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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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家?“许康辉又是一怔, 随即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虽许家和忠国公府近来关系趋于缓和,但两家人多年不曾来往也是事实,尤其当年姚钰的葬礼, 许康辉为了和姚家划清界限,并没有请姚家人来悼念。要两家人没有一点隔阂, 显然也不可能。

    许康辉面对忠国公府的人, 总觉得心里少了分底气。

    许蕴灵见许康辉不话,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问他:“爹爹,是不是不能让舅母当我的正宾?”

    许康辉低头看她, 许蕴灵脸上虽然平静, 但一双眼睛中露着显而易见的心和谨慎, 像是生怕惹了他不快。

    许康辉喉咙一梗,女儿这幅模样,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只好违心点头, :“当然可以。你若是要让忠国公府的人来,可要早些通知他们。”

    “女儿知道的。”许蕴灵应了声,垂下眼睑, 眼珠子一转, 趁热铁道, “爹爹,那过两日我能去舅舅和舅母家一趟吗?女儿时候和娘亲相处的时间短,我想去娘亲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许蕴灵声音越越,到最后完全低了下去, 留下轻若蚊蝇的一句:“我想娘了。”

    许蕴灵垂着头一副思念母亲的模样,目光却静静看着地面, 心里却是想着另一桩事。

    如果刚才不是老夫人提起她的婚事,她这一刻恐怕都还没意识到,她在许家仍是孤立无援。

    大宣朝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如果不是许康辉暂时替她挡了,只怕她的亲事很快就要提上日程。

    婚配一事子女根本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她又没有生母,亲事不是由老夫人安排,就可能会落到苏氏头上,毕竟苏氏是唯一留在许康辉身边的人,能得上话。

    她和姚家的关系必须走动起来,和许家相比,她更喜欢姚家。而且姚家真心待她,亲事上肯定会更为她着想。若是知道许家给她找了个不好的,以舅母和表哥的性子,只怕会上门来会帮她讨法。想来有忠国公府撑腰,她真不想嫁,许家也会犹豫几分。

    这几天许康辉明显对她很愧疚,她可得把握机会。

    许康辉嘴唇抿紧,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他与姚钰感情不深,但到底做过几年夫妻。她去世时,他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后来却没有做到……

    许康辉难得良心发现,沉默半晌,答应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完,许康辉补充道:“切记不要过于张扬,你去时谨慎些。”

    敢情许康辉还是担心许蕴灵去姚家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许蕴灵不以为然,嘴上乖乖答应:“我知道了。”

    事不宜迟,翌日一早,许蕴灵带上礼品,直接去了忠国公府拜访。

    忠国公府早在前一天收到了许蕴灵的帖子,听她要来,王夫人特地安排了人在门口候着。大老远看到许府的马车,门房转身跑进去报信。

    许蕴灵才下车,立马听到了王夫人的声音。

    “灵灵!”王夫人脚步飞快,到了许蕴灵身边,上下就是一顿量,拉着她的手心疼道,“这才几个月没见,舅母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王夫人着脸往下一拉:“是不是许府又苛待你了,不好好给你饭吃。舅母早了,你该留在忠国公府,不出半个月舅母就能把你喂的白白胖胖。”

    “舅母。”许蕴灵在姚家彻底放松下来,面对王夫人有些哭笑不得,“您放心,许家现在由我管。家里大大的事都经过我的手呢。”

    王夫人又细细看了她,见她确实气色红润,精神也很好,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转而深以为然道,“许家就该由你掌管,你才是家里正经的主子,之前交给一个姨娘那叫什么事儿,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话十分不客气,许蕴灵挽着她的手臂重重点头,附和道:“就是,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叫许蕴灵学舌的调皮样逗笑了,感慨道:“你呀,就是和你娘一样,性子软了些,不爱争。”

    提及姚钰,王夫人面上黯然,许蕴灵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心口莫名钝钝的。

    “灵灵。”姚清微穿着一身锦衣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无奈地对王夫人,“娘,灵灵来了你怎么不带她进来。外面多冷,心冻着了。爹还在大堂等着见灵灵呢。”

