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太难接, 但难不住舌灿莲花的刘锡明，“这话得，您下班就能见到她, 跟那些人能一样吗？”

    周严果的脸色果然马上缓和，一秒后, 又拧住了眉头, “所以我跟许凝波喝那酒是个笑话？根本不需要我求他，是我在给他送人情？”

    “……”刘锡明接不上话了, 牵强地劝解道，“谁一开始心里都没底, 着急嘛。”

    又不过去，着急干嘛不自己多放点钱进去呢？韩念初夫妻和夏文森就占了1/3，这下子, 正经的男友倒成外人了。

    刘锡明想了想，还是冒死问道：“您当时怎么不——”明明抓了那么久的数据，比谁都清楚那个算法的稳定性。

    周严果重重地拍了两下玻璃, “我怎么不多放点资金是吧？就让她给我赚钱吗？那谁还知道她的厉害？我能想到韩念初跟夏文森那么不要脸！”

    刘锡明闭紧了嘴巴, 这世道就这样，有便宜谁不占？

    敲门声响起, 秘书走到他们身后道：“凝波的许总来了，您现在方便见他吗？”

    “请他进来。”周严果敛起神色, 走到沙发前, 就见头发花白的许凝波和他的助理拎着大包包进来。

    “周总！”许凝波精神抖擞, 跟周严果握了手, 示意助理把大包包放茶几上。

    “您这是——？”周严果盯着那些袋子，除了名贵的酒，竟然还有时装和包。

    “一点心意, ”许凝波的手按在膝盖上，“衣服和包是我太太亲自去挑的，也不知道姚姐喜不喜欢，不喜欢拿去给员工当个激励也行。”

    周严果眉头微皱，无事献殷勤，这是算给他涨价？

    “我们合作多年，您有话不妨直。”他客气道。

    “正是合作多年，以前是真不了解你，觉得你太狂傲，”许凝波笑着道，“那天你给了我消息才知道，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

    “消息？”周严果隐隐知道许凝波的来意，但这也太荒谬了，每年几亿的订单合作那么多年都是外人，喝顿酒，让他买个基金就变自己人了？

    “到金石计划，谁能比你消息快？你那么早就约我出来，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许凝波歉意地道，“过了两天太太问起，她才埋怨我，那么早就给我透了消息，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周严果脸色僵得不能再僵，勉强露出一个笑敷衍道：“应该的。”

    “谢谢你想着我，真是有心了。”许凝波，“我看了一下，你们自己人都占了2/3……”

    周严果转开黑成锅底的脸，他今天不想再听到“自己人”这三个字。

    “……迟早啊，这支基金，都是运营你们自己人的资金，”许凝波接着感慨地道，“我们能赚一年是一年。”

    “客气了。”周严果挂着僵硬的笑。

    许凝波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没把我当外人，我也有消息透露给你。我投资的那个研究做出来了，明年就能产业化，新材料成本会降20％，往后几年原材料需求大增，接下来肯定会年年涨价，你看是签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都行。”

    周严果一时愣住。

    刘锡明急忙在旁边附和，“哎，许总您看，我们老板感激得不知道什么好了。”

    周严果这才掩起惊讶的神色，从容地道：“那就谢谢您了！”

    “投挑报李嘛，”许总道，“看看你跟姚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我太太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姚姐。”

    “我最近想带她去度个假，”周严果，“您也知道她前段时间的情况，等我们回来马上跟您约时间。”

    “也对，那段时间她肯定是担惊受怕，好在张友辉被调查了，你们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周严果心里微微不自在，她真正担惊受怕的时候，他也没对她好过。

    “谢谢关心！”他语气干瘪地道。

    许凝波瞅着周严果，神色略显踌躇，“按理我不合适跟你这些话，但是不也不合适——”

    “您有什么什么，”周严果，“不必见外。”

    许凝波又迟疑了几秒，仿佛才下定决心道：“我太太昨天跟致胜的李太太，耀星的钱女士出去喝茶，那两位看到姚姐两只手腕上都有伤——”

