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王钦晨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扒在门框上，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有话要讲。

    钟瑷给他递水，他仰头一咕噜全喝光了，缓了口气，道，

    “这个账没法查了，这个活没法干了！”

    王钦晨是很情绪化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讲什么，容易耍孩子脾气，但是旁人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回原形。

    钟瑷：“查到什么了，给我们啊！交代完了，再回你的高老庄不迟的。”

    王钦晨躺倒在座椅上，整个人呈一副瘫软的状态，叹气道：“我肯定是上辈子偷了鸡，这辈子才做审计的。”

    蔡桓羽冷着脸：“照你这么，我上辈子，得偷了多少鸡啊！”

    蓝紫红卷了几张纸，边扇风边道：“我都闻到黄鼠狼，那味道了！”

    了会玩笑，王钦晨终于肯好好话了，他对蔡桓羽抱怨道：

    “蔡老师，客户开户的这几家银行的位置啊，真是一言难尽，我今天差不多，把s县县城全跑了一遍，才算发完了询证函。”

    “路上我问出纳，干啥要把户头开这么远，跑起来太耽误功夫了。出纳告诉我，老板娘的侄媳妇在东边那家银行上班，需要拉存款抬业绩，西边那家银行则是有个老街坊在那边当客户经理，求上门的不好意思拒绝。”

    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遍，这对夫妻回乡发展实业的初衷是：帮扶乡里。

    虽然他们这公司办的不咋的，已经面临被收购的境地了，但是他们的初衷并不算一句空话。

    “蔡老师，基于客户的这点毛病，我在审查短期借款的时候，留了心眼，我发现，客户自己的借贷其实并不算多，就我们以往审计过的企业而言，可以杠杆率算是巫见大巫了，但它为什么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困境呢，带着这个疑问我又询问了客户，有没有给人家做过担保？这一查，便发现了大窟窿！”

    王钦晨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一叠资料，摆在案桌上，蔡桓羽拿走几本，蓝紫红她们也各自分了几本。

    这堆担保协议，算起来可谓是一段家族血泪史。

    客户担保的对象，有他二叔，有他三姨，还有他老婆娘家舅子的丈母娘

    有几笔，甚至是已经被法院宣判了债务人无力偿还，要由担保人承担连带法律责任的。

    郭桓羽铁青着脸，问李思齐：

    “这么大数额的其他应付款，你没有发现吗？”

    李思齐一阵惶恐，他天天就盯着账面了，从没有想过客户因为账务不规范，存在严重的错登和漏登的可能性。

    李思齐一面翻底稿，一面底气不足地：“没有，我这就补！”

    如果客户这么多可能要发生巨额支付的或有负债被忽视掉的话，那么他们忙活半天，做的净资产审计，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的参考意义的。

    发生了这个插曲，蔡桓羽对底下的人提出了严重的警示，警示他们，无论是哪个循环的审计都要特别在意客户账务不规范的问题。

    蓝紫红早就提出了“客户的账面不可信”的论断，王钦晨顺腾摸瓜找出了客户的大额担保，钟瑷也在盘点中老早就发现了客户乱做账的问题，并且已经在仓库里翻了大半天原始单据，这些蔡桓羽都是看见听见的。

    他的严重警示，白了，只是针对李思齐。

    因为突然增加的审计难度和无法估计的工作量，为了不影响审计进度和后面的项目，蔡桓羽临时提议，他们不能再住在客户原本替他们安排的县城里的酒店了，而是搬到离客户单位距离最近的一个旅馆里。

    节省来回一个多时的时间，再加班加点审查，争取能够在预计的时限内，应查尽查，得出相对可靠的结论。

    他提出这项提议的时候，看着钟瑷。

    男生们糙点就当是锻炼，他丝毫没有考虑他们的存在。至于蓝紫红，她算是蔡桓羽的老搭档了，跟着蔡桓羽南征北战多地，旱厕都上过了，这点磨难算不了什么。

    唯一看上去，可能会提出异议的钟瑷，：

    “蔡老师，你看我干嘛，我身上这一层灰，旅馆比大酒店，更适合。”

    蔡桓羽原本以为，钟瑷只是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后来发现钟瑷是真的能够适应相对艰苦的生活条件的。

    旅馆没有自助餐，早饭就是安排一个动作不太利索的婆婆给烧碗面吃，蓝紫红他们不要吃，都去外面买现成的了，只有钟瑷坐下来，与蔡桓羽一道，在瘸了一条腿的桌子上吃面。

    蔡桓羽早上起来依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撮头发倒立着，人也没什么精神，却难得跟钟瑷搭了话：

    “你能吃这个？”

    钟瑷抽了张纸巾抹了把桌子，道：

    “大家不都这么吃吗，大家能吃，我怎么不能吃！”

    大概蔡桓羽见过的像钟瑷这种长相、穿着的姑娘，都是吃着自助餐，挑剔着牛排不够新鲜的，所以他看到钟瑷真的坐下来，端着碗实在不怎么样的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还是有些惊奇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姑娘反而开解起他来了：

    “蔡老师，你们可能不习惯这个味道，这是我们本地人的做法，你加点醋，加点醋鲜味就全都出来了。”

    蔡桓羽半信半疑，学着钟瑷，加了点醋，然后，那碗吃到一半本来还凑合着能吃的面成功报废了。

    钟瑷还：“蔡老师胃口这么啊，跟您的脑容量严重不匹配啊！这种碗，要是翀哥，能吃两碗。”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顾翀吃饭的样子，真香。

    面它不香吗，这个时候，想什么顾翀呢！

    蔡桓羽，“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可不是嘛，一个夸姑娘用糙汉子作比喻，一个直接夸人能吃。

    挺日常，挺生活

    蔡桓羽想起这个，他觉得他对姑娘应该是有所误会的。

    钟瑷实习结束，最后考评的时候，范易安也问过他的意见，他当时的是：

    “不了解，看着应该是挺娇气的吧！”

    蔡桓羽交给过钟瑷一个活，几大叠的数据资料，需要整理归集。资料交给钟瑷的时候是乱的，回来的时候更乱，从此整个实习期他再也没有给钟瑷派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