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能量将岩石根部碎,但没想到的是,落下的岩石远不止击落的那一块,山体仿佛一个被唤醒的巨人,愤怒地震动着,数不尽的石块跌落下来,在地上砸了出无数深坑,要给扰它休息的人一个教训。
感染者在抖动中醒来,一个鲤鱼挺身体腾空旋转,避开一块从头顶砸下的岩石,四肢跪趴在地上,很快锁定离它最近的活物,撒开腿咆哮着扑向吴卿。
“上车!”
子弹从吴卿身后源源不断扫出,阮惊灼枪口追着感染者扫射,在落下来的岩石上留下一排排弹孔。
吴卿拎着能量炮几步跃上车,阮惊灼也收回枪支坐回位子。车启动后撤,落石如雨落下,每次都能在砸到的一瞬间惊险避开。
“你到底做了什么,整座山都在塌方!”阮惊灼后背紧贴椅背,在吴卿耳边吼道。
“我也没想到山体会这么脆弱。”吴卿飞快地转着方向盘。后视镜映射出乱石掉落,感染者跑着跑着突然跳上一块空中的岩石,在岩石落下的瞬间又跳到下一块落脚点,居然在空中移动得飞快。
阮惊灼重新探出窗外,枪口对准滞空的感染者,火力压制下暂时阻挠了感染者跃上车后排。忽然后领一紧,阮惊灼整个人被扯得跌坐回座位,下一秒,眼前骤然一暗,一块落石贴着车门掉下来。
吴卿松开手,双手重新握紧方向盘:“只能往回走了。”
感染者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们,短暂喘息后又提步追上。
“真好,现在我们不仅要对抗高级感染者,还要躲避随时能把我们砸成肉饼的岩石。”阮惊灼向后输出火力,每一次射击都是把生命悬在空中。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外的惊险感让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阮惊灼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吴卿淡淡道:“脚别抖。”
阮惊灼瞄准镜追随着感染者跃动的身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靠”了一声,暂时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很明显吗,这你都看得出来?”
看不出来,但是很好猜。第一次面临这种时刻能发生意外的变故,谁心中不会有几丝不安的情绪。吴卿猛地起方向盘,车往左用力一偏,躲过一颗巨大岩石:“闲聊的话一会儿再吧。”
两人沿着山体向下直冲,落石紧随其后,感染者寸步不让地追赶着,碎石子把车窗砸的濒临破碎。
“吴卿。”阮惊灼转着手枪,递给吴卿的时候刚好把枪口捏在手里,枪柄裸露在外。
后视镜上一块格外大的石块即将掉落,吴卿立刻明白了阮惊灼的意图,抽过手枪往感染者方向射击。子弹不多却发挥出了最大的功效,感染者被击退到一个空地,巨石同时砸下,将感染者阻挡在内。
阮惊灼在吴卿把手枪伸过来的时候,立刻将准备就绪的子弹塞入弹夹,四只手仿佛经由一个大脑,不需要任何语言沟通就能达成完美配合。
吴卿提手又往窗边射击,感染者扒住岩石的手瞬间被烂,跌落下去的瞬间,空隙被其余落石填补,彻底掩埋了感染者。
山体回归平静,只有堆积在道路上的岩石,记录着先前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事件。
阮惊灼紧盯着后视镜,确保感染者没有任何逃脱空间后才转回头,短暂地放空之后突然喃喃道,“这也太刺激了。”
车安静的停靠在悬崖之上,车轮底下的石子因为震动缓慢偏移,最终在靠近悬崖的地方滚落而下。
“情况有变。”阮惊灼原本想去寻找其他路线,结果刚开智脑就看见了营地的紧急通知。
吴卿闻言也开智脑,界面顶端有一则半个时前从营地发送过来的救援通知,通知中还附带这几组定位,标注着救援队伍实时位置,因为当时他们在躲避感染者,两人都没有及时发现。
“现在怎么办?”阮惊灼回复完消息后取出一块消毒方巾,擦拭光剑表面,所过之处瞬间从暗淡转亮,剑锋也锐利了不少。
吴卿正在检查车子损伤情况,闻言道:“你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
“我问问你意见啊。”
“一样。”
“啧。”阮惊灼将光剑收回剑鞘,突然总是控制不住嘴角。明明是哑迷一样的对话,他切总能明白吴卿话语下的含义,这种奇妙的羁绊感真的很容易让人上瘾,“那还等什么。”
“走吧,搭档。”
