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65】 ·
荷渠苑, 许蕴纯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终于绷不住神情,一挥手扫掉了桌面上所有的物件。
屋里子顿时响起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
许蕴纯愤恨地盯某处, 胸口剧烈的起伏。正巧紫鹃捧两只匣子刚进屋,一看到里面的情形, 身形一顿。
许蕴纯冷厉的目光立马扫了过来:“愣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东西烧掉!”
“是, 二姑娘。”紫鹃赶紧进屋,关上大门。
炭盆里的火苗依旧燃,紫鹃开两种匣子,从里面捧出一大叠的信纸。
紫鹃犹豫:“大姑娘, 全烧吗?”
许蕴纯攥拳头坐在桌边, 看匣子里的东西, 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轻嗤道:“他都要娶妻了,这种东西还留做什么。哼, 留给许蕴灵当把柄么。”
许蕴纯斩钉截铁:“烧了。”
紫鹃于是不再犹豫, 将两个匣子里的书信一叠叠扔进了火盆。信纸扔到火盆,火苗瞬间席卷而上,转眼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许蕴纯面无表情地坐, 眸子里倒影火苗, 明明灭灭, 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晦暗不明。
这些都是元浩存和她情深意浓时她写的书信。原来全部在元浩存的手里,他当宝贝一样保存。可如今,他快要娶正妃,而她沦为妾室, 她的书信反而成了他娶妻的污点。
如果不是今日她正好上门,撞上了他的书童, 恐怕这些书信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灰。
许蕴纯眼神阴鸷。
这一切都是拜许蕴灵所赐!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害自己丢了元浩存正妻的位置,她根本不必受到这样的侮辱,也不必费尽心机另寻出路。
每次都是许蕴灵坏她的好事。
想到此处,许蕴纯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狠。她若有所思,须臾出声问道:“我娘这些天可还是待在枫眠苑?”
紫鹃一张脸让火光照得通红,她点点头:“苏姨娘前些天在院子里吹了风头疼,一直在屋里子休息。”
真没用。许蕴纯撇了撇嘴,略有不屑。紫鹃赶忙低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快点烧,等烧完了去枫眠苑一趟。”许蕴纯吩咐。
苏氏休息的够久了,可别让许蕴灵欺侮的没了脾气。
她的这位姐姐比她大上两个月,过完年,眼瞅快要及笄,婚事却丁点动静也没有。家里的事苏氏管不上,可辈的婚事,还是要她上点心。
想来爹爹和老夫人也不会反对给许蕴灵找夫家。她得去和她娘细细商量,给许蕴灵找一个“良人”,最好能让她永远没机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再有两日便要跨过一年。大家都在准备过年,北声楼这两天的生意跟冷清起来。
许蕴灵算提前关门,等过完年再开。
许蕴灵带上清月悄悄出了门。京都天寒地冻,许蕴灵穿厚重的棉衣,手里捂暖炉,仍旧觉得寒意逼人。
马车走过朱雀大街,外边时不时传来细弱的呻|吟。许蕴灵有些奇怪,不由掀开帘子朝外看。
只见沿路墙根下,蜷缩不少男女老幼。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是逃难来的。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但仍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甚至一些角落,有些人已经冻得没有了动静。
许蕴灵看到这一幕,被震撼的有些不出话来。
短短的一段路,许蕴灵仿佛见到了惨烈的人间地域。天空下鹅毛似的大雪,而越靠近城门的地方,横七竖八躺更多露天的人。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他们艰难地伸手祈求,换来的却是路人嫌恶的神情,还有匆匆离开的背影。
直到了北声楼,许蕴灵仍旧有些回不过神。她低声问清月:“城门口的那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清月扶她下车,声:“那些都是河安府逃难来的难民。今年河安府遭了天灾,这些难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往京都来。之前京都府尹把人全拦在了城门外。现在快过年了,城防军管的没那么严,难民在城外冷得受不住,能逃进来的全想法子逃进来了。”
“可惜,还是有不少人冻死了。”清月低声补充。
许蕴灵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
倒是河安府……许蕴灵皱眉,这个地方听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不就是当初她在销金窟里,听到的那个官员向赵长渊的事么。
“朝廷明明拨了赈灾的银子。”清月咕哝了声,“不知道这帮难民怎么全逃来京都了。”
许蕴灵从后门进了北声楼。她倒是知道河安府赈灾银的一些内情,却不好出来,意有所指道:“能有为什么,你觉得朝廷拨下来的银子能有多少到难民手里。”
清月明白过来,又气又无奈,一向好脾性的她都忍不住骂道:“这帮贪官。”
“重点不是这帮官员贪多少。”许蕴灵淡淡地,“而是咱们的皇上,他到底知不知情。”
“皇上铁定不知道。”清月想也不想。
远处有二和管事老板迎了过来。
“好了先别那么多了。”许蕴灵,“北声楼的账本拿来我瞧瞧。”
清月收声,取了账本给许蕴灵看。许蕴灵算了算北声楼这一个月来的入账流水,然后该发放的银子发掉,又让人将北声楼扫了一遍,椅子全部翻上桌。一切收拾干净,这才放了二和管事老板的假,关了店铺,回到许府。
