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聪的话听上去合情合理, 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恶意。

    韩厉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正要开口拒绝，就看到韩鱼脸上似乎带着看热闹的神色。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看上去瘦弱的姑娘可是海里的霸主。

    冻死人鱼？想笑死谁呢？

    韩鱼无所谓地昂着头答应：“好啊。”

    廖聪还准备了一堆话术来逼她答应, 没想到刚想开口就被她一句“好啊”噎了回去。

    这艺人是个傻子吗？这么冷的天也敢逞能，看来真是无知者无畏。

    刚好让她见识一下海洋的力量，让她心里对海洋有点敬畏。

    “那我们就开始吧。”廖聪冷笑了下。

    下水的装备重, 穿上以后韩鱼活动两下感觉像是披了一层厚被子。

    真想脱掉这些直接下去。

    廖聪站在一旁趾高气昂地指点着：“下水以后多适应一会儿，别几分钟就上来了, 这氧气够你撑一个时呢。”

    韩鱼懒得听他啰嗦, 刚带好设备一个猛子从船上扎进海里, 嘣了廖聪一脸水。

    廖聪忿忿地抹了一把脸：“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

    他伸手探了下海水的温度, 嘴角露出一个狠厉的笑。

    受不住冷上来就是她不敬业了。

    旁边导演心里颇为不安，偏偏演员自己都同意了下水，她的经纪人也悠闲地坐在船舱里什么都不管，只有他心里七上八下, 怕韩鱼出什么事。

    不过廖顾问是专业的, 有他在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他们等啊等, 半个多时过去韩鱼还是没有动静。

    廖聪都开始泛起嘀咕, 不应该啊, 这么冷的海水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应该五分钟就得上来。

    “廖顾问, 鱼不会有危险吧？”梁导担忧地问, 出了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廖聪硬着头皮：“能有什么事, 氧气很足又有求救装置。”心里却也忐忑起来, 不会是求救装置丢了吧？或者被什么有毒的动物刺到了了？

    他脑子里想到几种可能性，韩鱼的各种惨死模样都一一浮现在他脑中。如果真的……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的。

    “差不多可以了，把她往上拉吧。”廖聪故作高深地着, 按下设备。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水下的动静。

    然而，随着绳索不断收紧，他震惊地发现另一头根本没有人。

    只有一套潜水装备。

    “这这……怎么回事！”梁导也发现了异样，趴到船边担忧地看着水下。

    “肯定，肯定是你们没给她穿好！”廖聪先一步出口责怪道。

    帮韩鱼准备装备的张一鸣和曹知命对视两眼，两人都是凝重的神色。

    “快拉上来看看。”廖聪完跟梁导一起往上拉着，果然只拉上来一套潜水装备。

    几个人看着装备面面相觑，不停地吞咽唾沫。

    这可怎么办？

    看氧气含量她应该刚脱离设备没多久，这会儿赶紧下水救人还来得及。

    “这个韩鱼也太鲁莽了，不能潜水不早，还吹牛什么从在海边长大的，这不是拖累人吗！”廖聪气急败坏地着，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廖顾问，如果我没记错是你非要让她下水适应坏境的吧？”曹知命不满地。

    刚才大家都劝他不用这么着急，是他非要让韩鱼立刻下水。

    “呦，这是出了什么事？”船舱里的韩厉穿着厚厚的衣服出来，看他们神色凝重随口问。

    “鱼不见了！”张一鸣心虚地低下头去，虽然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毕竟人家的艺人在他们节目出事的，万一真的出事……

    韩厉闻言冷下脸来，朝他们这边沉声道：“那你们还不快去找人？”

    没等他们话，他直接对廖聪：“廖顾问，鱼是你安排下去的，你不能在一边袖手旁观吧？”

    其他人似乎也有同感，廖聪被他们齐齐注视着，迫于无奈戴上了设备和手电筒往水下找去。

    水下，夜晚的海洋充满未知的神秘气息，身处无边无际的茫茫海水中人类才会发现自己如此渺，所谓沧海一粟不过如此。

    绕着附近游了几圈，廖聪始终没有发现韩鱼的踪影，海水的侵袭下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着，求生的本能让他只想往上游泳回到温暖的地方去。