    姚清微的岔一下转移了王夫人和许蕴灵的注意力。

    “哎呦。”王夫人一拍手,笑,“我把国公爷忘记了。灵灵,走,舅母带你去见你舅舅。你可不知道,听你要来,国公爷从昨晚就开始紧张得坐立难安,一晚上起了好几次夜,吵得我快烦死了……”

    王夫人拣着忠国公的糗事往外,一旁的姚清微捂着额头满是无奈,嘴角却满是笑意。许蕴灵还没见到忠国公,但看的出来,舅父舅母感情很好。姚家一家,才像是正常人家。

    许蕴灵记得里姚家的情况。

    老国公爷膝下只有两儿一女,女儿姚钰嫁给许康辉,又早早逝去;二儿子姚珞被发落到了昌龄县,只剩下一个大儿子姚徵,袭得了爵位,如今在户部当一个的主事。

    许蕴灵很快见到了姚徵。

    姚徵年岁看着比许康辉要大些,一头灰白相间的发,嘴上续着胡须,修整的干净整齐。见到许蕴灵,姚徵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哽咽道:“你就是钰儿的女儿,灵灵……”

    姚徵上一回见到这位外甥女,还是在他妹妹在世时,许蕴灵百岁那天。的孩子闭着眼睛,安静又乖巧。

    只是世事无常,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妹妹走了,外甥女也与他姚家离了心。姚徵以为自己会抱憾终身,哪里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外甥女重新认了他们。

    这是他妹妹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他一定要好好守护!

    姚徵心情激动,“舅舅可算见到你了。”

    许蕴灵心口一滞,似乎有点喘不上气,但她清楚,那种感觉不是她的。

    是原主?

    许蕴灵按下心思,叫了一声:“舅父。”

    听到许蕴灵叫人,姚徵欣喜不已,连忙应了声:“哎!”

    姚徵心绪起伏,虽然他已经从王夫人和姚清微那知晓了不少许蕴灵在许家的事,也知道她如今在许家过得很好,可一想到当初许家没有好好照顾好他,姚徵很是自责:“灵灵,是舅父不好,母亲过世后没有接你回国公府,让你留在许家受罪。”

    许蕴灵摇摇头:“舅舅,这不是你的错。”

    姚家也是无可奈何,而且姚家也不是一点行动都没有,是原主自己被苏氏吓到,主动和姚家切割。

    姚徵摇头,依旧自责不已。

    许蕴灵劝不动他,想了想,主动:“舅舅,我想去我娘的院子看看,可以吗?”

    许蕴灵要看姚钰的房间,姚徵哪有不同意的,当下就带了她去。姚钰出嫁前的屋子仍然留着,姚徵不允许下人随意进出,里面的布置和物品都按原来的摆放。

    姚徵留了许蕴灵一个人。

    她静静地看着姚钰的房间,目光扫视每一个角落。房间扫的很干净,屋中的陈设和寻常大家闺秀的没什么两样。

    她摸摸心口的位置,长久以来听到姚钰便凝滞在心口的一个刺似乎消失了。许蕴灵轻声喃喃:“你的心愿了了么。”

    许蕴灵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姚钰的房间出来。外面姚徵已经不见了人,只有王夫人和姚清微。

    王夫人和姚清微担忧地看她。

    许蕴灵释然一笑:“我没事。”

    王夫人仍怕她心里落了什么伤神的念想,拉着她:“舅母约了宝宁寺的大师,下午你若是没事,陪舅母去礼佛?”

    原主的心事已经了了,许蕴灵本身也没什么,只是不好拂了王夫人的意,点头:“好。”

    王夫人松了口气。

    今日京都没有下雪,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空竟露出了些阳光。

    许蕴灵和王夫人一起坐上马车,却见姚清微骑马走在一旁。

    许蕴灵疑惑:“表哥,你同我们一起去宝宁寺吗?”