这是阮惊灼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喊出这个词,直到出口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吴卿点了点头,脸色一派平静。这一霎那,好像有什么横在两人中间的东西被破了,这个词就不再是教官强制锁住两人的枷锁,这一刻它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搭档,就是要生死与共。
“他们有消息了,位置在2884.28.382,且正在移动中。”话的人拥有一张干净白皙的脸蛋,配上具有迷惑性的懵懂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准备高考的学生。谁会想到,对方竟然是窟窿近期风头正劲的一级作战人员。空乡宣读完毕,就把光屏移到一边,继续组装手里的部件。
“让他们别轻举妄动。”温润平和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空乡看了一眼光屏道:“可是他们在往我们方向靠近。”
左向笛眉眼始终温和如初,语气却添了一分强硬:“让他们原地待命。”
按照搭档的意思发送消息,过了一会儿,空乡道:“做不到。”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带着无形的暴风席卷车间,挡风玻璃上的地形图因为吼声出现不稳定的彩色雪花,直到咆哮声停歇,地形图才恢复正常。
空乡关闭那条新发送过来的语音:“……他们是这么的。”
“高级感染者都是白菜吗,这么频繁的出现很掉价啊。”阮惊灼在夺命狂奔的时候还在抱怨,原本两人算主动和救援人员汇合,还没等付诸行动就又被一只高级感染者盯上了。
车在半路的时候遭遇损坏,两人只能弃车逃命,感染者移动奇快,正面根本无法与之匹敌。两人采取双向牵制策略,勉强拖到现在。
阮惊灼跃过横在前方的树干,就地滚了一圈缓冲埋头地继续狂奔,头顶黑影掠过,感染者直接从后面跃到了阮惊灼身前。
感染者饱沾口水的嘴巴怒张,唾液劈哩叭啦掉在地上,又被它一脚踩下去。阮惊灼紧绷身体一步步后退,在感染者即将扑过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咻咻”两声,感染者脑后迸射出一串血花。
趁着感染者回头,阮惊灼爬上延边树干,几步跳上树,在树枝之前来回穿梭,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而吴卿则从另一棵树上跳下来,代替阮惊灼成为感染者的猎物,继续以曲折的路线往前跑。
感染者暴怒地吼声震飞一群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和感染者顶吼声在林间此起彼伏。
树上的人直线前进,地上的人绕行前进,在牵制感染者的同时,保证如果被追赶者出现意外,树上的人能即使提供掩护,或者接替被追赶这个任务。
这样的牵制在转换十几次的时候,终于失去作用。阮惊灼跳下树,发现感染者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向他冲过来,而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扑向吴卿。
感染者在持续的火力冲击下还是受到了一点伤害,留在左腿内部的子弹堆积过多,伤口无法愈合,使得感染者奔跑的时候失去稳定,严重降低了速度。
这给了吴卿足够的逃生可能,在感染者靠近的时候率先贴近,右手向后搂住脖子的瞬间扭转身体,左腿向后一踹,将感染者撂倒在地。
吴卿回身拔枪射击,感染者的脑袋立刻爆成一团团血雾,黑色的血在地上像烂泥一样溅开,即使如此,感染者还在挣扎着要站起来。
一柄光剑从空中飞来,直直刺入感染者脖颈。感染者怒吼着弓起身,身体却被扑过来的阮惊灼压倒。双手握住光剑死死地钉住脖颈,阮惊灼用全身的力量死死压制住挣扎的感染者。
子弹还在飞射,感染者后脑的弹洞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汇成几个大洞,吼声被掉进嘴里的泥土封住,脖子无法偏转,四肢徒劳地捶地面,感染者挣扎的力度越来越。
吴卿沉着脸走过去,子弹像不要钱一样全部射进感染者脑袋,在走到感染者跟前的时候抽出光剑戳进布满子弹的脑袋,感染者身体一僵,终于不动了。
因为长时间使用而变得滚烫的光剑脱手掉在地上,阮惊灼从感染者身上起来,跌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这时候,满身的倦意才席卷而来,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带着一只高级感染者在全速奔跑的情况下生生拖了十几公里。
