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翀低头，黑色的电脑包脱落在一边，他抬眸问钟瑷：

    “瑷，我能抽根烟吗？”

    顾翀倚在墙角，钟瑷坐在他的电脑包上，她时不时在阶梯上下晃悠着两条不安分的腿。

    她今日穿了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斜面上有两颗白色的球，招人耳目。

    空气里有顾老师点燃烟草的味道，从他的指尖发散到他的鼻尖。

    他们彼此沉默，感应灯不多时就灭了，仅有的光亮是窜起的火苗，把顾翀送回过去，把钟瑷拉回现实。

    与业务上的侃侃而谈不同，顾翀并不擅长剖析自己的情感。

    也许谁也不擅长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讲述自己与前任的过往。

    但是姑娘一定要听，有什么办法呢？

    “瑷，你想知道什么？”顾翀走到钟瑷身边，与她并肩而坐，偏过头望向钟瑷的侧脸：低垂地长睫毛、秀挺的鼻尖，以及饱满清晰的唇部线条。

    其实，钟瑷并不擅长做刨根究底的事情，她记得当初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有一个辅导老师过：我们审计工作有大量的与客户的沟通交流环节，在设置谈话问题的时候，要能事先料想到客户的应对，要能从表面问题问到深层问题，要能在一些看似无关的问题上勾出客户所着意要隐瞒的问题。

    简而言之，要学会套话。

    这是钟瑷工作中的一个难点。

    更何况如今她面对的不是客户，是在这项技能上俨然已经如火纯青的老油条顾老师。

    几轮问询下来，顾老师滴水不漏，钟瑷铩羽而归。

    “你跟路子欣是怎么好上的？”

    “出于人类繁衍的需要，表明性向选择，成年人处理男女关系有时候需要一个挡箭盘。”

    顾翀到这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钟瑷。

    “你们为什么会分？”

    “性格不合，观念不合，以及你以为的那种不和。”

    “路子欣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某种创伤超过了心理负荷，所形成的后遗症。”

    “这种创伤同你有关系吗？”

    顾翀耸耸肩：“也许太帅？”

    “所以未来你会持续对她的病负责吗？”

    “医生负责，我会配合，出于人文主义关怀。”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我女朋友不同意的话，我就不配合。”

    钟瑷一想，觉得不对味：“顾翀，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

    顾翀一想，也觉得不对：“你这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

    不欢而散。

    晚上，远在祖国西北边疆的林玟瑜，在和某优质男青年共进星星晚餐的时候，受到了姐妹钟瑷同学的严重骚扰。

    钟瑷措词半天，最后对着电话那头：

    “瑜儿啊，我有个闺蜜，她有个暧昧对象，暧昧对象有个前女友，前女友有病，老是借病纠缠暧昧对象，这种情况下，还能交往啊？”

    星空漫漫，如此良辰如此夜，本应举杯邀明月，林玟瑜抓着电话，急于打发钟瑷：

    “瑷啊，要我，你就应该到我们这里来，顿顿牛羊肉，天天奶当水，不定双管齐下补一补，还能后天发育，能长一点是一点呢，只要底子行，怕啥路子欣！”

    坐在林玟瑜对面的许大券商，一口羊排刚入口，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大西北的这个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期间大家为了赶进度，没日没夜埋头干了很多天，到了这会，进度上的压力反而不那么大了，只是有些程序需要等到一个会计年度终了才能执行。

    会计师在等，律师在等，券商也在等。

    元旦三天，整个项目组进行了原地调整，通俗来讲，就是原地放假。

    放假的前一天，许大券商约了林大美女一同逛逛大西北，林玟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西北风光虽好，但是出行日常需要保镖。

    许天诺不仅能做保镖，而且还能做车夫。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房车，载着林大美女一路环行，所到处，天地宽阔，各成风景，风吹草地见牛羊。

    许天诺开着车，林玟瑜哼着歌，两个人的旅行，看风景，也看人。

    在一处峡谷处，许天诺停了车，自后备箱搬出早就准备好的餐桌和椅子，林玟瑜则用车上的储备，现烤了两块羊排，配一些路上买的不知名的彩色果子。

    在不知名的地方，尽享一顿随意的午餐，举杯庆美景，感谢一路陪伴，任暖阳打在身上，任时光静静流淌。

    在繁忙又紧张的工作中，这难得的调节，暖进了彼此的心田。

    赶在日落之前，赶到行程中的一处房车营地，在离湖畔最近的地方扎营。

    奔波的疲惫，交给静谧的湖面，交给远方的斑斑点点。

    在星辰挂满银河的时候，两个人和衣躺在房车里，拉开天幕，看月亮，数星星。

    不知不觉，被星星包围，被月光萦绕，一起触摸隔断牛郎与织女的那一条银河。

    林玟瑜那个时候想过，在这样的场景下，无论身边的人提任何的要求，合理不合理，她都无条件答应。

    但是，他什么都没，仿佛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前几天无意中：

    分了，想出去走走。

    于是，他陪着她，走一段最美的路。

    一起做一个不回家的人，一起做一个迷路的人。

    在行程终结的时候，许天诺对林玟瑜：谢谢你，陪我走完这段行程。

    林玟瑜微微震惊，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总是巧妙地把她要表达的感谢在前面。

    林玟瑜嘴里“没关系”，心里“谢谢”。

    期待的电话不会在响起，再没有人一天十个电话催促她回家了，那一度是林玟瑜自以为的归属感。她以为前男友的存在，他的抱怨，给了她牵绊，他生活的地方，是她终将回去的地方。

    但是如今她突然明白，那是绑架，不是牵绊，真正温柔而成熟的男人，赠她羽翼，任她飞翔。

    钟瑷在许天诺和林玟瑜共同发的银河照片下回复：

    同一片星空下，你们发生了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