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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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蕴灵感动中夹杂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她眼眶微微发热,眨了眨眼,觉得摄政王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赵长渊不知道许蕴灵又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他在完话后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穆文帝却激动了, 他眼睛登时一亮,像是来劲了, 先搪塞一句:“皇叔放心, 朕有分寸……”然后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朕总觉得林海阁少了些什么……”

    穆文帝扭头对周太后:“母后,林海阁是在是太安静了些, 不如来些歌舞助助兴。既然两位总督府的姑娘在这里, 想来才艺非凡, 不如琴师奏乐,请两位姑娘舞一曲?”

    穆文帝虽是建议的口吻,但出口的话不容置喙。周太后不作声, 不解地看穆文帝, 不明白平日里十分忌惮摄政王的皇帝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敢直接挑衅摄政王了。

    穆文帝一摆手,福安立马意会, 吩咐琴师在殿侧准备。

    穆文帝的为难接踵而至, 许蕴灵才得以有喘息的空隙, 一听到皇帝的指令,瞬间苦了脸。

    想她曾经在KTV唱歌五音不全到朋友不敢递话筒给她,还有从到大参加的班级文化汇演,一度四肢不协调到老师看见她就害怕……

    现在皇帝让她跳舞, 疯了吧。

    业务能力暂且不提,穆文帝明摆着知道她脚上有伤的情况下依旧下旨让她跳舞, 许蕴灵不得不想到,皇帝怕是在拿她撒气。

    许蕴灵连连叫苦,余光瞥见许蕴纯跃跃欲试的模样,许蕴灵无端生出些荒谬感。

    “皇上,时辰不早了。”赵长渊徐徐道,“两位姑娘的助兴不急于一时,大臣们在央清殿等很久了。”

    赵长渊不提许蕴灵,只拿住百官宴来事。可他越是平静地劝,越像替许家姐妹解围,与此同时,也让穆文帝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穆文帝盯着赵长渊看了会儿,面色沉凝,呼吸重了起来。他呵笑了声,阴阳怪气道:“皇叔是心疼了吗?”

    “皇上,凡事适可而止。”赵长渊失了耐性,面无表情,威压深重。

    穆文帝感觉自己完全被压制住了。他堂堂大宣朝的皇帝,竟被警告,还要看摄政王脸色行事。

    穆文帝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道:“皇叔,你体贴许姑娘,不如朕给您赐婚怎么样?朕瞧着许家两位姑娘都不错。尤其许二姑娘那么积极地站出来,想来是喜欢皇叔的。不如许二姑娘嫁给皇叔,至于许大姑娘,纳入皇宫——”

    “皇上!”周太后听得心惊肉跳,急忙喝止穆文帝。开玩笑,皇帝话不比普通人家,那叫君无戏言。这气话要成真了,恐怕前朝后宫都得疯。

    “怎么了母后,朕得不对吗?”穆文帝被断了话很不高兴。

    周太后缓了缓,知道皇帝正气头上,温和:“皇上,纳妃兹事体大,这事儿该好好斟酌。今日不过是秋狝的宴席。而且姑娘们成日待在家中学礼仪刺绣,想来也闷了,这等大事,不如留着日后再。”

    “王爷,您呢。”周太后着急,希望赵长渊能退让一步,别把皇帝逼太紧。

    赵长渊其实早就动了怒气,只是他一概会掩饰情绪,所以皇帝和周太后没瞧出来。周太后的话他不爱听,更不想如他们的意。

    从到大赵长渊很少喜欢什么事物。早几年大宣和西夷还在仗,那时他整日忙着军务和战事,几乎没有额外的时间来想别的喜好。等后来当了摄政王,又天天在朝堂与钱惟庸一派针锋相对。钱惟庸一过世,接着又和他的接班人李显文、还有羽翼刚丰的皇帝斗智斗勇。