    他越往上游越觉得寒冷，牙齿都在起颤来。

    船上，韩厉看上去还没有摄制组的人担忧，直到他想起那次在家里游泳池差点溺水的事。

    他忽然站起来问：“还有设备吗？”

    “今天只准备了一套。”张一鸣着，脸上全是担忧。

    这边地方偏僻，就算119来帮忙也要半个多时，根本来不及。

    韩厉听完，盯着幽深的海面看了几秒，脱下外套来到船边。

    “韩老师你想干嘛？”梁导看他这样赶紧过来拉住他，劝阻道：“没有设备我们待不了太久，还是让廖顾问找吧！”

    如果韩鱼真的……他们总不能搭进去两个人。

    “我要去找她。”韩厉掰开他的手，正要不顾劝阻往下跳，忽然听到另一边有人脆生生地问：“你要去找谁啊？”

    “鱼！”

    “韩姐！”

    “韩老师！”

    几个人听到声音惊喜地往那边看去，只见韩鱼全身湿漉漉的刚从船尾爬进来，手里拎着一条鱼，地上还有两条鱼噗通噗通地跳着。

    大家惊喜地围上去，问她怎么回事。

    听他们完韩鱼一脸无辜地：“那个廖顾问不是让我呆一个时吗，这还没到时间呢。”

    “那这鱼……？”梁导目光转移到甲板上。

    “这鱼傻乎乎的围着我转，为了方便抓他们就把设备脱掉了，我们晚上可以加菜了！”韩鱼拎起三条鱼交给导演，捋了一把湿乎乎的头发往船舱的更衣室走去。

    看她没事大家当然开心不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不过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还在水下的廖聪，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韩厉正倚在门口等她。

    “吃饱了？”韩厉神色不明地问。

    韩鱼下意识抹了下嘴角，否认道：“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呵，生鱼有寄生虫。”韩厉嗤笑一声转身走开，他身后的韩鱼心虚地又擦了下嘴。

    什么寄生虫，就知道吓唬人！

    她刚才正想上来呢，忽然发现一群美味的鱼。

    许久没吃鱼，实在按捺不住就脱掉碍事的装备去吃了几条，为了不露馅她还特意帮他们也抓了几条呢。

    他们围在一起商量晚上这三条鱼该怎么吃，船边忽然响起警铃。

    这是潜水装备上带的求救系统！

    “哎呀，廖老师还在下边呢。”梁导一拍脑门，赶紧按下按钮收回绳索。

    等廖聪被拉上来，整个人脸色苍白，几乎要翻白眼。

    他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忽然看到船边的韩鱼睁大双眼差点晕过去。

    在上岸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总觉得特别漫长，脑中不时浮现韩鱼被泡肿的模样充满怨恨地看着他。

    他一睁眼看到韩鱼，心里的恐惧翻涌上来。

    “不，不是我，不能怪我……我没害死你……”他吓得嘴里念叨着。

    船上众人还以为他要什么东西，倾耳听后都“噗嗤”一下笑出来。

    敢情他以为鬼魂索命呢！

    ……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廖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停地着喷嚏。

    他眼下青黑一片，看上去精神萎靡不振。

    实际上他一晚没睡好，一闭上眼就看到一张泡到发白的脸死死盯着他，嘴里喊着：“救救我~我不想死~”

    邪门了。

    明明韩鱼活得好好的，他想到那张脸又了个哆嗦。

    “廖顾问还没缓过来呢？”梁导笑呵呵地问着，他其实也对这人不满意，可是迫于无奈还得笑脸相迎，昨天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看外头这天气，多好啊，要是真的阴天可坏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昨天廖聪言之凿凿今天肯定是个阴天，没想到早上看天上万里无云。

    接连两次被了脸，廖聪没再话闷闷地跟了上去。

    天气虽然很冷，当阳光破开海平面露出一点点红晕时，大家心里都暖得很。

    韩鱼撞了下韩厉的肩膀，声：“我以前都没注意过日出呢，好漂亮。”

    韩厉似乎也沉浸在日出中，金黄色的光芒洒在他脸上，连睫毛都泛着光。

    韩鱼呆呆地看着，猝不及防跟他转过来的视线对上。

    双目相对，谁也没什么。

    一股奇怪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凝滞着无人破。

    “拍完了！接下来我们先去村民家里做采访吧！”