两个人像是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走到终点的沙漠旅人,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欣喜各占据心脏的一半,吴卿连卫生都顾不上,和阮惊灼一起坐在透着湿气的泥土上。
阮惊灼把感染者的尸体踢远,自己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阮惊灼突然笑了起来,他遮住眼睛,身体颤抖着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靠,我们也太牛了。”
吴卿望着头上一眼看不到顶的树,也跟着弯了弯眉。
左向笛和空乡找过来的时候,两人仍然坐在树底下休息,如果来的再晚一些他们可能就要睡着了。
“你们来早了。”阮惊灼懒洋洋地了个哈欠,用嘘着生理盐水的眼睛朝感染者瞟了瞟,“再过一会它就能原地降解了。”
空乡不理解地歪了歪头:“可是按照这里的温度,氧气浓度,酸碱度来看,尸体降解至少需要六个月,就算是感染者也需要两个月才能降解完全。可就这只来看,它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时。”
“空乡。”不像搭档那样的天然呆,左向笛哪里不明白阮惊灼是在暗讽他们速度太慢,“路上遇到山体塌方,我们寻找新路线花了一段时间。”
解释完自己为什么会迟到,左向笛像是才注意到那边的高级感染者一样,转移过话题:“不过你们竟然能单独击杀高级感染者,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有些可惜,如果这次考核能正常进行,你们应该可以直接晋申为二级作战人员。”
吴卿:“考核取消了?”
他们收到的只有撤退和援助的紧急通知,并不知道毕业考核已经取消。
左向笛点点头:“营地的新人基本已经撤退完毕,接应到到你们后,我们的任务也差不多都完成了。”
阮惊灼:“考核取消了,那毕业的事怎么办?”
“嗯——这个我也不好呢,应该会有特殊处理方法吧。”左向笛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感染者尸体前面,像是完全不受那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是球形的脑袋的影响,抽出刀在脑袋中搅了搅,一颗紫色的晶核躺在手心。
他走回来将血淋淋的晶核递给阮惊灼:“这是你们拥有猎杀高级感染者实力的证明,到时候我会帮忙向上级提一提,不定你们可以直接跃过毕业考核,破格成为作战人员。”
吴卿走上前替阮惊灼收下晶核,漆黑冷漠的眼眸对上左向笛。
阮惊灼解释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这么好心?”
左向笛转头向阮惊灼露出友好的微笑:“我们是窟窿的作战人员,将来都是要为窟窿卖命的,你们能猎杀高级感染者明你们有成为一级的天赋,不定将来还可以晋升为特级,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多一个厉害的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吴卿突然道:“你们是睿渊手里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阮惊灼就明白过来,因为搭档背景复杂的缘故,阮惊灼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指挥部的秘辛。睿渊是窟窿的指挥官,吴卿他爹是副指挥官,两人的敌对关系就差搬到明面上来讲了。
左向笛应该并不知道吴卿就是他们对家头头的儿子,不然怎么也不会拉拢到他们头上来。
吴卿:“你们帮助我们,无非是想让我们加入睿渊的阵营。但不巧,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他的为人,所以也不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左向笛的笑容在吴卿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就淡了不少,他用审视的目光量着吴卿:“你是谁?”
