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好看的人。”

    “嗯, 是啊。”

    卿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也没什么羞耻的:“没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人吧？”

    顾徵声音微顿，似有游移:“你方才, 谢煜生的很好看。”

    “……可又不是对方长的好看我就要喜欢他吧？逻辑不该是这样的。”

    “瑾瑜, 你该不会是自卑了吧？”

    卿卿试探地问了一句。

    少年没吭声。

    卿卿想, 千万年来都是别人他生得最好看，怕不是自尊心受到击了？

    她想到这，越发的觉得自己有罪恶感。

    人家好心好意带自己出来，合着自己就是这么回报的？

    这委实是做的有点不太对劲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瑾瑜，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卿卿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还是先赔礼道歉让顾徵先不生气才是, 毕竟事情是因为她引起的。

    “他是挺好看的，但没你好看。”

    少年一瞬间待在原地。

    “我喜欢你好看, 没人比你更好看了。”

    卿卿琢磨了半晌, 又接着道:“所以，你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她哄人的声音很耐心, 也听得出十足的诚意，少年身形微僵。

    见顾徵不回话, 她又接了一句:“我是真心的。”她的确是真心的，没人比顾徵生得更好看。

    少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抱歉。”

    他并不会在乎这种和外表有关的东西, 素日里并没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 他一向对俗世之事不感兴趣, 可自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就变得越来越失控，而他本以为能控制得住自己。

    可是现在想来,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反复出现了问题。

    他无法在卿卿面前控制自己。

    “瑾瑜，你，谢煜和乐安能不能在一起啊，他们两个人……”

    卿卿还是想不清楚苍生的爱恨情仇，这对她而言确实是在难以理解的范围。

    “为什么有心事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那个人呢？有什么事情是沟通不能解决的吗？”

    夜色掩映下，雨声滴落的声音掩盖住了少年轻微的叹气声。

    卿卿回过头去，见少年肩膀的一侧已经被雨水湿。

    他似乎是感觉到她也在望着他，似有所感的抬了头，一瞬间目光交汇。

    少年眸色淡然，周身的气息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却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眼底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

    这点难得的温情，卿卿没有注意到，转瞬即逝。

    “卿卿。”

    顾徵声音很轻，但她听得一清二楚:“谢煜是命定的紫薇星。”

    雨幕之下，少女将伞微微的倾斜在了更靠近他的方向，少年的呼吸猛地一窒，可是面前的少女却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可是是紫薇星和他能不能喜欢乐安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雨滴在卿卿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少女裸/露在外的一部分纱衣已经被雨水透，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神情天真而又浪漫，眸色里充满了求知的欲望。

    顾徵想别过眼去，因这场景实在是有些让他面红耳赤，以至于心跳加速。

    雨水湿了她的衣服，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依稀可见少女发/育/完/好的惹人遐想的地方，白皙的锁骨也裸/露了大片，她莲藕似的手臂还攀着面前人的衣襟。

    让人颇有些欲/念横生。

    她此时此刻媚而不自知，做着最勾/引人心的举止，眼神却是再纯洁不过。

    顾徵身形微僵，他声音里有几分冷意:“卿卿，把手放开。”

    “啊？”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何不妥。

    “为什么？这么靠近话会更方便一点。”

    她不知男女情/事大防也就罢了，偏偏他知道，他经历这尘世万千，做了很多任务，也冷眼看遍各个世界的爱恨情仇，自以为能够心如止水，可现如今却是怎么回事？

    少年的指尖掐在手心里，掐出了很深的痕迹，少女发间的馨香仍然萦绕在他的呼吸之中。

    “沈卿卿。有没有人教导过你，不要和男子随随便便靠的这么近，也不要……”

    “不要什么？”她靠得更近了，这距离比方才还要危险。

    一把伞的距离实在有限，她按住他不让他走，可偏偏顾徵能挣脱开来却没有。

    是不是情迷心窍。

    才会忘了挣脱开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昔日里，我阿娘去得早，又没人教我这些，再了，瑾瑜你觉得你在别人范围之内吗？”

    她身上清浅的桂花香气混合着少女身上独有的奶香，像是罂粟花一般诱惑着他上前，顾徵沉了脸，把伞推拒过去。

    她总是这样……

    一步一步的想把他拉下深渊，可他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心的人，昔日里那些太上忘情的大道好像都开始在土崩瓦解。

    可他的道不该是这样的。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把手中的伞推了回去。

    他走得那样决绝，以至于转身走入雨幕的时候，卿卿还没回过神。

    “要想成就大道，就得没有软肋才是。”

    紫薇星不该被儿女私情束缚掉帝运。

    而他也不该陷入虚无缥缈的感情。

    ——

    卿卿和乐安在一起读书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发懵的。

    “搞什么嘛？宁可淋雨也要走。”

    卿卿心里抱怨着就把这句话了出来，乐安见她如此笑了笑，开了口:“我的沈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世新语》……”

    卿卿顿了顿:“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我不太懂，为什么最好的是不为情感所动，无情真的好吗？”

    “你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听你欢欢喜喜的同顾家公子出了门，结果晚上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着伞回来了。”

    卿卿揉了揉脑袋，她知道乐安清楚她在转移话题，又把话扯回了她跟顾徵身上。

    系统在一旁吐槽道:“人家公主都看出来你有心事了。要我你前几天不还在那谢煜有事不直接去跟乐安讲吗，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不秉承着有事直接问的想法了？”