    周严果猛地一声呛咳，苍白的脸憋得通红。

    “我也知道那天吃饭你俩闹得有点不愉快，姚姐年纪，性格直率，我吧，我就——”许凝波吞吞吐吐半天，才一股脑道，“我就想劝劝你，天大的矛盾你也不该动手，是吧？”

    周严果抱着杯子，遮住脸道：“您得对。”

    许凝波见他听劝，也高兴地畅所欲言，“再就是你放心，别人都不知道你跟姚姐的关系，钱女士跟李太太都纳闷姚姐年轻貌美又有钱，男朋友揍她也忍着，暂时也没人知道是你，我太太也嘱咐她们别出去。刚刚你去度假，我都明白，好好地道个歉。”

    “是是，谢谢您的关心。”

    “那我就不扰了。”许凝波着起身。

    周严果送他到了电梯，回到办公室，刘锡明凑过来声问：“您真的把姚姐揍了？——”

    话没完，屁股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周严果满脸怒气地问：“岛上收拾出来了吗？”

    看来是真揍了。刘锡明一脸了然，“别的都收拾好了，就是上百亩的花，至少还得栽上一段时间。”

    周严果睨着他的表情，神色不快地道：“她那性格，我真揍她了，她还没来跟我拼命？”

    “那怎么——”

    “再问你去岛上栽花！”

    周严果把刘锡明吼出去，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心里隐隐难受，他是没揍她，可伤了她却是事实。

    他对她的欲望一天天加深，这让他内心无比悚然。认识她以前，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怕失去的人，而现在，哪怕用绳子把她绑起来，他仍然担心她会逃脱。

    他拿手遮住苍白阴郁的面孔，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提示，是狐狸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犹豫一瞬，还是抓起放到了耳边。

    听筒里响起夏文森的声音，“思睦，你爸妈明天的飞机回国，后天到，你去接一下。”

    “他们为什么突然回国？”

    “你以为他们在乡下就不看新闻了吗？”夏文森道，“他们已经很克制了，没有电话问你，而是等回国，听你亲口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可是太突然了。”

    “怎么突然了？事情不是都过去了，想见你还不能见？”

    “……哎，你不知道我这儿一团混乱……算了，你告诉我航班号。”

    周严果捏住手机，脸孔沉在背光的阴影里许久，他才拨出电话。

    “我这段时间有事，回家太晚会吵到你，所以先在酒店住着。”

    “住酒店？”

    “我跟酒店过了，你要来让他们给你房卡。

    姚思睦沉默片刻，如释重负地道：“好吧，你照顾好自己。”

    姚思睦马不停蹄地让Andrew把自己的公寓收拾出来，又亲自去采买了父母需要的用品，按照父母的生活习惯亲手布置，才揪着头发坐进车里。

    父母突然回国，把一切都乱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周严果坦白，父母也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这个男朋友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要跟父母住在一起，可如果周严果察觉到她夜不归宿——

    她又狠狠揪了一把头发，这下是真的不用活了。

    车在高速上行驶，越接近机场，即将跟父母团聚，姚思睦糟乱的心情又渐渐被愉悦取代。不管怎么，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就是爸妈，先跟他们好好团聚几天，只要找到个理由跟他们解释，他们总不会去帮着周严果。

    她想着，期待地看向窗外的路边，前面就是离开高速的匝道，司机的车速慢下来，寻找时机往右侧并道。

    汽车一辆接一辆，司机已经滑行近导流线，仍然没有寻找到变道的间隙。司机只好刹住车，此时后面一辆车突然从后面按着喇叭冲出来，司机慌忙朝左方向盘避让，车辆又回到高速主路上。

    姚思睦按下车上的对讲按键问：“怎么回事？”

    “刚才一辆车违规，没能下高速，”司机通过话筒道，“现在只能去前面掉头回来，预计要多出20分钟到半时。”