    赵长渊觉得累了,更觉得与一帮人天天算计来算计去很无趣。于是交出军权,退居王府,过着轻松的日子。不过有些事,不是他想退,就能彻底退的。

    赵长渊自认没有篡位的想法,但架不住皇帝和旁人觉得。就算他表示对皇位漠不关心,他们只会认为他在作秀,一切全是假象。而一旦他有松懈的迹象,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于是渐渐的,赵长渊不再费心思管皇帝怎么想。原来如何便如何,他们既然要忌惮,那便让他们忌惮个够。世上本就不会有什么东西值得成为他的逆鳞。赵长渊做得最多的就是冷眼旁观,任他们跳来跳去。

    只是现在有了例外。

    他喜欢姑娘的事情让人看出了端倪,但不代表能任他们拿捏,利用她来威胁自己。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赵长渊转着白玉扳指,凌厉的气势直逼穆文帝。

    既然掩藏不了他的喜欢,旁人也休想借此染指分毫。

    “皇上,不管您要娶许蕴纯,还是要把她嫁给别人,本王一概不想管。但是许蕴灵——”赵长渊面容肃厉,不怒而威,一字一句重如雷霆,“——谁也不准动。”

    穆文帝瞳孔收缩,惊讶赵长渊一改少言寡语的态度,直接警告。

    穆文帝当即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他对赵长渊仍是惧怕的。

    赵长渊的声音沉缓,掷地有声,但只有穆文帝周围的人听见。许蕴灵压根听不清他们在什么。就连穆文帝之前了什么,她也听得不甚清楚。

    直到穆文帝怒气冲冲一言不发的离开,许蕴灵恍然反应过来,一场危机就这样过去了?

    “好了,大家开宴动筷吧。”周太后适时地调解气氛,只字不提方才发生的事,“两位姑娘也请入座。”

    许蕴纯焉头搭脑,转身时她狠狠瞪了许蕴灵一眼。如果许蕴灵不出现,今日不会演变成这样。

    许蕴灵跟她犯冲,害她丢了进宫的机会。她和许蕴灵果真不能共存。

    许蕴纯眼底阴鸷地回到座位上。

    许蕴灵回去时则向上望了眼赵长渊,却只看到他离去的侧影。

    宴席再次热热闹闹的举行,只是接下来众人再也没有吃东西交友的心情。一个个心思各异,目光若有若无地移到许家两姐妹身上。

    许蕴纯仍然装模作样端着,许蕴灵则有些不在乎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同刚认识的秦臻臻姑娘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直到周太后疲乏提前离席,这场宫宴渐渐落入尾声。许蕴灵和清月回到了住的别院。

    清月等在外面不清楚林海阁发生了什么,回来见许蕴灵满面倦容,只当自家大姑娘累了,于是服侍她洗漱,让她赶紧休息。

    清月道:“大姑娘,您早些睡吧,奴婢就在外间,您要是半夜起来,喊我一声就成。”

    “知道了。”许蕴灵点点头。

    房门关紧,许蕴灵躺在床上毫无困意,不停地转辗反侧。脑子里走马灯花闪过今日发生的一幕幕,越想越心烦意乱。

    夜深,万籁俱寂。外间没有了声响,清月应该睡了。许蕴灵抱着被子叹气,觉得古代太枯燥乏味了,睡不着都没有其他娱乐活动来发时间。

    许蕴灵琢磨起来干点什么,耳边窗柩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敲击声。

    “咚。”

    许蕴灵眨眨眼,侧耳细听了会儿,又有一记声音,像是石子敲击在木头上发出的声响。确定自己没听错,许蕴灵想了想,爬起来去开窗。

    今夜十五,月光明亮,照得院落如同白昼。许蕴灵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垂落下来的一双脚。黑袍盖住了那人的腿,只露出一双黑底镶金丝的长靴。

    许蕴灵趴在窗上看了会儿,也不见那人跳下来。她歪歪头,声问:“喂,你是谁呀?”

    那人似乎是笑了声,许蕴灵没听仔细,而后赵长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睡不着?”

    “王爷?”许蕴灵惊讶,歪头不解道,“您怎么知道我睡不着?还有,您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她完往后看了看外间,清月竟然没被吵醒。

    “猜的。”赵长渊潦草地应付了一句,又,“既然睡不着,要不要一起赏月?”