    姚清微点头,面色略微凝重,对许蕴灵:“最近京都城外不太平,我护送你们去宝宁寺。”

    许蕴灵几乎是同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姚清微的应该是那些灾民。

    车轮滚动,许蕴灵放下了帘子。只是在经过城门口时,许蕴灵有心往外看了几眼。

    京都城门内的灾民比她在年前看到的多了一倍,有近百人。逃入城内的灾民没办法赶出来,一开城门,外面的势必要涌进来。

    城防军把他们拦在一条巷子口,禁止他们继续进入城内,有硬闯的,城防军手上的棍子直接往灾民身上招呼。灾民本就饿的无力,没受两下痛趴下,不敢硬来了,爬回巷子两边的水漕旁,抖个不停。

    许蕴灵看得触目惊心。

    姚清微的身份方便许蕴灵他们出门,他们从另一出城门的门出去。然而到了城外,灾民的数量更是让许蕴灵咋舌,比城里多了两倍不止,甚至陆陆续续有灾民往京都这边来。只是门口有更多的将士守着,在离城墙稍远些的地方就把灾民阻拦了。

    灾民的情形看起来很严峻,为了防止生事端,忠国公府的马车特地抄了一条人少的路。

    “作孽啊。”王夫人透过许蕴灵拉开的帘子往外看,皱眉道,“逃来京都的人就已经如此多,不知道水患发生的地方,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天灾尚未解决,西夷也开始蠢蠢欲动……真是多事之秋。”

    许蕴灵看着外面,声音低沉:“就没有人管吗?”

    “管?怎么管?“王夫人笑了一声,无奈道,“咱们皇上一心想着削藩,哪有精力管这些。”

    “好了,灵灵,别看了。我们想帮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帮不过来的。”王夫人宽慰,“我们还是赶紧去宝宁寺,早去早回。”

    “嗯。”

    然而许蕴灵刚放下车帘,马车骤然刹住,许蕴灵和王夫人没有防备,身子往前一冲。同时,姚清微一声厉喝:“什么人!”

    “大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大爷,我们饿的不行了,赏点什么都行。再不济,我一家老给您当牛做马。”

    陆陆续续有陌生的声音传到马车里,许蕴灵和王夫人面色一肃,正要问姚清微发生了什么,便听见姚清微如临大敌道:“娘,灵灵,有很多难民在朝我们围过来,你们当心。”

    今日出来,他们为了避开灾民不引起注意,轻车简从,换了辆低调的马车,车上也仅有一个车夫和一个丫头,还特地选择了灾民不走的路。

    之前好端端的无事发生,怎么还是被人盯住了。

    许蕴灵和王夫人面面相觑,王夫人轻声问外边的丫鬟:“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云若,你知不知道灾民为何会围过来。”

    “夫人……”隔着帘子,云若的声音满是颤抖和害怕,还有浓重的后悔,“我,是我……我刚才看有个妇人抱着孩子,就扔了一块碎银给她,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云若带着哭腔后悔不迭。

    然而马车周围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许蕴灵和王夫人透过掀开的缝隙看到,当即面色大变。

    “坏了!”

    话音刚落,惊变陡生!

    马车突然受到重重地一击,马匹受惊一叫。

    下一刻,灾民忌恨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

    “他们有钱有吃的!”

    “抢他们!”

    “推翻马车,抢他们!”

    犹如人潮的灾民蜂涌到马车旁,他们像是失去了理智,疯狂推动马车。

    许蕴灵和王夫人在车里左摇右晃,整个人惊心肉跳。姚清微双拳难敌四手,他武力再高也抵不过人数众多的灾民。

    灾民饿了多天,冻了多天,沿路走来他们看到了太多的死人,道德律法在他们眼里通通消失,他们双眼通红,只剩下生存的本能。

    他们要活!

    马车晃得越来越厉害,许蕴灵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身子磕在车厢壁上,撞得浑身疼痛。而一旁的王夫人额头受到重击,人昏了过去。

    “舅母!”

    许蕴灵使劲够她,另一手死死扣住车框,不让两人滚出车外。然而,随着一连串不停的撞击,马车终于扛不住。马匹剧烈的嘶鸣,马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倒。

    姚清微被拦住脚步,目眦欲裂:“母亲,灵灵。”

    许蕴灵感着车厢倾倒的弧度,紧紧闭着眼睛。在混乱噪杂声中,她似乎听到,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下一瞬,便响起姚清微欣喜地惊呼——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