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骗子和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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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三马在山下的草场超过老板娘的那队,在任棠的惊呼声中,黑狗兴奋地撒开腿狂赶紧追,马蹄踏着雪地朝着地平线疾驰而去。

    周严果的一生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刺激,以为随时会被摔下马,葬身雪野,然而到了牧场,他还半死不活地坐在马上。

    马蹄放慢,几间木屋孤伶伶地出现在茫茫雪原,他这才腾出空看着前面的那个野丫头,一路上不管马跑得快慢,她总能不时侧着身子回头观察他们。

    “太美了!”

    听到后面的刘锡明惊叹,他才将视线又放到更远。

    木屋的后方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翠绿,冬天也没有结冰,岸边是覆着雪冒出青绿的雪松,是很美。

    这样的美,静谧,空旷,与世无争。

    周严果想,世间如果有桃源,大概就是这里。

    马匹接近栅栏,木屋里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的是那个老板,周严果见过,年轻的是大概就是儿子,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兴奋地奔跑过来,跟那丫头亲热地了两句话,来接他们下马。

    “他是木江。”姚思睦走到周严果的马旁介绍道。

    “你好!”木江伸手来接,周严果硬撑散架的骨头,自己下了马。

    “你去后面帮忙。”姚思睦。

    木江转身走到架着刘锡明的老板旁边,搀起刘锡明的另一条胳膊往院子里走。

    “还好吧?”姚思睦看着周严果更为苍白的脸问。

    周严果拿下帽子扔给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姚思睦抱着帽子先一步走进栅栏。

    进了温暖的木屋,周严果才知道为什么没有多余的房间。二十平米的屋,放着锅碗瓢盆,地板上铺着的被子还没收,他们连吃饭的房间都没有多余的。

    “我们睡哪里?”刘锡明在地板上坐下后问。

    “就这里,”姚思睦。

    “睡这里?”刘锡明的头发根根竖起,“我明明看到还有两栋木屋啊。”

    “那是牛棚羊棚。”

    “这怎么行——”

    “不愿意我可以把你再送回村子里。”姚思睦倒了奶茶给周严果,又倒了一杯递给刘锡明,漫不经心地道。

    刘锡明接过奶茶,不吭声了。

    姚思睦看了一眼周严果,他靠墙坐着,喝了一口的奶茶放在脚边,便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闭目养神。

    她了热水进来,放在他旁边,穿上皮袄出去了。

    踩着雪一直走到河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凛洌的空气,又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河床窄的地方,一根独壮的圆木横在河上。她从雪里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枯枝,一直探到河底,支撑着过了河。

    转过身,刚要放下树枝,余光看到一个身影。

    她抬起头问:“要过来吗?我给你把树枝扔过去——”

    话还没完,他已经踩上圆木,三两步跨到了她面前。

    姚思睦悻悻地扔掉树枝,往森林里走去。

    “如果你平时要出来散步,最好不要一个人往河对岸,”姚思睦望着沉默地跟她并行的他,想了想又嘱咐道,“这里不比村子里,是真的有野兽出没。”

    “你见过?”

    “没有见过狼,只见过棕熊。”姚思睦,“我和我爸飞快地爬到树上,棕熊在树下守了半时就走了。”

    周严果还是没有话。

    姚思睦无趣地闭上嘴,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换个人早就热闹地聊开了。

    不定他就是想出来散步,遇到她反而被扰了清静。

    她闭紧嘴巴,随着他们的深入,林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姚思睦不再往前走,在林子里绕着光秃秃的树,四处寻找着什么。

    周严果望向幽深的林子,大多是落叶的白桦树和茂密的雪松,犹豫了一瞬,不再往前,倚着树干,看她要干什么。

    姚思睦调出指南针,往南的方向,仔细看着每株落叶树的树干。

    “找到了。”她在林间惊喜地叫出声。

    周严果离开树干,走到她身后,树干上有一道很深的刻线。

    “这就是我遇到熊时爬的那棵树,线是我爸刻的,”她伸手比了比,“那时我就这么点儿高。”

    周严果挑眉,“遇到熊了不第一时间逃命,还有闲情逸致在树上刻线?”

    “爸爸我那么勇敢的时刻一定要记下来,”姚思睦把手机上的拍照功能调出来,塞给周严果,“帮我拍张照。”

    周严果把镜头对准倚着树干傻笑的她,应付着拍了两张,正要还手机,又见她换了到树干的另一侧。

    “再多拍几张啊。”

    周严果忍耐着又咔嚓几张,直接把手机抛回给她。

    “谢谢!”姚思睦接过手机,边看照片边嘀咕,“技术真烂……还好有一张我的脸和线都能看清的。”

    周严果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姚思睦再次闭上了嘴。

    “你就在这儿长大的?”他忽然问。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姚思睦,时候因为父亲的工作,经常住在牧民家里,所以也不算撒谎。

    “去过外面吗?”

    “去过。”

    “读书?”