    赏月?许蕴灵努力探头看了眼天上的大月亮,觉得自己睡不着确实有那么点无所事事,于是点点头,“好哦。”

    “您等我下。”许蕴灵随手披了件外衣,撸起袖子,开始手脚并用认真趴窗户,完全没察觉到已经跳下来了的赵长渊。

    而赵长渊也是没想到,一下来就看到姑娘费劲巴拉地在翻窗户。

    赵长渊:“……”

    和上一回看到的许蕴灵灵活翻|墙的场景不同,这回因为没有梳头,长发全落在身前,行动很不方便,许蕴灵翻得甚是艰难。

    赵长渊看不过眼,叹气:“我帮你。”

    瞬间腾空的许蕴灵:“???”

    您老什么时候下来的。

    等许蕴灵回过神时,赵长渊已经把她带到了屋脊上。他的脚边放了两壶酒,一个酒杯。

    “……”

    许蕴灵沉思,总觉得一切发生的有点快,摄政王像是预谋好了。

    “怎么,反悔了?”赵长渊好笑地看她。

    “怎么可能。”许蕴灵条件反射的那叫一个快,她学着赵长渊坐在屋脊上。屋顶上面很空旷,视野极好。而且今夜月亮高挂,不见半点云层,十分适合赏月。

    许蕴灵感受了会儿大自然的美妙,心情都变的好起来,一晚上郁结于心的惆怅也烟消云散。

    她默默赏了会儿月,忽然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许蕴灵闻了闻,一扭头,就看到赵长渊懒懒地握着酒杯在喝酒。

    俊颜朗目,和光同尘,特别赏心悦目,许蕴灵差点想给他吟诗一首。

    赵长渊瞥到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当她也想喝酒,想了想问她:“想喝酒?”

    许蕴灵的目光慢慢挪到他的酒杯上。她还没喝过这里的酒,而且赵长渊手里酒的香味确实勾起了她的馋虫。

    “想。”许蕴灵毫不犹豫点头。

    赵长渊笑了笑,偏头吩咐:“扔个酒杯上来。”

    下一刻,一个酒杯出现在空中。赵长渊轻轻松松接过,倒了一杯递给许蕴灵。

    许蕴灵口抿了抿,眼睛亮了亮。酒不错,甜甜的辣辣的,但又不过分甜过分辣,每一口都恰好好处。即便许蕴灵不懂酒,也能喝出它的好来。

    许蕴灵酌细品,赵长渊看了看她,忽然:“今天,害不害怕?”

    赵长渊没头没尾的一句,许蕴灵愣了下,却是听明白了。

    摄政王这是在关心她呢。许蕴灵有点美滋滋,彻底对赵长渊改观了,原来宁王真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

    许蕴灵白天回答穆文帝的问题时的确有过害怕。她正准备点头,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再多添一份心疼。

    许蕴灵捏起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满不在乎地:“只有一点点。”

    赵长渊挑眉:“真的只有一点点?”

    许蕴灵眨巴眨巴眼,点头。

    赵长渊浅笑不语,眸光深深,像是看透了她。

    对峙半天——

    “好吧。”许蕴灵肩膀耷拉下来,恹恹地鼓了鼓腮帮。她换了一个姿势,双手往后撑在屋脊上,白皙修长的颈项仰起,露出秀美的侧脸和精致巧的下巴:“唔……”

    赵长渊没有催促,单膝屈起,酒壶挂在两指间,动作随性且慵懒。他侧头静静凝视面前的姑娘,看着她双眉似是蹙起而后松开,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中轻颤几许——

    许是知道旁边的人是赵长渊,许蕴灵没有那么多顾忌,坦率道:“原来是害怕的。我和皇上又不熟,有点害怕话不得体得罪了九五之尊被拉去砍头。”

    赵长渊了然的笑笑,像是已经预料到她言语之中会有的率真。他浅啜了一口酒:“后来呢?”

    “后来啊。”许蕴灵放松下来,像是在林海阁那般,内心平静安宁,她笑了起来,直言无畏:“后来就不怕了啊。”

    她回答的干脆笃定,仿佛有什么依仗。赵长渊晃动酒壶的手停下来,静默了一息,轻声问她:“为什么?”