    卿卿懒得搭理它。

    问顾徵如果能问出来她早就问了，顾徵现在这几天也不联系她，颇有些让她快乐玩耍的意思在里面。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乐安不知道卿卿心底里这些九九，接着开口道:“《世新语》里这段话的意思是，圣人不为外物所累，无情之道正是有情之道，最高的有情就是无情。”

    算是回应了方才的问题。

    “那也就是太喜欢一个人对她无情就是有情咯？”

    系统扶额，它有时候觉得卿卿才更像是一个修无情道的主，她比顾徵还不了解尘世间的这些感情。

    只不过顾徵不愿意去入世，而卿卿却是，分明人间的爱恨情仇都一知半解，但充满了好奇心。

    “算是这个意思吧。”乐安点点头:“这种圣人之境，恐怕常人难以达到。”

    “是吗……”卿卿皱了皱眉道:“可是乐安，人如果一旦真的对尘世种种都是满不在乎的状态，真的就会超凡脱俗到达至上之境吗？”

    面前的人愣住了，她道:“昔日里先生授我诗书之时，的确是这样解释的，可你现如今再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或许不动情才是最好的。”

    卿卿懵懂的点了点头。

    主神也是这么的，身为执法者要漠视这个世界，所以顾徵修的也是无情之道。

    但她却觉得，成为最好的执法者不入世何谈能够救世？

    “乐安，那你后悔过喜欢谢煜吗？”

    这句话问得好像太过无厘头，卿卿又重新的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选择不动情的机会，你会不会选择不动情？”

    书桌上还点着谢煜送来的沉水香，还有那个好看的香炉。

    面前的少女眉头轻皱，趴在了书桌上。

    “这我也不知，未曾遐想过没有发生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了，既然已经遇上了他，就没办法去想没发生的事。”

    她的目光越过窗外的桂花树，桂花顺着风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乐安又重新看回了桌上精致的香炉，手指缓缓的覆盖了上去。

    系统不禁和卿卿唏嘘道:“这世界上，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不浅啊，你看看这么多痴男怨女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你还要继续喜欢顾徵吗？你们两个不适合。”

    “闭嘴。”

    系统怏怏不乐的闭上了嘴，不再吭声，它左不过是给宿主大人指明一条方向而已，他们两个人现在这样就是在玩火。

    卿卿不懂，可顾徵难道不懂吗？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可能带来的后果，却还是，不知是他对自己的自控力太有信心，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它都无从了解。

    系统想，现在不只是凡人它看不清楚了，就连同这两位，它也是一样的想不明白。

    乐安讲得认真，卿卿也听得认真，她眸色坚定的望着她:“你就是非他不可，没他不行吗？你们两个这样下去。”

    “这香炉是先生托你给我送来的吧？”

    面前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帝姬没有回卿卿这句话，而是把话头调转开来，她头上还带着一只点翠制成的步摇，步摇的珍珠吊坠随着她头倾斜的角度，也微微摇曳。

    “这……”

    尽管本来就没想替谢煜隐瞒，但乐安这样直白的问了出来，卿卿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好在面前的帝姬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看着卿卿的表情，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阿娘之前也不是没有劝过我换个人喜欢，卿卿。”

    她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表情上也见不到沮丧。

    可出口的话却让卿卿觉得有些难受。

    “但是好像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用手摸了摸胸膛，紧接着开口道:“这颗心好像自从遇到了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你的话，我之前也是想过的，可是——”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

    身为人间帝王家的公主本该是高贵无比的存在，但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和卑微:“已经见到最好的那一个了，心底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卿卿想必也知道我的那些风流传言，只是我们感情深厚，你从不在我面前提起罢了，我们这桩婚事，或许本就不该存在。”

    朝中的那些传言，卿卿做任务之前也都听闻了。无非是之前乐安对谢煜见色起意，让他做了自己的先生，还不知道女儿家的害羞主动在及笄的生辰宴上请圣上赐婚给她和谢煜。

    可卿卿认为没什么问题，男未婚女未嫁，谢煜也没有别的心仪之人，那为什么乐安不能主动争取一下呢？

    至于世俗眼中的正确与否，只是他们眼里应当如何，并非乐安所要恪守的。

    “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错，乐安，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少女身着浅粉色的齐腰襦裙，大袖衫被风吹起，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恍若谪仙，加上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同坚定的眼神。

    乐安差点觉得自己看到了仙女。

    “是，起初我也这样想的，可是现在。”

    乐安声音喑哑，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卿卿听得到她隐忍的委屈。

    她并没有哭。

    但不清楚这种情绪是否比哭出来更让人心疼。

    “我也不知道执着于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到底对不对，先生总是那么好，那么温柔，即便他不喜欢我也是如此。可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更多……”

    卿卿知道她的是什么意思，她想要谢煜也心悦于她。

    两厢情愿的才能算上是天作之合。

    “可是我。”

    她想起来顾徵同她过，亲眼所见，亦非真实，谢煜也并非完全不喜欢乐安，可是两个人为什么要闹到这个份上呢？

    如果可以，她也想再去问问顾徵，如果是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个世界上，难道不是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吗？

    她不是主神，也不是顾徵，更不是其他那些心怀大义的执法者，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倾尽全力，同他在一起。

    若是两厢情愿，那更没别的什么可以阻止。

    少女刚刚想到这里，抬头不经意的望向窗外。

    便看到桂花树下立着一个极为好看的人。

    那人的头发被淡青色的发带高高束起，浑身的气质清冷脱俗。

    在卿卿望向他的瞬间，他也淡淡的瞥了回去。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不会是主动找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