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36】 ·
许蕴灵对于谢端宜的敌意视若无睹, 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她循着方才话的方向看过去,一下便瞧见了最前头的姚清微,以及旁边一位与姚清微长相略微相似的妇人。
那妇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许蕴灵, 眼中满是欣喜与激动。
须臾,姚清微带着妇人走了过来, 在许老夫人不解的目光中, 向她拱手行礼,以示尊敬。
许老夫人迟疑道:“你是……”
姚清微面露微笑,看了眼许蕴灵,道:“您就是许老夫人吧。我是蕴灵的表哥, 忠国公府的姚清微。这位是我母亲。今日也是凑巧, 会在宝宁寺与您老人家相遇。”
忠国公府?
乍一听到这四个字, 许老夫人一阵的恍惚。
她得好几年没听人提起忠国公府了,这是她去世媳妇儿的娘家,也是她大孙女的外家。
当初姚家二爷站错队, 连累整个忠国公府遭先帝厌弃, 老夫人是知情的,以至于后来许康辉选择明哲保身,与忠国公府断了关系, 其中也她的意思。
许家几代家世清白, 绝不能和逆党走动来往, 毕竟一旦行差踏错,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多年过去,曾经清俊的少年已经长大,儒雅温和在他身上消失, 反而变得身姿挺拔,气质皎皎, 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豪迈大气。
许老夫人在姚清微身上看不到忠国公府落魄后的颓然。
想来她在淮水府待的几年,京都局势风云变幻,原本空忠国公名声的姚家,再一次在京都崭露了头角。
许老夫人颔首回礼,心中摸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现今的姚家。
老夫人这厢犹豫,姚清微已经看向了许蕴灵,微微一笑。
“表哥。”
许蕴灵见状。乖乖地喊了姚清微一声,而后狐疑地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王氏,“请问您是……”
许蕴灵话未完,王氏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声音紧绷道:“你就是姚钰妹妹的女儿?蕴灵?”
许蕴灵眨眨眼,轻轻应了声:“嗯。”
王氏喜不自禁,叹了声,感慨道:“我是你的伯母啊。那么多年,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姚钰是许蕴灵母亲的闺名,她未出嫁前,王氏与姚氏只见妯娌关系十分亲密,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后来姚钰去世,他们一家却无法为她送最后一程,也没办法好好照看她留下来的女儿。王氏为此一直深感遗憾和愧疚。
现在她终于见到了姚钰妹妹的女儿,可以弥补当初的遗憾了。
王氏想到陈年旧事鼻头些发酸,她认真量了一番许蕴灵,越看越觉得她和姚氏像,一时情难自禁,眼眶微微湿润:“你和你娘长得真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出落的一样标致。”
许蕴灵让王氏夸得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乖顺地叫了王氏一声:“伯母。”
“哎!”王氏让许蕴灵喊得心花怒放,重重地应了声,忙攀住许蕴灵的手臂,连声道,“伯母多年未能和你好好话了,你同我一起……”
王氏大立马将许蕴灵带走的架势,姚清微看了看杵了很久的许家人,面上颇为尴尬,他连忙拦住了王氏,委婉道:“母亲,灵灵还要和许老夫人拜佛,您什么话,不如等空闲了再同灵灵。”
经姚清微一提醒,王氏才恍然意识到许家长辈还在,她一个当伯母的就要当众把人带到自己身边,确实不妥。
王氏赶紧松手,点头道:“灵灵,你先陪老夫人,等空了伯母再找你。”
完,王氏便又同许老夫人寒暄了两句,随后和姚清微转身回到了马车旁,吩咐丫鬟带上准备好的贡品与香火。
“走吧。”老夫人淡声道。
永宁伯府的人在许蕴灵和王氏认亲时便已进入了宝宁寺,许蕴灵跟着老夫人进入大门,方才出门迎接的和尚迎面走来,领着一老两少去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中释迦摩尼佛像宝相庄严,慈悲肃穆,敛眸注视着普罗众生。许蕴灵跪在蒲团上,额头触地,听着耳边僧侣沉沉的诵吟声,内心倏然平静下来,没任何的杂念。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真正彻底的平静与无欲。
磕拜过后,许老夫人要同宝宁寺的大师论经,许蕴灵和许蕴纯率先离开了大雄宝殿。她们要在寺里住一晚,明日再下山去。
带路的和尚将两人领到香客住的禅院,然后便告退了。
许蕴灵和许蕴纯各自一间房,寺院里的摆设简单朴素,许蕴灵看了一圈,决定去看看和尚的银杏林。
她跟着和尚进来时看到寺院中栽了一大片的银杏树,边上一团湖泊环绕,金灿灿的枝叶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别一番风景。
宝宁寺的格局很简单,许蕴灵顺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银杏灵在宝宁寺西南角,去那边要经过观音殿,许蕴灵走过时心血来潮,想来观音殿拜一拜。只是很不凑巧,她刚进去,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谢端宜和许蕴纯正在上香。
许蕴灵暗道冤家路窄,于是想也不想,脚尖一拐,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但是来不及了,谢端宜一转身便看到了扭头就走的许蕴灵,当即变了脸色,厉声叫住了许蕴灵。
许蕴灵置若罔闻,径直往外走。谢端宜明摆着来者不善,她停下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许蕴灵想着摆脱谢端宜,她不假思索逃开的样子好像谢端宜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谢端宜不由得就想到了中秋节那晚,她和许蕴灵牌九输了,自己被许蕴灵灌了烈马酒之后醉的不省人事。
她是被人送回永宁伯府的。
两杯烈马酒能放到两匹成年马,谢端宜自认酒量还行,可在烈马酒下,仍是烂醉如泥。
中秋那晚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全不记得了,只知道第二天醒来,迎接她的是父亲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以及母亲失望透顶的面庞。
她愣愣地捂住脸颊,茫然又委屈,可家人看她的目光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永宁伯愤然离开时的一句“不成体统”灌入她的耳内,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逼问丫鬟,才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在回程的路上跳出马车,哭哭笑笑,被人围观,当众撒起了酒疯,甚至还要跟陌生男人回家……
丫鬟的话犹如惊天噩耗,谢端宜觉得自己做了场噩梦,醒来后一切全变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姑娘了。
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府里的人背着她在暗地里偷偷嘲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迫不及待要离开的许蕴灵!