    “因为——”许蕴灵拖长了语调,她收回目光,在清冷月辉中冲赵长渊灿然一笑,半真半假道,“可能是因为王爷你吧。王爷你人那么好,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姑娘笑得甜美狡黠,好像早就算好了他会出手。意外的是,赵长渊对她的算计一点不反感,甚至,还有些许的庆幸和愉悦……

    赵长渊微微失神,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难得见赵长渊出神,许蕴灵歪头端详了片刻,忍笑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揶揄道:“王爷,回神啦。”

    赵长渊失笑,倒也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他情不自禁伸手,在许蕴灵挺翘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调皮。”

    许蕴灵对赵长渊没有防备,鼻尖上温热的触感若即若离,却又转瞬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但许蕴灵就是看见了。

    她呆愣住,心跳有瞬间的紊乱,可看到赵长渊自然且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方才的动作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事。

    许蕴灵忽视掉心底一闪而过的低落,又变得高高兴兴起来,拉过赵长渊,借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儿八经地敬他:“不管怎么样,总之多谢王爷出声相救。这杯酒我先干了!”

    灵俏的姑娘转眼豪气冲天,利落地一口干了,喝完了甚至很老练地把酒杯倒过来,给赵长渊看看她喝干净了。

    赵长渊哭笑不得:“谁教你的……”

    完,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女孩子少喝点。”

    “知道啦知道啦。”许蕴灵敷衍地摆摆手,一头却已经扎进了酒壶里,半眯着眼睛瞧里面剩下的梨花白,嘴里嘟嘟囔囔,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王爷,你的酒有点好喝,等回了京都,能送我十坛吗?”

    赵长渊:“……”

    赵长渊拿了两壶酒本是给许蕴灵散心,结果一晚下来,全进了她肚子不,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向赵长渊讨要起来。

    赵长渊有心拒绝,可一看到许蕴灵可怜巴巴又满怀期望的眼神,再坚定的心也软了下来。赵长渊暗叹一声,只好让影卫再拿两壶梨花白。

    四壶梨花白都是上好的好酒,出自大宣朝最有名的莫家酒庄,埋了至少有六十年。梨花白入口醇香,酒味虽淡香味可谓浓郁,这酒喝起来不显山露水没什么感觉,后劲却凶猛十足。

    许蕴灵贪杯,最后不出意外把自己喝倒了。

    她喝醉了不撒酒疯,眯着眼睛抱紧酒壶坐着发呆,只是醉酒了坐不稳,晃着身子摇头晃脑抱怨脑袋重,想摘下来让赵长渊帮忙拿会儿,等不累脖子了再给安上去。

    偏偏姑娘这话时一本正经,赵长渊看得有趣,屈膝托腮坐在许蕴灵对面,含笑注视她。

    姑娘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即将歪倒时赵长渊伸手懒懒一扶,等坐正了便撤手,然后看着她左歪右斜,一个劲地嘟囔晕,等再次把自己晃晕了要倒下时,赵长渊再出手帮一把……

    以此循环往复。赵长渊玩得颇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

    “晕。”冷不防许蕴灵往前栽倒,赵长渊直起身急忙扶住她。

    许蕴灵睡倒在他的臂弯。酒壶撒了手,咕噜噜滚下屋檐,却没发出声。楚恒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赵长渊的身边。

    楚恒看了眼许蕴灵,迟疑道:“王爷,由属下来送许姑娘回房吧。”

    “不必。”赵长渊横抱起许蕴灵,不给楚恒接手的机会,“我来。”

    夜风徐徐,山林间的夜晚静谧而轻柔,窗扉半启,几束皎洁的月光洒进房内。清月在外间熟睡,赵长渊抱着许蕴灵敏捷地跳入屋里。

    赵长渊把人放到了床上。

    一沾床,原本安安分分的姑娘自发地抱住被子将自己蜷起来,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香甜。

    赵长渊不禁笑了笑,撩开她粘在唇角的发丝。凝视半晌,轻不可闻地与她道别:“姑娘,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