    姚思睦拿额头轻轻嗑了下窗户，看了眼时间，父母拿完行李出来，至少要多等她十分钟。

    汽车下了高速，绕了一圈，等了两个红灯，重新过了高速收费口，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是周严果的号码，按了接听，“喂——”

    下一秒，她差点跳起来，“妈妈！……”

    挂掉电话，她按下对讲按键，恶狠狠地对司机吩咐道：“回市区，尽快到白鹭湖七号餐厅。”

    接机大厅，周严果西装笔挺地站在出口，刘锡明把看了眼照片，伸手一指道：“来了，就他们俩。”

    他抬起眼眸，目光锁住穿着运动衫，先后推着两大箱行李出来的姚明沛夫妻，嘴角微微一勾，那只狐狸就带个司机就来接人，一辆车连行李都不够装。

    宋安珀走到出口，四处张望一圈。

    周严果从容地走到他们面前，斯文地道：“您好！请问是姚思睦的爸爸妈妈吗？”

    姚明沛和宋安珀都看向他，目光飞快地量了一遍，宋安珀问道：“你是？”

    “我是周严果，睦睦的朋友，”周严果掏出名片递给他们，“我今天刚好来机场送人，好了帮她接你们回去。”

    他着按亮了手机的屏幕，看了眼时间，“航班还挺准点的。”

    宋安珀扫了一眼屏幕，眼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你手机方便给我看下吗？”

    “当然可以。”周严果爽快地把手机递给她。

    宋安珀再次按亮屏幕，屏保是女儿抱着本书蜷在沙发上睡着的照片，她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还给周严果，又拿出名片来看了一眼，才慢慢地，仔细地量周严果。

    周严果没想到宋安珀会直接地审视他，勉强从容地任她量。

    “你是那个过年还让我家睦睦给你做饭吃的男人？”宋安珀突然问道。

    “是我做给她吃。”周严果的神经一紧，总算知道那只狐狸随谁了，冷不丁就丢个试探或陷阱过来，“她连洗米都不会。”

    宋安珀肩膀一松，长舒一口气，搭着姚明沛的肩：“吓死我了，还好是同一个男人。”

    姚明沛无奈地笑着摇头。

    “什么意思？”周严果的脸瞬间紧绷，难不成经常有不同的男人在狐狸的父母面前出现？

    “睦睦过年时她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你又这么有钱，”宋安珀扬了扬名片，“信息对不上，我就担心她脚踏两条船，你来找上我评理，这就有点头疼了。”

    “……”想像力真丰富，周严果睨了一眼旁边紧捂着嘴的刘锡明，偷偷踢了他一脚。

    “我们没有电话卡，联系不上睦睦，”姚明沛，“能不能借一下手机。”

    “好的，”周严果拨了电话，刚递出手机就被宋安珀截走，他只得嘱咐道，“您顺便告诉她，我在白鹭湖七号订了位，让她忙完直接过去就好。”

    宋安珀电话的同时，周严果让身后的随从接过行李推车，带着他们往外走。

    “睦睦。”

    周严果听到手机里一声惊叫。

    宋安珀拿远手机，又贴回耳边，“你男朋友接到我们了，他让你直接去什么地方——你跟她好了。”

    周严果接过手机，稍稍走远两步，听筒里响起一迭骂声，“周严果，你混蛋！大混蛋！狼崽子！阴险人！——”

    他的手插到长裤口袋里，嘴角勾起浅笑，“亲爱的，我订了你想去的白鹭湖七号，你忙完了赶紧过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这个阴险人，还一直耍我，王八蛋——”

    “……嗯，我也很想你，迫不及待地想马上——见到你。”

    “谁他妈想你了！我跟你没完！”

    周严果语气严肃，一脸正经地走回姚氏夫妇身边，“亲爱的，我要帮爸妈搬行李了，别急，我们一会儿就见到了！”

    他完亲了下手机，里面仍在源源不断地传出八国国骂。他挑挑眉，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