问:“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婚内出轨吧?”

    “都不是。”

    阮梨摇头,“就是觉得没意思,不想继续了。”

    “……你们俩的关系充其量算是各取所需,突然离什么婚?而且离婚怎么办,工作也不要了?”

    余佳宁纳了闷了,“女人,我真是搞不懂你。”

    玩笑话是这么,可余佳宁是真的搞不懂。

    认识阮梨这么久,她虽然性格上是能闹腾了点儿,看上去也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但她知道。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阮梨从来都是分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所以在她提出要和舒临结婚的时候,余佳宁也觉得。

    这一定是阮梨深思熟虑权衡过利弊之后的选择。

    在她眼里舒临顶多算个合作伙伴,至于那些随口提起的几句吐槽,余佳宁也只当是她无聊之中的消遣。

    只是时间越久,余佳宁越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如果她真的讨厌某个人,就应该像对杨宇一样,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

    而阮梨对舒临的情绪大多时候都来的莫名其妙,余佳宁甚至都觉得,她对这个协议对象的要求已经高到比男朋友更甚的程度。

    尤其是现在提出和舒临离婚的事情,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这种行为是在逃避着什么。

    至于为什么逃避——

    “你跟我实话。”

    余佳宁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这话一出口,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阮梨唇角逐渐收敛,连眉宇间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两人对视一眼,余佳宁眨巴了两下眼睛,缓慢错开视线。

    倒不是因为别的。

    她知道阮梨对于感情方面有些障碍。

    只不过这些阮梨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她也不想戳人痛处。

    见阮梨一直没有话,余佳宁伸手摸过遥控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什么综艺,闹哄哄的。”

    电视节目切换的一瞬间,她听到阮梨忽而在旁边轻声开了口。

    “我应该从来没跟你讲过,我为什么总是对我妈发脾气。”

    话题转变的尤为突兀,余佳宁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从到大,她从来都是最疼我的那个人。可是我每次看见她,总会忍不住想起以前为了躲债挤在出租屋里吃不饱穿不暖的那段日子。”

    余佳宁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出话来。

    “还记得当时我坚持要去英国做交换生吗?”阮梨,“包括后来不顾她的反对也要来南城自己生活,甚至冲动之下和舒临结婚。”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叹息似的,“我心疼她,又忍不住把从前那些事迁怒于她。”

    就算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叶丽贤的错。

    落在电视屏幕上的视线逐渐失焦。

    恍惚间,眼前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

    她踮脚牵住爸爸的手。

    气球被轻飘飘的丝线缠绕,浮在空中,斑驳的光影在她眼中闪烁。

    她看到客厅内摆放着新鲜的花束,隔着玻璃窗传来阵阵笑声,被风吹散的花瓣就落在她脚边。

    可是转眼的一瞬间。

    所有平和变成铺天盖地的潮水,撕碎记忆的滤镜,直接将她拉回到所有崩坏的开始。

    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点盖住了她的脚步声,也遮盖住了路灯下两人缠绵地低语。

    阮梨脚步定在原地,缓缓抬眼。

    穿深色上衣的人是她的爸爸,而穿红色长裙的女人。

    却不是她的妈妈。

    雨水浸湿整条街道,但温度依旧灼烧,像密不透风的胶纸将她牢牢裹住。

    她似乎闻到了女人身上劣质的香水味。

    浓烈、甜腻、令人窒息。

    让人止不住联想到大片腐烂的玫瑰,一点一点侵蚀着她薄弱的神经。

    只是那天的事情,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

    她甚至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

    可叶丽贤从头到尾都知道。

    她所拥有的一切,全部被摧毁的支离破碎。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但不要这个家,阮书平连房子都被那个女人给骗走了。

    看到叶丽贤日渐憔悴的模样,阮梨逐渐开始明白。

    什么爱情,什么忠贞不渝,到头来就像一场笑话。

    她根本不理解,为什么叶丽贤到最后要执着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

    明明可以及时止损。

    明明深爱着某个人,根本就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这些事看似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却一点点在她心里盘绕成无法解开的结,变得根深蒂固。

    阮梨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些情绪。

    每当她想走出去的时候,却只会被这个怪圈越束越紧,而叶丽贤就变成了她自私的迁怒对象。

    “我怕这些事情出来,你会对我失望。”

    阮梨低头看着手里的抱枕,声音很轻,“而且昨晚陈宇来找过我。”

    余佳宁顿时来了气,“他还有脸来找你?”

    “你知道当时分手的时候他跟我过什么吗?”

    阮梨,“我没法真正去爱一个人,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有病吧!”余佳宁气笑了,“他自己劈腿还要跑过来恶心前女友,脑子里几斤水啊甩了这么多年都没甩干!”

