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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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的墙体荧白透亮,隐隐有暗花浮现,顾翀穿一件藏蓝色的粗针毛衣,领口露出里面穿的白色的衬衣,衬衣的一颗扣子开了,正好露出他的喉结,上下蠕动。

    钟瑷有一瞬的失神,随即为了掩盖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姑娘大声讽刺道:

    “顾老师,你对女朋友和徒弟,太双标了!”

    顾翀饶有兴趣,他对应了一下,以钟瑷的角度上来讲,路子欣是他的女朋友。

    “此话怎?”顾翀问道。

    钟瑷一边懊恼自己口不择言,竟把如此私密的发现给讲出来了,一边不得不壮着胆子继续讨伐眼前的人:

    “女朋友的审计明就可以帮着写,徒弟的底稿,一个标点符号都要返回去自己改!”

    顾翀回忆,他确实帮路子欣写过审计明,那个时候她病得有些严重,刚吃了安眠药睡过去,顾翀随就把那份审计明写了,也没有想那么多。

    没想到,如今被姑娘拿作了辫子,来声讨他的双标。

    楼道间的灯因为一时寂静暗了暗,顾翀想了想,:

    “我就是双标了,哪天你不做我徒弟,做我女朋友了,我也帮你写审计明。”

    钟瑷一急,一跺脚跺亮了感应灯,顾翀的面目在灯光下变得明晰。

    清贵逼人的一张俊脸,花瓣一样的薄唇,却着这样痞气逼人的话。

    钟瑷一度怀疑,这不是她认识的顾老师吧!

    她这样想着,面前的顾老师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钟瑷穿着拖鞋,比以往几次他接近她时,显得矮了许多,气势上就有些不足。

    索性,她头上有两只兔耳朵,随着她一仰头、一歪脖子的动作,一蹦一蹦的,神气活现,分外招眼。

    顾翀自裤子口袋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一把揪住了钟瑷的一只兔耳朵,:

    “孩才戴这种东西呢!”

    蔡桓羽口中挺灵气的一个姑娘,这会站在顾翀的阴影里,脑子瞬间就不好使了,什么话都往敢外蹦:

    “你管我戴什么呢?你做师父的,不好好教我画底稿,管这些做什么呢?我今儿戴兔耳朵,明儿还戴红花呢?”

    她气势汹汹地从顾翀地底下揪回了她的兔耳朵,眼睛里写满了戒备。

    “兔耳朵,红花,还有什么?”顾老师一本正经地问道。

    钟瑷想了想,还真的就实诚地回答了:“还有一个米老鼠,十块钱三样,买二送一。”

    顾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道:

    “视同销售,都是营销段,专门骗你们这种姑娘。”

    钟瑷捂牢了自己两边的兔耳朵:

    “顾老师,你不骗姑娘吗?”

    顾翀摇摇头,玩笑道:“我只卖保险,不骗姑娘。”

    时光一下子就回到了他们初初相识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可一点都不相信他。

    钟瑷的戒心稍稍放下来:

    “顾老师,我的盘点资料,真的改不动了。”

    又是盘点资料,顾翀自己都已经厌烦了这个辞,看来以后得找个更长远的借口。

    顾翀纤长的指拨弄着钟瑷额前的碎发,柔声道:

    “不盘点资料了,以后都不了。”

    钟瑷顿时喜笑颜开,又有些迷糊了:

    “那你大晚上找我做什么?”

    顾翀的另一只也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上握着一枚的木制印章,印章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钟瑷。

    顾翀拿印章轻点钟瑷的额头:

    “你的名字笔划太多了,这个给你。”

    这枚印章,来得太及时了。

    万路科技的借款合同多,钟瑷的底稿上留的是客户准备好的复印件,孔维翰提了一条复核意见,要求钟瑷将所有的复印件与原件核对一遍,并在复印件上签字。

    这条复核意见回答起来很简单,就是钟瑷的名字得来回在几百上千张复印件上各签上一遍。

    钟瑷正打算奋笔疾书呢,救星就来了。

    钟瑷抚摸着那枚印章,爱不释:“原来是要给我这个,不是追杀我呢!”

    顾翀不屑道:“人之心。”

    趁着钟瑷把玩印章的功夫,顾翀:“我不打算带你去凌云了。”

    钟瑷的心咯噔一下,她以为这样晦涩的回避,顾翀不会摆在台面上,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去了。

    但是顾翀了,而且像是在郑重地同她解释:

    “凌云不是一个好项目,而且范老大派给我的人不多,我估计要在这个项目上耗很久。”

    钟瑷低着头,像是在研究那枚印章,不经意间:

    “你们项目经理才有资格挑项目呢,我们这些画底稿的,挑什么项目呢?画哪的底稿不是画呢!”

    她心里存着侥幸,可是顾翀已经下了决心。

    “项目的时间有冲突,如果去了凌云,你会因此错过三成,蔡老师很愿意带你的。”

    “蔡老师的业务能力你是知道的,跟着他不比我差。”

    钟瑷仰起头,她水润的眸子望进顾翀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她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寻她要的答案,她想要知道顾老师这样,是因为路子欣而不得不回避她的辞,还是出于他的真心。

    她不知道,以她的火候,想要窥探顾老师的心底,太难了。

    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也许是楼道间忽明忽暗的的密闭空间给了钟瑷足够的勇气,也许是顾翀郑重的告知给了她足够的尊重,钟瑷问出了一句她本以为会永远同她的妄想一起埋藏在心底的话:

    “顾老师不让我去凌云,是因为欣姐吗?”

    顾翀绞劲脑汁阐述了半天,他费尽心思权衡她参与各个项目的利弊,他着眼于她的成长,他服自己不要她,他让蔡桓羽用心教她,他自以为,他考虑了所有他能够为她考虑到的有利不利因素。

    结果,姑娘带着半分怨愤、半分迷茫,举目问她:

    “顾老师不让我去凌云,是因为欣姐吗?”

    有那么一瞬,顾翀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姑娘的眼神那么诚挚,问得又那样心,仿佛他方才分析的种种都是浮云,这个问题才是她去不去凌云的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