回去的一路,许蕴灵和清月沉默了许多。
两天转眼即过。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天还没亮,许府的鞭炮就已经放了起来,一波又一波,和附近人家的鞭炮声一起,噼里啪啦响得惊天动地。
许蕴灵理所当然地被吵醒。年初一,家里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她即便想赖床也不能赖,挣扎起床,喊了清月和水兰进来,收拾妥当,便出了屋往前院去。
过年一家团聚,许安泽自然也回到了许府。他看到许蕴灵依旧神情凶恶,十分不善。许是有了许康辉的提前警告,这回许安泽倒是没有主动挑衅。
许蕴灵一早去给许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已经起了,许康辉也在。母子两人正聊些家常。老夫人今年在京都过年,一时有些想念老家的亲戚。
一看到许蕴灵过来,两人一同看向她。
许蕴灵微笑给两人拜年:“祖母,爹爹,新年好。”
“嗯。”许康辉笑应了声,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封,“给灵儿你的压岁。”
这应该是许康辉有史以来第一次给红包给她吧。许蕴灵眨眨眼,不管怎么样,红包还是要接的,不能不给便宜爹面子。她笑接过:“谢谢爹。”
“别光顾谢你爹。“老夫人最近看许蕴灵挺顺眼,也准备了一个,“祖母这儿也有呢。”
许蕴灵受宠若惊,头一回真实地感觉,她在许府今时不同往日,是彻底翻身了。
许蕴灵从老夫人里拿过红包:“谢谢祖母。”
拿了红包许蕴灵自然没有马上急走,于是又留了会儿陪许老夫人和许康辉了会儿。只是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她的身上。
许老夫人看了许蕴灵一眼,忽然:“蕴灵过完年便十五了吧。”
许蕴灵正在喝茶,闻言停了动作,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嗯。”
“蕴灵几月的生辰?”老夫人想了想,问许康辉。
许康辉:“……”
许康辉答不上来,面色讪讪。
他知道许蕴纯的生辰,却不知许蕴灵的
许蕴灵当然不指望许康辉会记得。于是自然地出口,:“祖母,我的生辰在五月。”
“哦,在五月啊。”老夫人垂眸,感慨了句,“唉,年纪大了果然记不住事情。”
许老夫人给了自己和许康辉一个台阶下,许蕴灵更不好计较什么,笑了笑:”祖母,您不老,看还很年轻呢。”
许老夫人一下让许蕴灵哄得开心:“就你嘴甜。”
老夫人算了下,转头笑对许康辉,“蕴灵今年五月生辰,比蕴纯早了两个月。她们两姐妹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我寻思,今年的及笄礼,不如看个好日子,一起办了。”
许老夫人漏了嘴却没发现。许蕴灵看了眼,心想原来是记得许蕴纯的生辰,唯独忘了她。
许康辉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觉得老夫人的话挺有道理,颔首:“母亲的事,及笄礼的事我一个粗人不怎么懂,蕴灵和蕴纯也是头一回,可能需要母亲多操心点了。”
“那是自然。”老夫人。
插不上话的许蕴灵:“……”
她怎么觉得老夫人话里有话,事情还没完呢。
果然,许老夫人完之后喝了口茶,接:“及笄礼之后也该相看人家了。蕴纯亲事上有她的主意,倒是蕴灵,康辉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此话一出,许蕴灵和许康辉同时愣了下。
许蕴灵恍然反应过来,十五岁,在大宣朝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了!
这么早结婚生子,她有点接受不能。更不用这里的男子一夫多妻,想到以后要和几个女人一起服侍一个丈夫,许蕴灵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不行,就算许康辉和许老夫人同意了,她也要为自己力争婚嫁的自由。
许蕴灵苦思冥想该如何服许康辉和许老夫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许康辉迟疑了。他沉默半晌,在老夫人不解的目光中,沉声:“蕴灵的婚事不急,还是先将她和蕴纯的及笄办了再。”
许康辉的语气很坚定,老夫人认真看了看他,确定不是推脱之词,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个做爹的这么了,那就先缓一缓。”
婚事暂且搁置下来,许蕴灵暗中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她便宜爹关键时刻还是有点靠谱的。
许蕴灵和许康辉一同出了许老夫人的院子,两人走在长廊中。走了一段路,许康辉看到乖乖跟在身后的许蕴灵,一时有些恍惚。
以前颠颠跟在他身后追喊爹爹的人从来都是许蕴纯。他的大女儿许蕴灵,都只敢偷偷躲在一旁看,为此许康辉还特别不喜欢她,觉得这个大女儿胆怯懦,一股子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那时他心里眼里全是蕴纯,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许蕴灵。就连红包,十几年来,也是第一次给她。不知道蕴灵有没有怨过他这个当爹的。
许康辉安静了片刻,主动出声关心许蕴灵:“五月便是你的及笄礼的,蕴灵可有主持的正宾?”
许康辉想的是许蕴灵母亲早逝,和姚家的关系不亲厚,及笄礼上若是没有正宾,难免会寒酸让人轻视。她没有长辈,许康辉倒是可以请一位德才兼备的诰命夫人,给许蕴灵理妆。
许蕴灵犹豫,没有话。见许康辉看过来,许蕴灵声问道:“爹爹,我能请舅母吗?”
舅母?
许康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哪个府里的?”
许蕴灵带了点试探:“忠国公府,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