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明眸 瑾瑜,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徵过来这件事是在卿卿意料之外的, 毕竟她可没那么自恋觉得顾徵是特意来乐安的宫里找她的。
“系统,你知道顾徵为什么来吗?”
“我上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没准是为了你也不准。”
没正形……
卿卿觉得系统真的有点不正常, 她总不可能对自己的魅力有着滔天的错误估计。
乐安含笑看着面前发愣的卿卿道:“顾公子是来找你的吧?”
“嗯, 不过我觉得——”
卿卿觉得不太是这么回事,顾徵没准是为了看乐安怎么回事顺便着来接她的旗号过来的,不过既然顾徵来了,那谢煜应该也一同过来了吧?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兄弟的关系。
“或许是来找我的。”
她思索了半天, 还是把这事应了下来,毕竟顾徵来探听情报总得有个理由,那以见她为由头, 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思及此处,否定的话在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
“快去吧, 难得见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
乐安轻声笑道, 又把卿卿推送到门口。
午后的桂花树下,阳光从树梢倾斜而过。斑驳的日光为少年清冷的外表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让他整个人难得的生了些许暖意。
卿卿愣在那里。
见他回过身,冲她点头。
少女朝前快走了几步, 想着赶紧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颊有些泛红,方才被乐安那几句揶揄的话住, 她也有些难为情。
“瑾瑜, 你怎么来了?谢煜呢?”
面前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 日光在他黑色的瞳孔中流转,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这样一来, 更让人情迷心窍。
他声音出口还是淡淡的,透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他方才去见皇帝了。”
“哦。所以你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是吗?”
这句话是句废话,卿卿本以为他会奚落她一番,可是没想到顾徵什么都没,只是点了点头。
“你之前,谢煜是紫薇星,要协助他登上帝位,那乐安怎么办?”
纠结来纠结去,卿卿还是把心底里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口。
“你倒还不算太笨。”
难为她想了很久的相爱就能在一起之外,才想到这一层。
卿卿有些拘谨:“不许嘲笑我。”
“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在夸你。”
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之前少女他好看时极为认真的神色,便把卿卿当时的语气模仿了个十足十。
卿卿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那么话了,现在被人用自己的语气拿来成了反调侃的对象。
她觉得顾徵不知道在暗地里笑话了她多少次了。
“他们两个人不该相爱的,谢煜头脑倒还算清楚,知道不该也不能让乐安爱上他。”
“怎么……”
卿卿愣了愣。
“你两个隔着血海深仇的人如何在一起?离经叛道么?”
这句话他得很淡漠,就像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谢煜是前陈的太子,而大楚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亡了前陈,并且把前陈皇宫中的人几乎都杀了。除了提前接到风声忍辱负重投诚的顾国公之外,与前陈有关的人几乎无人生还,而带兵讨伐的晋王,正是乐安的父亲,当今的圣上。”
卿卿抿唇不语,而后抬头道:“这也就是他不能和乐安在一起的原因吗?”
少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卿卿解释这些事,他本来懒得管的,但看她实在想知道,他还是答了。
卿卿有些难过。
“可是这些事情和乐安没有关系啊,他们上一辈的人的事情怎么要和他们两个人扯上关系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系统暗自叹气,卿卿现在还是陷入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要两个人自己解决的误区,她还是不懂人间的爱恨情仇都太过于复杂。
她生得这般纯粹和玲珑,倒让系统都不知道从何处她更为妥帖。
它的宿主大人,连爱/欲都不知为何物,只会以一腔赤子之心去倾诉她的情愫。
“对我倒是无关紧要,而他们而言却未必如此。”
顾徵抬了头,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可卿卿只觉得有些心里不出的难受。
他是这样,也在帮助谢煜瞒天过海,助他夺得帝位,但他同时心里也清楚,谢煜并非是对乐安全无爱意。
或者,谢煜从心底里无法逃避他对乐安帝姬的感情,才会选择逃离和躲避。
但这样的逃避,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所以她渴求的想拥有的人世间感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吗?
顾徵无法理解。
他想起来之前同谢煜的对话。
“乐安和我,本就不该有任何可能的,是我害了她。”
谢煜得恳切,顾徵不明白他成就大事为何畏首畏尾,甚至有过放弃的念头,但他知道这位帝姬是面前少年首辅的软肋。
他看过命格,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有善终。
楚朝皇帝太过于兴师动众的急于求成想把几代人才能完成的霸业在一时完成,早就搞得天怒人怨,亡国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王朝迟早会有走向衰亡的那一天,而谢煜,就是新的紫薇星,会取代楚朝的国祚。他该下手,也准备了很久取代大楚,不应该因为对乐安的心动而耽搁了计划。
所以他才会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不介意帮谢煜去除情丝。
“但是……”卿卿咬了咬唇,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接着开口道:“他们是一定要不死不休的关系吗?”
顾徵微微皱了皱眉,没再应声,卿卿看到谢煜从远处走了过来。
年轻的首辅风尘仆仆,身着绛红色的官袍,虽然看得出疲惫之态,但整个人的气场和风度却没有丝毫更改。
“你……”
卿卿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便听到身旁有侍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顾公子,少师请您过去。”
侍女的脸颊上还微微泛着淡淡的桃红色,卿卿忽然想起来神界的那些姑娘看顾徵也都是这种眼神。
顾徵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刚想走,手指尖便被卿卿勾住了,他疑惑不解的看了回去。
手指被勾在一起,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放开。”
他冷声道。
“我不放,除非你带我去,还有——”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整个人被拖着前进。
“唉?顾徵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想要我带你去吗?”