“在野外不要得罪前辈。”空乡在身后幽幽道,“不然我就把你们丢在这里,成不了队友,少一个竞争对手也是好的。”
“所以我把对话都录下来了。”阮惊灼晃了晃手上的智脑,在争取完吴卿同意后笑道,“你不是问我搭档是谁么,他姓吴,是不是很耳熟?对,就是你们一直掰不倒,看着眼疼但又无可奈何的那位伟大的副指挥官的亲儿子。”
“如果听到唯一亲儿子的死亡和指挥官有关,你们猜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而知道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的指挥官,又会怎么做?”阮惊灼眼神里夹了一丝不明显的嘲讽,“一条会给主人添麻烦的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谁……”空乡木着脸就要冲上来,被左向笛拉住了胳膊。
左向笛意味不明地看着吴卿:“据我所知,吴老和吴少爷的关系并不好。”
“关系再恶劣也是他们家务事,长辈总是以斥责的语气表达对辈的欣赏和自豪,但如果因为这一点被有心人利用,自以为没有后顾之忧地铲除掉得罪不起的人……”阮惊灼道,“你敢试试吗?”
装甲车的空间很大,前座和后座却仿佛是被迫关在同一个狭窄的监牢里,气氛僵硬到要凝固成实体。
吴卿在后座凑到阮惊灼耳边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我父亲心中的地位这么重?”
阮惊灼故意摆出一副大爷出门郊游的样子,双手张开搭在坐背上,就差把脚也放在车前了,闻言声地回应他:“有腿不抱是傻子。”
吴卿笑着:“什么烂腿你都抱啊。”
阮惊灼不服气:“我又不是抱你爹的,我是抱你的。”
“那你可抱好了。”
“抱着呢抱着呢。”
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安全区,刚进入作战基地门口,两人就看见不知等候了多久的教官。
阮惊灼挤到吴卿那侧窗户,冲教官挥了挥手。
教官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在两人下车的时候在肩膀上一人拍了一巴掌:“好子,每次出事都有你们的份。”
阮惊灼龇牙咧嘴地捂住抽痛的肩膀,教官的力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优秀都有错吗?”
“崽子。”教官笑着摇了摇头,冲那边下车的两位一级作战人员了个招呼,“左向笛空乡,好久没见了,过来看看母校?”
左向笛和空乡也是教官的学生,他们非常敬重教官,即使毕业多年,在外面经历了各种出生入死的生活,偶尔也会回忆起在作战基地的那些日子,最让人难忘的就是教官。
“不了。”两人冲教官行了个师生礼,左向笛拒绝道,“我们还有其他任务,就不扰您休息了。”
“行吧,路上心。”等车离开视线,教官回头道,“你们俩又干什么事了,给前辈惹不痛快。”
阮惊灼随意糊弄了过去,三个人一边走一边简短明路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教官沉吟片刻道:“你们理论上可以通过考核,这次意外上层估计会下达补救文件,到时候我去提一提,看看能不能让你们直接进入部队。”
阮惊灼立刻吹着彩虹屁:“不愧是教官,真的无所不能,什么事都难不倒您。”
“少来,油嘴滑舌。”教官一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的处罚项目,是不是还有一项没有完成?”
两人瞬间沉默,确实有一项,而他们也在尽全力避免教官提起,虽然并没有成功。
那是他们最开始的一项惩罚,历时最长,难度特别大。
教官问:“还剩多少圈来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生无可恋:“55217。”
“嗯,加油吧,不跑完不许毕业。”
操场上依旧非常热闹,有新入学的好奇参观的一年级,有疯狂甩动臂膀挥汗如雨的高年级,还有因为完不成训练指标,增加训练量的吊车尾。
而明明应该已经毕业,却被迫留在基地等待通知的旧四年级生,成了最闲的一批人。他们流窜在各种场合,欣赏学弟学妹的痛苦身姿。
这里面,自然不包括阮惊灼和吴卿。
“你当初有这么恨我吗,你是要我死!”阮惊灼跑得两眼发黑,恶向胆边生,要去揪住跑在身边的人的胳膊。
吴卿没有躲开,而是拉了一把稍稍慢了半步的搭档,尽管尽力在忍耐,还是露出了些许凌乱的气息:“别落下,不然又是五圈。”
“吴卿你这个混蛋!”
“你也没少给我加量。”
谁能想到,未来叱咤风云的黄金组合,临近毕业,差点被一个学期初的处分逼得双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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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回忆结束啦!下一章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