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铭远背靠椅背，神清气爽，翘着二郎腿，吐字轻快：

    “你们误会了，我和雨薇就是寻常的打打闹闹。”

    漫天的绯闻下，陈雨薇没有哭过。

    因为康铭远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陈雨薇的眼眶红了，她仰头望向天花板，又生生忍住了。

    她告诉自己，背井离乡，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哭泣的女孩了。

    哭泣，若是没有人在乎，那便毫无意义。

    陈雨薇调整了一下情绪，唇角上弯，接着康铭远的话：

    “朱所长，范哥，我们在把握分寸上做的不够，给所里，给一部的声誉造成了影响，为此我郑重道歉，所里的任何惩处我都接受。”

    她得诚恳，坐在他们对面的朱所长和范易安都没有发话。

    处理业务问题，两位都是当仁不让的大拿，但是这是个人作风问题。

    事务所的员工守则里，甚至都没有这一条的约束。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捅到客户那里去，估摸着各位领导也就当个八卦听了，根本不会郑重地约谈两位。

    人事经理林丽坐在一边，轻咳一声提醒着两位：正义的立场和统一战线的问题。

    朱所长看向范易安，范易安握物证，开了口：

    “这个，那个，就是，你们俩这个事吧，这个照片吧传得到处都是，普通同事相处，这个放在腰上就不是很合适，还有这个讲话，不用贴那么近的嘛，这个嘴都贴到脸上，这话能听清楚吗？”

    朱所长听不下去了，轻磕了一下桌面，提醒范易安：

    “重点，不是叫你看图话。”

    起来，范易安也是有些年头没有被朱所长当着下属的面批评过了，还是因为这种桃色的事件。

    康铭远和陈雨薇的事情，范易安是知道一些的。

    两个人打打闹闹，项目捆绑已经有些年头。康铭远一直提携陈雨薇，陈雨薇做康铭远的项目格外得卖力。

    范易安一度认为，这种情感上的交织，对于工作而言，甚至是一个好事情。

    但是从眼前的照片来看，他恍然觉得，他知道的，好像不够深入。

    范易安实在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灵一动，反问道：

    “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解释一下？”

    陈雨薇看向康铭远，康铭远的态度很明显：这就是个误会。

    他不会承认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也没有必要。

    照片中举止亲昵，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连一个眼神的交汇他都没有给陈雨薇。

    是啊，他们一开始就好的，这只是一场交易。

    不掺杂情感的交易。

    在这个过程中，谁动了真情，只能自认倒霉。

    陈雨薇转回视线，表明自己的立场：

    “朱所，范哥，林姐，我们确实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只是平时私下里打打闹闹惯了，一时没注意分寸，被有心人拍了这张照片。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当事人双方拒不承认，范易安则认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上升到工作的层面上，是有心替两位瞒过的：

    “朱所长，老康是老员工了，这么些年，披荆斩棘，劳苦功高。明扬这个项目呢，客户专业素质很高，一般的项目经理根本就招架不住。康经理在那里，难免会有压力，这人一有压力就容易失了分寸。而且你看这照片，拍的是夏天，如今冬天才放出来，摆明了是恶意中伤，不定就是我们的审计工作深入，导致了客户内部利益的冲突。我认为，咱们这个应对和处罚嘛，应该有，但是还是要从实际出发，从工作出发，酌情酌量。”

    范易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提醒朱所长重视康铭远的个人价值，以此来为康铭远求情。

    不得不这是范易安的领导才能。

    他和康铭远在打江山的时候曾经也是坚定的革命战友，如今坐稳大局之后在资源分配上渐渐也有矛盾，而且这个矛盾就在不久以前激化过。

    康铭远仗着功高，霸占项目组成员，使得像顾翀这样新进的项目经理人短缺，项目难以开展。哪怕是范易安的要求，康铭远也并不配合。

    但是在眼下的情形下，范易安还是为康铭远了话。

    关键时候，一个护短的领导，才有属下为其卖命的价值。

    至于其他的矛盾，在内部，还没有到要破罐破摔的地步。

    朱所长显然听进去了范易安的话，但是他还是想借此敲打一下康铭远：

    “我怎么听人，你们很早之前就被人举报过，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没有利益关系，谁会去老板面前嚼这个舌根。

    康铭远几乎立即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毕竟这个人一回来，就挖走了他不少人；这个人一回来，他就陷入了一场桃色的风波。

    他怎么可能让姚昕贝一个女流之辈凌驾到他康铭远的头上呢，从前不能，如今更不能。

    “朱所长，有些人为了晋升，真的是什么谣都会造。铭远请所长相信，这就是一场误会。铭远的全副精力都在明扬，至于别的事情，铭远根本从未放在心上过。”

    朱老板要的就是员工对于工作的尽责，至于他们私底下的暗流涌动，那恰恰是老板拿捏他们的把柄，这样的把柄，他一点都不嫌多。

    各方利益交割，最后这件事情定性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扣了点薪水，范易安亲自出面向客户解释，就此揭过。

    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范易安和康铭远陪着朱所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康铭远已经在趁向老板汇报工作，仿佛这场责难，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风波过去，他还是一部范易安底下最强的王牌，专业过硬，态度和段更加强硬的康经理。

    陈雨薇在座位上坐了坐，调节了一下情绪，也准备起身要离开。

    人事经理林丽一直在整理资料，看见陈雨薇要走，她出声叫住了她。

    林丽笑着看向陈雨薇：

    “薇薇，我看资料上写你是s省的，隔着大半个中国，家里可能帮衬不上了。以后有什么需求，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以找我们人事部谈啊，我们都是女人，年纪相仿，能给你出出主意。”

    陈雨薇道谢，嘴角弯了弯：“谢谢林姐。”

    陌生又客套，很多年前，她就已经不大相信人类的情感。

    她转身要走，林丽却又：

    “康经理，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咱们做事情，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不是来自职场的忠告，林丽只是觉得，在利益交割的背后，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从道德的角度，重新解读这个事情，那些原本清晰不过却被遮遮掩掩回避掉的事实，不能就这样了无痕迹地一笔揭过。

    毕竟那张流传广泛的照片上，康铭远和陈雨薇的亲吻是真的，拥抱是真的，眼里的缠绵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