    “嗯。”

    虽然十二岁就离开这里,回到大城市读书,但他们一家还是眷恋这片生活过的土地,寒暑假仍旧会回来。

    所以,这还是不算撒谎。

    两人踩着雪往回走到独木桥前,姚思睦捡起树枝,她犹豫了一瞬道,“亚森大叔不是我舅舅,只是时候住过他家。”

    周严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踩上圆木,三两步又跨到了对岸。

    在见到亚森那个儿子第一眼就知道了,青年目光里炽烈的感情可不是表弟看表姐的感情。

    更何况她的相貌找不出一丝异族风情,真舅舅假舅舅头一天他就知道了。

    正是如此,他转过身,隔着河对她警告道:“这世上我最看不起两种人,人和骗子,后者比前者更甚。”

    姚思睦怔怔地站在原地,流水淙淙,雪白得刺眼,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骗子和人,她两者兼之。

    可谁他妈管他看不看得起——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这么想。

    问题就在这里,想归想,一点用都没有,她是那个得到一篮子鲜花,却会为一个臭鸡蛋而想不开的人。

    也就是人们的钻牛角尖。

    她拄着树枝过了河,手机响起新邮件提示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

    为了安全,她对外联络的邮箱停用了三个月,还会收到邮件的是她跟贺君霖的专用邮箱。

    谈恋爱时,什么都要二人世界,所以他们也一人注册了一个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邮箱。

    然而,他们却一直是三个人。

    她摸出手机,内容只有一句话:睦睦,今天我跟她清楚了,删了她的联系方式,我不会再见她了。

    姚思睦把手机揣回口袋,扔开树枝,心神恍惚地看向传来话声的木屋。

    任棠已经到了,一下马就进屋躺了半时才缓过来。

    亚森和木江抓了只肥羊宰了,亚森的妻子给烤羊的大坑生起火。

    四个客人站在院子里,表情新奇地围着熟练解剖全羊的亚森父子。

    木江抱来一捆树枝,父子默契地架起整只羊。

    “三木!”任棠眼尖地看到她,冲她招手,“快来!今天是不是能吃到这只羊了?”

    姚思睦翻过栅栏,笑着道:“你要吃烤全羊,只有这里吃得到。”

    完她端起桌上剔下来的羊肉,放回屋里。亚森妻子生完火就把肉切成块,串到铁签上。

    天渐渐黑下来,院子里的炭火蹿起蓝色的火焰,肉在木江的手里翻转,滋滋冒油。

    众人围着炉子,抱着啤酒,垂涎三尺地盯着烤肉。

    木江把烤好的肉放盘子里,姚思睦刚端过来就一抢而空,根本没人再顾忌身份地位假客套。

    她看了一圈,周严果不在外面,大概在屋子里躲清静。她从盘子里抓了把烤肉,才给他们把剩下的羊肉端去,又拿了铁盘装着克扣下来的烤肉去了房间。

    周严果仍旧靠墙坐着,笔记本扔在旁边,屏幕是黑的。

    姚思睦把烤肉放到他旁边,拿起一串递给他,“现杀现烤的羊肉,你试一下。”

    周严果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要啤酒吗?”她问。

    他摇了下头。

    “不喝酒啊。”姚思睦,“有点可惜。”

    周严果眼眸微抬,“哪里可惜?”

    “吃烤肉就应该配啤酒。”

    “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拼命地往上爬?”周严果,“就是为了不想喝酒没人强迫他喝,不想做的事没人强迫他做。”

    姚思睦装作听不懂,知道他不喝酒就行了,还省得她又跑一趟。

    她从盘子里拿起一串烤肉,默默地吃着,直到烤羊全熟出坑,他们也没有再过一句话。

    周严果出了屋子,吃了几块肋排后就一个人坐得远远的,也没有再进屋,另外三人喝酒吃肉,一直到闹到夜里十一点。

    亚森一家把被子铺开,靠里挤着先睡下了,剩下的三个喝得醉熏熏的,也陆续睡了。

    姚思睦收拾完剩下的肉,照旧把骨头扔给眼巴巴的黑狗,正要进屋,就见柴火旁还坐着一个人。

    他还真是喜欢清静,难怪他的助理会强硬地要求单独一间房。

    她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拎了半桶木柴坐到他对面,沉默地往火里加柴。

    手机的邮件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夹起的木柴落进火坑,溅起几道火星。

    “对不起!”她连忙道,隔着火焰看他,仍旧是寡淡的神情,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低头看向手机,犹豫一瞬,点开了新邮件。

    “君霖已经睡了,我花一个晚上看完了你们的邮件,我不明白你回一封明确的分手邮件就那么难?你心里很清楚,君霖真正爱的人是我,你只是一个他不得不负担的责任。因为你,他哪怕再不舍,也只能对我出不想再耽误我的话。你知道他今天跟我怎么的?他以我的条件,要找个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轻而易举,可你不行,原本你顶着MIT的名头,至少还有前途。可自从知道你退学,他就别无选择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跟你分手,他必须对你负起责任。姚思睦,你想清楚,你真要跟一个心不在你身上,对你只有同情的男人结婚?——闾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