卿卿有些无语,她是这么的没错,但可不是让他拖着她往前走。
“你等会儿啊你,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吗?疼疼疼,轻一点儿。”
少年轻声嗤笑,眼底流露出一抹他自己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虽然并未吭声,但手下的力道却是轻了不少。
顾徵走到了谢煜的身前,声音温和有礼:“兄长的事情忙完了?”
什么嘛,卿卿心底里暗自吐槽,一碰上别人就会秒转变态度,跟她的时候态度就这样恶劣,真是……
“刚去见了陛下,运河开凿和行宫修建的事情他仍不肯妥协,只是眼下再过几个月就接近年关,税收若是收不上来……”
“收不上来的话那就?”
卿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眼神看向了顾徵。
后果自然很严重,她也清楚。
现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农民起义由于楚帝的横征暴敛不断加剧,宗室和功臣也有造反的可能,不过楚帝并没有太在乎底层百姓的死活,税收仍然照常,哪怕粮食减产。
“眼下这种情形,百姓的负担已然很重了,大部分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再加上豪强兼并土地,确实。”
“只是陛下不在乎或者目的只是想要得到税收是吗?兄长,你还等什么?”
沈国公一脉向来是和谢煜交好,反对皇帝的专横与/独/)裁,因此顾徵拉卿卿过来,谢煜也并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即便是讨论这种在朝野上下颇为敏感的话题。
谢煜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顾徵勾住卿卿的那只手,轻声笑了出来。
他话语轻快,却也能从中听出一丝愁绪:“瑾瑜,你珍重沈姐吗?”
年轻俊朗的首辅避而不答,而是看他们长袖之下相交错的双手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卿卿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双手还是交叠的,下意识地想要放开,却被身侧的人坚定不移的反握住,这样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
少女眸色似有讶异的望着面前的少年,却没等到他回应这个问题,但能从他的手心感受到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心竟然凭空生了一丝暖意,不复往日的冰凉,是略带潮湿的温热。
顾徵的身体略微有一丝的紧绷,他晓得她一瞬间的想要挣脱的羞怯,连指尖都能看出泛着淡淡的苍白。
他的手指本就如玉石一样洁白,仓促紧张之间,更显苍白。
卿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看他握得更紧,便不再挣扎,只当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而顾徵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要装作与她鹣鲽情深。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隐秘的欢喜,就好像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也当真心悦极了她一样。这样的错觉不知从何而来,卿卿把满脑子的杂念试图驱赶清空。
谢煜见顾徵不答话,又见他把卿卿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轻声温柔道:“见你们感情这样好,作为兄长的,很替瑾瑜感到高兴。只是,瑾瑜或许应该知道。”
他眸色里似有淡淡的忧愁:“你这般珍重沈姑娘,而我也……”
后半句未尽的卿卿没听他出口。
而顾徵却是敛眸,低下了头。
他自然是知道谢煜想什么。
谢煜想,他也一样的珍视乐安。
凡人何其可笑,所有的事情都妄图两全,楚帝尽管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对乐安帝姬来却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他晓得为何举兵改朝换代在谢煜眼里会变得如此艰难,前陈诸臣和天下百姓对楚帝的怨恨如此的深切,若是改朝换代,势必要斩草除根,不杀也不足以平民愤。
可是这样,那他和乐安帝姬就更加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了。
谢煜自然什么都清楚,可若是让他这样做,他难免不会瞻前顾后。
但紫薇星的帝运在那里,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接受这个任务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他不能,也无法让谢煜因为感情这样瞻前顾后下去,那违背他和主神的初衷,也违背天道的意志。
“瑾瑜,原谅我也是个贪心的人,我也想与我喜欢的人岁岁长相守,可……”
着着,他竟笑了出来,可是笑得却有些苍凉:“你得对,大局我都该考虑,可我也怕她难过。”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对乐安的爱意,可是爱意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克制的住的?他知道她心仪他心仪的要命,可他也同样被她直白的喜欢与热忱同聪慧机敏所动。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卿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去首辅的背影,她也不知道该什么了。
“你从哪里学来的诗句?”
被顾徵这样一问,卿卿方才回过神来,她轻声道:“从人间的诗集里看到的,觉得很合适,就用了,倒是很符合他们两个现在的局面。你就这么想劝人举兵称帝啊?”
少年的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了一个角度,似乎是为了她的无知感到好笑。
他嗤笑道:“若是他不举兵称帝,又如何肩负起紫薇星的帝运?”
他极少会笑,纵然生得这般好看,却也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笑起来的模样。
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让人见之忘俗。
“你笑了唉,瑾瑜。”
少女璀璨的明眸就这样凑近到他面前,顾徵听到她清脆悦耳的笑声:“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桂花树下纷纷扬扬的桂花洒落下来,洒落在两个人的肩头。
卿卿恍然间好像听到一个声音。
似乎是她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