    阮梨扯唇笑了声,“他有病又不是一天两天。”

    “我只是觉得,他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窝进沙发靠背,闭上眼睛,“但与其是不会去爱,不如是,我在害怕自己会爱上某个人。”

    “我讨厌那种所有情绪都无法被自己把控,我的世界只能围绕着那一个人转的感觉。”

    所以在舒临对她出那些话的时候。

    她根本不想深究自己内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退缩。

    在她的认知里,只要不去碰,或许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余佳宁皱眉,轻叹了口气,“你不能那样想,恋爱包括婚姻不光只有你认知里坏的一面。”

    “……”

    沉默许久,阮梨眼睛闪烁了下,“可我现在连再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余佳宁看着阮梨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是过往赋予了她独立的人格,代价却是失去了表达和接受爱的能力。

    所以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没事的。”

    余佳宁长长地吐了口气,抱住阮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都会过去的。”

    阮梨因为她突然矫情的举动有些想笑,别过头去,“干嘛啊,我又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余佳宁没理她,继续抚着她的后背。

    “就算等待的时间可能会比别人要久一些。”

    她抬头,捏住阮梨脸颊向外扯了扯,“你也不能放弃自己,听到了吗?”

    —

    天气逐渐变冷,白昼也越来越短。

    六点一过,车流穿梭的尾灯在高架上连绵成几道绚丽的光带,点亮南城纸醉金迷的夜。

    司机将车停在楼下。

    见舒临从大厦出来,任博连忙跑过去替他敞开车门。

    然而舒临抬头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动。

    这两秒钟的时间内,任博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

    猜想舒临可能发现他今天会议上记错合作方的名字。

    与其被揪出错误责备一顿,不如主动承认,还能骂得轻一点。

    任博提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却听见舒临问。

    “阮梨今天跟你请的假?”

    任博一愣,反应过来后又立刻道,“是。”

    “她怎么了?”

    “住的房子到期了,今天要搬家。”

    “……”

    到“搬家”两个字的时候,任博清晰地看到舒临额角的青筋蹦了两蹦。

    他垂头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敢问。

    进公司这么久,任博觉得自己的顶头上司一直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可自从阮梨进公司后,舒临的脾气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情绪波动的频率直线上升。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任博觉得最近跟舒临接触的时候心很累。

    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出错。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这哪儿是招了个秘书。

    分明是个祖宗。

    一路上。

    舒临没要求任博汇报工作,只是倚在后座内闭目养神。

    今晚没有工作行程,陈越泽叫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聚。

    远远见人走进来,顾嫣然先是惊喜地转头,看清来人后又兴致缺缺地推开面前的酒杯。

    “哟,稀客呀。”

    陈越泽坐在牌桌前,吊儿郎当地转头,“大忙人今儿怎么有功夫过来了?”

    舒临没理他,径直在他后方落座,顺手替他甩出一张牌。

    “梁深呢?”

    “梁深他没空。”陈越泽朝顾嫣然瞄了一眼,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真没空还是有不想见的人。”

    顾嫣然瞪他,“不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越泽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招呼服务生给舒临上茶。

    舒临却微微抬眸,捞过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

    见一向烟酒不沾的人今天突然破例,陈越泽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舒临端起酒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的牌。”

    牌桌上的两个人同时对他下了噤声令,陈越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把肚子里的话咽下去。

    几人了一会牌。

    趁着酒意微醺,顾嫣然忍不住开口,“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见我啊!”

    吐槽不可怕,重点是吐槽对象是顾嫣然,更可怕的是被吐槽对象还是梁深。

    这两头无论点哪一头的火都是死。

    “那要问你自己。”

    不怕死的陈越泽开了口,“当时分手的时候干了什么,让他连理都不想理你。”

    “我干什么了?!分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明明哄我一句就没事了,他非要跟我讲道理!”

    “那确实是梁深的错。”陈越泽点点头,“你不是那种能讲通道理的人。”

    “……”

    眼看顾嫣然火气上来,有人出来问,“所以呢,最后他哄你了没?”

    “没有!”

    顾嫣然瘪着嘴,“那我顾嫣然肯定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他既然连这种事都做不到,所以我就……”

    她声音越来越,“我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第二天就飞去国外了。”

    “……”

    都知道顾嫣然和梁深当时分手分的不明不白,谁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话一出来,周围顿时安静了。

    连陈越泽都摇了摇头,不知道该点什么。

    正在这时,坐在角落里的舒临放下手里酒杯,缓缓抬眼。

    “你们什么毛病?”

    他抬手扯松领口,眉宇间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烦躁,“哄不好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