    导演忽然话破了两人间的氛围，韩鱼大声地回了声“好”，转身率先跑在前边。

    见鬼了，韩厉不就长得帅点，有什么好看的！

    来到约好的渔民家里，导演等张一鸣布置好场景后跟韩鱼叮嘱着：“主要还是问一下渔民的生活、这片海域的传什么之类的，能剪出十分钟就可以。”

    接受采访的是一个很瘦的老爷爷，他皮肤黝黑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

    “女娃水灵灵的真好看，一看就是城里的，哪像我孙女又黑又糙。”

    韩鱼笑了下，心想她还真不是城里的，比你还正宗的渔民呢。

    接下来韩鱼开始问老爷子日常生活，才知道原来这个村里的村民都是世代渔民，全靠海洋生存。

    听他着海上风暴、捕鱼技巧，韩鱼不住地点着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到最有意思的海上传，大家都凑了过来。

    “我们这里啊，有独特的传统。”老爷爷慈祥又神秘地笑起来，他指了下屋子角落里，那边似乎是个香案，用红布蒙着一尊雕像。

    韩鱼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老爷子扶着桌子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先对着红布摆了摆，才心又缓慢地揭开红布。

    一尊黄铜雕像映入眼帘。

    曹知命把镜头拉进，只见一尊栩栩如生的人鱼雕像站立在那里，尾部的鱼鳞纹路都清晰可见。

    “啊这——”韩鱼惊呼出声。

    这是人鱼啊！怎么还拜人鱼！

    “这是我们的海神。美人鱼的故事一直流传在民间，但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片海域是真的有人鱼的。我的时候贪玩曾经被海浪冲走，差点淹死，那时候是一只红色尾巴的人鱼救了我。我们村里还有其他被人鱼救过的人，人鱼就是我们常年供奉的海神。”老爷子虔诚地。

    摄制组几人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玩意能播吗？

    不对，怎么可能真的有人鱼！

    导演示意韩鱼转移话题问点别的，或者按照正常科普的套路一下其实没有这种传中的生物等。

    没想到韩鱼一开口就问：“红色的人鱼？很多年了吗？”

    妈妈过这片海域是他们家世代的地盘，好多年前的人鱼不定是她奶奶？

    老爷子也以为他们会干脆否认，没想到眼前这姑娘居然真的感兴趣。

    “当然了，那得是六十多年前吧，那天我……”

    老爷子正着，门外忽然走进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不开心地断他。

    “爷爷！你又乱话！”

    “我爷爷脑子不好使记错了，没有什么人鱼，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女孩放下书包就开始下逐客令，抬头看到韩鱼的时候愣了下。

    “哎呀，我就。”老爷子悻悻住了嘴，似乎很怕这个孙女。

    导演这才松了口气，就怎么可能真的有美人鱼，原来这老爷子喜欢乱话，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了。

    结束了采访，几个人往外走去。

    “哎，那个姐姐你的东西忘记了！”他们刚走出院子，就听到那女孩在喊韩鱼，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韩鱼摸了下口袋，还真丢了手机。

    她回去跟女孩了声谢谢，刚要走就被女孩隐秘地拉住。

    “鱼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她目光灼灼地问。

    嗳？韩鱼疑惑地看着她，女孩急的不行：“四年前你救过我啊！”

    韩鱼隐隐约约记起来，四年前她好像是在海边救过一个一头栽到海里的姑娘，还跟她交换了姓名。

    “虾？”韩鱼试探着问。

    当时她还觉得两人分别叫鱼虾，还挺有缘分。

    虾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意，看了下那边的人低声跟她提醒：“鱼姐姐你一定要心不能暴露，我又一次去海边听到有两个男的在讨论找人鱼挖鱼珠的事。”

    韩鱼后背一凉，挖鱼珠？这跟偷走可不一样，人鱼不主动吐出来的话必须要剖开身体才能取出鱼珠。

    想想就很痛。

    “他们还什么了？”韩鱼追问，她一直没想明白那个人偷鱼珠做什么。

    虾遗憾地摇摇头：“他们没别的。”

    “谢谢虾，我会心的。”

    回去的路上韩鱼心不在焉，一直思考着鱼珠的问题。

    都用到了“挖”这个字，这些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来到人类社会这些日子，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比起危险，人类更重利益。

    而鱼珠中，能有什么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