凭什么自己名声被毁,许蕴灵还能安然无恙。
她必须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谢端宜的眼底寒光乍现,她一把抓起香炉里尚未燃尽的一把香,猛地冲到了许蕴灵的身前。
许蕴灵让她逼停了下来,看着气喘吁吁地谢端宜,皱眉道:“谢姐,你什么事吗?”
谢端宜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许蕴灵,不答反问:“许蕴灵,你没什么要的吗?”
许蕴灵莫名其妙:“我能什么要的。难不成是我扰到你和二妹妹了?那可真是对不起。”
许蕴灵随口了声对不起,听起来没什么诚意,这话落在谢端宜的耳中,仿佛是她对自己的羞辱。
“许蕴灵!”谢端宜狠狠地叫了声。
谢端宜实在奇怪,许蕴灵心中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欲多言,觉得走为上策,“谢姐事麻烦直言,您要是喉咙不好,可以请大夫来看看。”
许蕴灵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谢端宜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的背影,放在身后的手一点点地用力抓住香烛,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睑处落下一片的阴影,让她的眸光变得更加幽深起来。
“端宜,我大姐姐心胸狭隘,你得罪了她,肯定没好果子吃。”一旁的许蕴纯嘴里着提醒的话,唇角却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斗不过她的,不要争了。”
谢端宜醉酒在朱雀大街上撒酒疯的事情她听了,中秋那晚她闹的动静很大,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要跟一个书生回家睡觉的言论,身为永宁伯府的姑娘,她的做派实在伤风化,损伯府的颜面。
谢端宜不出意料成为了京都笑柄,大家都在背后笑话她想要委身于落魄书生。
她是受不得气的性子,越是不让她做什么,越是能激起她的怒意,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害她的许蕴灵,谢端宜可不是要疯。
谢端宜和许蕴灵两败俱伤,她只要坐等渔翁之利就行。
许蕴灵抢了她原本的一切,没那么容易!
许蕴纯站在谢端宜的身后,声音幽幽:“端宜,我知道你心里恨,本来在朱雀大街上撒疯的人不该是你,你是让人害了啊。”
“可现在她在寺庙,佛门重地,不好与人纷争。”许蕴纯微笑,“你什么苦,忍忍吧。”
许蕴纯的话犹如一颗颗毒药,将谢端宜的内心撕扯的血肉淋漓,她好像又回到了中秋醉酒的那晚,周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在尽情地嘲笑她……
“凭!什!么!”谢端宜几乎是牙齿里挤出的三个字。
她怒火中烧,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充斥她的胸腔,谢端宜握着手里灼烫的香烛,歇斯底里地朝许蕴灵的后背扎过去。
“贱人!”
脑后风声呼过,许蕴灵下意识地回头,却见谢端宜面色扭曲地将手里的一把香烛往她身上扎。
香烛冒着红星的火光依稀可见,许蕴灵的瞳孔无声地放大,意识空白间,许蕴灵的身体反应快于思考,竟抬手握住了谢端宜的手腕。
僵持动作间,香烛的灰烬落在了许蕴灵的肩膀上,灼烫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她情不自禁地嘶了声,沉了脸色,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谢端宜,厉声喝道:“谢端宜你疯了?!”
“我是疯了!”谢端宜面色狰狞,“中秋那天,我被你灌下烈马酒,我就已经疯了!”
许蕴灵死死扣住谢端宜的手,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当初想害自己的人是她,如今却好像变得自己将她害了似的。
许蕴灵本就不是能受气的性子,当下冷笑道:“看来是真的疯得不轻,相比大夫也治不好你,不如我这就帮你喊人,让大家看看你疯魔的样子。”
“你敢!”谢端宜目眦欲裂。
眼看谢端宜的力道越来越大,许蕴灵心下一狠,一脚踹在她的腿上。
“啊!”谢端宜痛得大叫了一声,身形顿时不稳,踉跄着就要往地上倒。
许蕴灵眼疾手快,用力甩手,将人甩在了地上。
“啊!”谢端宜又是一声惨叫。
许蕴灵站定,微喘着低头看去,只见谢端宜手里的香烛折断了几根,冒着星火的猩子散落了一地,几个就落在她的手边。
而她的手腕,好巧不巧,压到了火星子。
一旁的许蕴纯看了半天,终于跑了过来,她看到谢端宜的手,震惊地捂住了嘴,惊呼道:“端宜,你的手!”
许蕴灵不由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
人立在大门口,沉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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