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程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不话，我以为我做错了呢。”接着有些懊恼的揉了揉脑袋，语气中带着黏糊糊的幸福：“啧，我可真成个妻管严了。”

    “对了，念念为啥会被别人骂啊，她就一个女孩，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西言呼吸一滞。在炎热的盛夏，他却全身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卡在齿轮之间，缓慢又磕绊的转动。

    该怎么？

    要承认吗？

    念念有艾滋病，从娘胎带出来的。

    那顾昱程也会知道他最不堪肮脏的一面。

    他会离开他的。

    不能。

    林西言很少撒谎，他咬了咬舌尖，冒出的血腥味迎着扑面而来夜风，让他在混沌中有了一瞬的清醒，“也没什么，就是他生父不太友好。”

    顾昱程点点头，“怪不得，真是可怜。父母的罪怎么能怪在朋友身上呢！”

    父母的罪怎么能怪在朋友身上呢？

    那我...

    “明天请个假，去看念念吧。”

    思路被断，林西言从顾昱程身上下来，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好。”

    “那先回去吧，我也要回酒店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林西言跟宋辉请了一天半的假，第二天就和顾昱程带着宋念念一起回了疏云区。

    齐聚一楼大厅的led大屏幕正在重播林西言昨晚的比赛，晓风看见他回来，立刻朝里面喊了一声，“哇哦~我们的冠军回来了哦！”

    立刻就有不少熟客从繁忙的游戏中抽身，对着林西言挥手，一声高过一声“诶！Tng的队长！”

    “言神！”

    “言言出息啦！”

    “言言年底碰个世界冠军回来呗！”

    林峰听见动静，从二楼跑下来，热切的接过林西言手中的行李，“言言回来啦，这怎么会提前一声？”

    “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

    顾昱程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林叔叔。”

    林峰跟顾昱程的关系亲近又尴尬，随口嗯了一声，“赶紧上楼吧，歇会儿。”看见后面跟着的女孩，熟悉感瞬间漫上心头，“你是......”

    “叔叔你好，我叫宋念念，是、是......”宋念念半个身子躲在林西言身后，红着脸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林西言接口道，“是妹妹。爸，上楼再吧。”

    林峰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宋念念的身份。

    几十级楼梯上的父子俩皆是内心忐忑，只有顾昱程在轻声安慰宋念念：“别担心，林叔叔人很好的。”

    宋念念这几天已经和顾昱程亲近起来了，她拽着他的袖子，紧紧的咬着下唇。

    顾昱程对这里熟的跟自己家一样，林家父子俩到书房谈话，他就到冰箱里拿一些吃的喝的招待朋友，等久了还找了个电影看。

    宋念念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顾昱程望向书房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担忧。

    林西言屁股还没坐热，林峰就了然的开口：“是你妈的另一个孩子？”

    “嗯。”

    林峰皱着眉，“那你也知道你妈她......”

    林西言点头，“知道。”

    “怎么找上你了？”林峰不解，“不是他叔叔帮忙照看到成年吗？”

    林西言抠着桌上一本书的书皮，“爸，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和我？”

    “我跟你什么？你自己还是个半大子，还想养她不成？人各有命，你我都不是圣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很不容易了。”

    “可她是我妹妹！”

    林峰定定的注视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她有病，会成为你的负担。”

    林西言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出阴影，常日不见阳光的皮肤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显的苍白，唯一的艳色就是他有些干燥的唇，也已经被牙齿压出泛白的齿痕。

    他的声音清冷，像是从山间飘出来的，“但我们是彼此在世间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林峰一愣，嗓子像是被糊上了，艰难的开口：“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爸爸，这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我只是看不下去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人欺凌。”

    “我知道。但是爸爸还是想劝你，你还，真的要给自己系上这么大的一个负担吗？”

    林西言抿了抿嘴唇，“我养的起她。”

    林峰苦口婆心的劝，“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不是有钱就万事大吉的，要耗费的心神比你想象中要多很多。”

    “我知道，我会尽力的。”林西言上前握住林峰的手，带着少年人无畏的执着：“爸，我就求你这一次。”

    林峰无言的望着他，曾经只到膝盖的萝卜头，已经成长的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但是她过来上学的话最好找个能寄宿的学校，这样你也好认真比赛。”

    林西言眼睛里迸发出神采：“谢谢老爸！”

    林峰无奈的笑笑，“有责任心是好事，但你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他们查了很多关于林西言成为宋念念监护人的相关事项，才一起从书房里出来。

