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愈大，人员愈多，顾翀身上的压力当然也就愈大。

    这些人的劳动有没有价值，有多大价值，全看最后凌云能不能在项目经理顾翀的带领下，上市成功了。

    一路上顾翀都在对接业务，电话基本上就没有停过，电脑随时都摆在边，保持随时都能启用的状态。

    他对数据的那种天然的敏感性是钟瑷所羡慕的，一个电话他至少要报出几十个数据，却很少借助边的资料，这里面固然有前期工作的努力和积累，但钟瑷试想了一下，她哪怕不眠不休，恐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传道授业，有时候也要看天赋，没有天赋，只能更努力才行。

    当顾翀又一个长电话打完的时候，钟瑷抓紧时间给他递上一个面包，他刚咬了两口，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孔维翰通知他晚上在万路会议室有个视频会议，分管所长亲自主持。

    万路的问题，纸是包不住火的，终究还是要放在明面上谈。

    钟瑷很想知道顾翀最后是怎么看待万路的问题的，预审的时候路子欣一根鱼刺帮顾翀解了围，那么事实上他会不会同康铭远、蔡桓羽一样选择相对中立、事不关己的立场呢？

    但是钟瑷级别不够，这种高层的会议，她没有资格参加。

    那天晚上，顾翀的视频会议持续到很晚，晚到钟瑷都已经睡得迷糊了，朦胧中好像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独自住酒店久了，各种各样的情况都遇见过，什么醉汉醉酒了走错门啊，什么上下楼层搞错了啊，还有恶意的一间一间房间轮流敲门。

    反正她保险扣扣上了，就全当听不见。

    但是自从心里住了一个人，她心里有一扇门总是留给他的。

    脑中有了这千分之一的念头，钟瑷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猫眼看去，果然是顾翀，他疲惫地把外套甩在身后，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

    钟瑷赶紧就把门开了，顾翀回身冲她笑，她看看四下无人，一下子就把他拉进屋里，顺带着也带进来一阵寒风。

    她很长时间也不能想明白，为什么她和顾翀的每一次相处，都像是在偷情。

    顾翀看着她的脚，冬日里裸露的一双纤足，娇嫩又可爱，刺目又招人。

    顾翀一把抗起钟瑷，任她的粉拳有气无力地捶打在身上。

    她以为她放进来了一个流氓：“顾翀，你放我下来。”

    他却只是本能地想当她的鞋履：“瑷，你没穿鞋。”

    顾翀把钟瑷放在软绵绵的床被上，如此而已，并无其他动作。

    他躺在那张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单人沙发上，接近六个时的视频会议开下来，高度的头脑风暴后，顾老师终究没能掩盖住身体的疲惫。

    又或者，他已经到了安全的地界，可以肆无忌惮地放下他的疲惫。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睡了没有？”顾翀。

    钟瑷伸出两只指头，俏皮地撑高眼皮，懒洋洋道：“没睡呢？”

    床头昏黄的夜灯给钟瑷姑娘笼罩上一层暖色光芒，她微微蜷着背，坐在床中央，看上去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等着人呵护。

    她给他一丝朦胧的希望，他便又想多了，好在床头钟瑷剩了一瓶冷水给他。

    他一边拧瓶盖，一边：“来跟你分享一个八卦，你看上去好像很感兴趣。”

    白日里，她以为他电话太多，根本就不记得她在车上跟他了什么，而且以他的性格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风吹草动的事情。

    却不知道他不但记得，还在夜归的时候专门跑了一趟，来同她分享这个八卦。

    钟瑷有些哭笑不得。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回到万路她就已经被各位同仁普及过了，但是她还是很想看看顾老师讲八卦的样子，所以就一直憋着没。

    顾老师讲八卦的天赋可以一笔带过，又或者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陈述器。

    康铭远和陈雨薇被拍到了亲密照，而且亲密照已经在所里传开了，甚至还传到了客户那边，虽然做了紧急公关，但是康铭远和陈雨薇的声誉肯定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一个执业注册会计师的声誉，可大可。

    顾老师带来的八卦让钟瑷失望，所以顾老师完，钟瑷的反应实在有些平淡。

    顾老师想了想，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

    钟瑷还以为顾翀他们这个层面会知道一些八卦的走势，知道一些他们这些辈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却因为顾老师向来不喜欢人长短，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她冲上去挨到顾老师身边，拉着顾老师的衣角，循循善诱：

    “顾老师，你想什么尽管，我会保密的，向毛爷爷发誓。”

    她赌誓的样子，天真又明媚。

    昏暗的光线下，唯有她的眼睛似天际繁星长明。

    如果可以，顾翀希望他给她带来的感情，能够不掺杂一丝的压力。

    但是事实上，她已经因为他，遭受过太多非议。

    他没能保护好她，却又不忍心放开她。

    “钟瑷，我想，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顾翀。

    追问了半天，得到这么个答案，钟瑷没有预料到。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有些傻气在身上的顾老师。

    带点愧疚，又带点自责的顾老师，看起来有些无害的可爱。

    原来，他一直在意，那些她假装不在意的东西，比她更在意。

    钟瑷笑了起来，眉眼完成好看的弧线，她：

    “我知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康铭远有妻室的，陈雨薇和康鸣远的妻子还是相熟的朋友。”

    她有这样的觉悟，顾翀非常满意。

    不枉他一路忐忑不安，迫不及待来看看她的反应。

    但是钟瑷接下去的话，又让顾老师刚刚松开的眉头重新紧张了回来。

    钟瑷：“他们是不正常男女朋友关系，我们又不是，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师徒关系啊！”

    谁家堂堂正正的师徒登堂入室，夜半私会？

    谁家堂堂正正的师徒，以口舌之交替代言语上的交流？

    谁家堂堂正正的师徒，交流着交流着，又共用了一张单人沙发？

    “所以顾老师，你是不是出差久了，而我又正好成天在你眼前晃悠，才会对我有所图谋的呢？”钟瑷问道。

    顾翀不假思索：“当然不是。”

    顾老师的求生欲瞬间爆满：“我从一开始加你好友，就是开放朋友圈的呀！”

    “所以顾老师对我是一见钟情，蓄谋已久？”钟姑娘最近在努力学习访谈和问询中的技巧，所以顾老师言语中的一点纰漏很快就被她抓住了。

    顾老师的回答，是又一个深陷于单人沙发中的吻，深长又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