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足以引起了顾老师的深思，旁边的同事也深深赞叹钟瑷的勇气，陈雨薇：

    “翀哥，你徒弟这是要榨干你啊！”

    顾翀张开怀抱，冲钟瑷道：“来吧！哥是活水，不怕榨干。”

    顾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钟瑷反而不敢迎难而上了。

    她气鼓鼓地翻看着顾翀前女友路子欣留给她的底稿，一本枯燥的往来款底稿钟瑷看得津津有味，以一个继任者的角度，更以一个情敌的角度，这一坎，竟然发现了孔维翰审核底稿时都没有发现的问题：

    路子欣的底稿非常整齐，乍一看是一套很规整的底稿，足以作为复核部门教导新员工形成规范底稿的教学模板。

    杂乱的底稿会受人诟病，但总没有人会质疑如此规范、整洁的一套底稿吧？

    如果有，也许只有钟瑷了，而且她质疑的其实不是底稿本身，而是透过底稿窥见的路子欣的一些怪异的行为习惯。

    路子欣的底稿，钟瑷前前后后翻了十几遍。

    仔细琢磨里面的行行列列，钟瑷发现路子欣的底稿有一些超出常人意愿的整齐。

    比方，路子欣的审计明，第一行是十二个字，第二行是十三个字，第三行就必须是十四个字，为此她不惜把其中一个惯用的专业词汇改用自己的语言进行描述。

    当然这种轻微的强迫症其实不足以明什么，更重要的是路子欣预审时留给客户财务人员预审的待补资料，足有十几页之多。

    什么概念呢，预审结束汇总的待补资料一共也就只有二十多页，路子欣一人占了一半。

    原来呢，大家各自管好各自循环的待补资料，也不大会有人去关注这一点，看到了也只会一句：路老师，真是用心啊！

    但是如今钟瑷接她的尾巴，就要免不了同客户财务人员交流，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路子欣向客户要求提供的很多资料都是多余的。

    审计中，有句话叫做，金额较，拟不调整。

    项目组进驻的时间十分有限，要在这十分有限的时间里，完成对客户一到十二月的经济业务的全方位审计，是不可能的。

    突出重点，很重要。

    路子欣在待补资料中列明，不管金额大，全部都要求客户提供，这让客户很为难，而且也增加了后期筛选的工作量，模糊了工作的重点。

    她所要的资料，全部要求客户以a4纸整理签章，且拒不接受任何有瑕疵的资料。

    路子欣比钟瑷入行早，也是经历过数个ipo项目锻炼的老，她提出这些要求，列出这些待补资料，钟瑷公然去反驳她的决定，是有压力的。

    但是钟瑷也不想平白地让客户财务人员去整理一些可能根本就用不上地东西。

    最后，钟瑷想了想，还是在待补资料上划掉了一些她认为完全不需要地东西，当然她给客户的解释是：

    路老师要的资料比较全面，但是我现在时间有限，必须突出重点，没划掉的资料你们先给我，划掉的那些后续复核的时候可能还会要求你们提供。

    客户财务人员感恩戴德，这意味着她们可以有好几天不用陪着项目组加班。

    底层的会计的快乐，大概就在于此吧！

    钟瑷自从注意到了路子欣的强迫症和一些共情能力上的缺失以后，又开始回想一些当初她和路子欣住在一起时的细节，确实颇多怪异：

    她的护肤品必须按高低排序，如果钟瑷碰倒了，她脸上会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不是出于对钟瑷的指责，而是自身情感上的难以容忍。

    她的指常年保持一种过度清洗后的褶皱，她时常要同钟瑷确认门锁是否已经关上。

    再结合她在养猪厂隔离间偷听到的顾翀与路子欣母亲的谈话，这会侦探钟瑷已经完全确认了一件事。

    顾翀收到钟瑷的短讯，姑娘敏锐地断言：

    路子欣，是不是有病？

    如果钟瑷姑娘在情感上和学术上能有如此的敏锐度，顾翀都会感觉到非常欣慰。

    他不知道，有时候女性对情敌的观察能力，甚至比得上一个专业的侦探。

    钟姑娘发完这句话立马就后悔了，以她现在和顾翀的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公然贬低他的前女友，好像是一种极其拉低自己情商的表现。

    尽管，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她认识到的事实。

    为此，钟瑷又补充了一句：

    路子欣，是不是抑郁症和强迫症？

    因为抑郁症，所以缺乏共情的能力，因为强迫症，所以对排列有格外严苛的要求。

    一般来，顾翀日常保持着他和钟瑷的聊天窗口在开启的状态，除了接电话和开会，几乎能够做到见字即回。

    有一次钟瑷单独被范易安安排去一个临近的城市盘点，大早上六点钟就出发了，她顺给顾翀发了一张天蒙蒙亮尚未破晓的照片，顾翀立马就发了个早安过来。

    这里不得不提顾老师的睡眠，他一般严格服从自己的生物钟，生物钟之内的时间，属于能睡一秒是一秒。

    这一点，和钟瑷很像。

    所以顾老师回复钟瑷的同时，还问她：早饭吃了吗？

    钟瑷回复：谢谢顾老师昨天赏的塑封面包。

    她问顾翀：顾老师怎么起这么早？

    顾翀回复：想着要与你道别啊！

    冬季的清晨，从温暖的被窝离开，身上胃里不带一点暖意，从一个本就陌生的城市去往另一个更陌生的城市，终归会有一些离人的惆怅。

    钟瑷啃着顾老师给的面包，心想：至少这会胃里不是空的，而且离别的时候有人早安，这一天心里就也不是空的。

    但是这一次，顾翀回复得有些慢了。

    对于这件事情，顾翀一直以来持有的态度是，这是路子欣的私事，他不想过多置喙，也不便。

    他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和大度，为此他不惜放弃了许多解释清楚的契，为此他从不向别人澄清自己的情感状况，直到遇到钟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