    林西言一眼就看见了歪倒在沙发上的一大一两个身影，微微勾起了唇角，过去轻轻拍了拍顾昱程的肩膀。

    “顾昱程？”

    顾昱程两眼眯开条缝，“谈完了？”

    “嗯，进去睡吧。”

    他一跃而起，“不睡了。林叔叔呢？”

    林西言心翼翼的避开睡的正香的宋念念，“去收拾客房了，给念念住。”

    顾昱程挑高眉梢，“那我呢？”

    “跟我睡。”

    “嘿嘿嘿。”

    林西言掐了下他的脸，“让我爸看见你这笑容，不定会让你跟他睡。”

    顾昱程立刻板了脸，一本正经的摇头：“不笑了。”

    林西言轻笑一声，“逗你的，魏阿姨下班要过来的。”

    “她过来睡？”

    “嗯。这里离她上班的医院近，第二天有班的话就住这里。”

    顾昱程将他揽到怀里，“感谢她，让我能和宝贝终成眷属。”

    深夜，两人并肩躺在林西言房间。林西言请了一天半的假，但只用了半天就搞定了林峰，明天一空闲，顾昱程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我考完了驾照，带你去玩吧！”

    林西言微微惊讶：“这么快？”

    顾昱程臭屁的挑着眉，“当然，所有考试一次过！”

    “厉害。”林西言夸的真心实意。

    顾昱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是因为我报的课就是快速班，一周就考下来了。”

    “那也厉害。”

    空调开的有些低，林西言将薄薄的被子扯了扯，盖住两人的肩膀，“去哪里玩儿？”

    “我问问念念。”顾昱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给宋念念发了条微信。

    宋念念也没睡着，回的很快。

    【念念不忘：海边！】

    林西言探过头来，“她回什么？”

    顾昱程啪的一下将手机扣下去，“游乐园！”

    林西言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回去躺好，“游乐场也不错，虽然暑假人多，但我们可以买免排队的票。”

    顾昱程捂着嘴吧，夸张的：“哇，有钱真好！”

    林西言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笑道：“嗯，明天的所有消费，林哥哥买单。”

    “林哥哥！求包养！”

    林西言一笑，“好好。”

    京市的游乐场很多，他们挑了个最大的，全副武装后由顾昱程驾车抵达。林西言也果然买了免排队的票，全程畅通无阻。

    从过山车坐到大摆锤，从旋转木马到恐怖鬼屋，一路尖叫爽快，玩儿的三人大汗淋漓。

    从跳楼机上下来，顾昱程拉着林西言靠坐在长椅上，兴奋地表情掩盖在帽子口罩下，他撸了把宋念念的头，“开不开心？”

    “开心！”宋念念灿烂的笑着，穿着新买的公主裙站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裙摆鼓起来，“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林西言仍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一双眼睛清澈明朗，仿佛盛满满天繁星，其中蕴含的笑意足以看出他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他们进场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此时完了一圈下来，天色已经被笼了一层轻薄的灰纱，傍晚的清风吹走一丝炎热。

    顾昱程满足的喟叹了声，仰靠在椅背上，旁若无人的把手顺着林西言的手腕的往下滑，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林西言慌张的看了眼宋念念，她已经跑到旁边的吃摊排队了，而周围的游客，也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窥见这一角隐蔽的少年心事。

    林西言将手往回抽了抽，“会被看到的。”

    顾昱程握得更紧，“那又怎么样，他们又认不出来我。”

    话音还没落，就有个编着麻花辫的女生走了过来，满脸激动，但问的心翼翼：“请问......你是顾昱程吗？”

    女生的视线往林西言的脸上悠了一圈，觉得有些眼熟，往下一看，就看见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

    林西言立刻张开手指，反应有些过激，“我俩比手大呢！”

    顾昱程收回手，坐起身。

    女生这下更确定了，“你是顾昱程！你的眼睛太好看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昱程拉下口罩，露出弧度完美流畅的鼻梁和唇，落日的霞光撒过来，像是古老中世纪的贵族画像：“你好。”

    “啊啊啊啊啊！！！！程程宝贝！！！我是你的粉丝！！”女生跟失去了理智了似的尖叫，引起周围一圈人的目光，没一会儿就围过来好几个人。

    “顾昱程！你也是来玩的吗？”

    “程程能合个影吗？”

    “儿砸给我签个名吧！”

    ......

    林西言识相的往圈外退了退，找到正在排队的宋念念，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