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是陈雨薇这种看康铭远天然带了滤镜的人，也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康铭远作为一个项目负责人的担当。

    一群人围在那里，反复检查康铭远的装束，注意安全的话来去，却没有人提出要替他去。

    在这个行业里待久了，每天同数字打交道，每天致力于找出客户账务中的漏洞，不经意间，很多人会变得算计，会变得现实，一件事情是否有去做的必要，往往会权衡上半天，像个老头似的，失却了年轻人本该有的冲劲和一往无前。

    康铭远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那个冒着火苗的在建仓库，身后有一个娇软的声音传来：

    “远哥，薇姐，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是钟瑷，黄色的安全帽被她拎在里，除此之外，她里还紧紧抱了了一些资料。

    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神采却是奕奕，也许是因为她这一趟实地探查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钟瑷好奇地扫向门口的众人，她不明白在午休的时点，大家聚集在在建的仓库面前，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难道是有什么盘点的通知没有传达给她吗？

    钟瑷刚冒出这个想法，又很快地自我否定掉了。

    在康铭远主导的项目组，以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好事或许落不到她的头上，但是脏活累活大概率都会落到她的头上。

    有个项目组成员跑到钟瑷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看了几遍。

    钟瑷身上确实有一些脏污，但是绝对不是刚刚从在建的那个仓库出来的样子，要知道上一回他不幸被抽中去盘点了这个地方，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破洞，有几处厉害的地方甚至伤及了皮肉。

    但是钟瑷身上的衣物是完好无损。

    而且她来的方向也不对，钟瑷是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的，他们这么多人甚至没有感受到她的到来。

    “瑷啊，你没有进在建工程仓库吗？”陈雨薇问道。

    “我进那干什么呀，我问过财务部经理，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目前赶进度，也不可能为了我要进去查看就停工，更没有老师傅可以带我一起进去，我一个人闯进去，不安全。范哥、远哥天天强调安全的问题，我总不能给项目组、给客户惹麻烦。”钟瑷解释道。

    大家松了一口气，可是又觉得哪里不舒服，早知道虚惊一场，刚才康经理要进去的时候，他们应该要毛遂自荐一下的，虽然权衡利弊那地方并不值得冒险，但是平白错过了能在项目负责人面前表现的会，大家还是有些后悔。

    “你去哪里了？”康铭远质问道。

    姑娘一番话得合情合理，又顾全大局，倒显得他们这些跟着白操心的人格局了。

    “明扬是重工企业，在建工程项目所用的物资很多都是来源于自产，我去查了产成品和原料仓库的出入库单，这样就能推算出在建工程项目的大致投入了，加上厂房基建的成本、人工成本这些有发票和工资条等外部依据的东西，如此推出在建工程的相对可靠的成本，再将这组数据同我昨天通过合同和施工进度推算出的账面价值去核对，应该会有所收获。”

    康铭远听着，面无表情，但是又无法否认。

    项目负责人要刁难一个项目组成员简直太容易了，但是钟瑷又远远没有她看上去那般好刁难。

    站在康铭远旁边的陈雨薇已经笑了起来：

    “瑷，很有想法啊，知道条条大路通罗马，通过多条途径去审核账面价值来相互印证。”

    康铭远瞪了陈雨薇一眼，道：

    “你不话，没有人当哑巴！”

    显然，陈雨薇的这些违背了康铭远的意图，陈雨薇越是夸奖钟瑷，就增加了康铭远意图在众人面前贬低钟瑷的难度。

    陈雨薇跟了康铭远这么久，他的脾气她见识多了，也不惧他的冷言冷语，当即回道：

    “康经理，你得捍卫我话的权利。”

    康铭远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同陈雨薇斗嘴，把头上的安全帽一扔，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一群人跟上他的步伐，到此一游，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要知道在康铭远的团队里，饭后散步实在是太难得了，有时候厕所上多了，都要看项目经理的脸色。

    吃得好，住得好，奈何日子艰难如斯。

    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至少钟瑷觉得，顺心比物质的富足更加重要。

    但是也有一些开心的事情，比方钟瑷同陈雨薇又住在了一起。

    在明扬，在康铭远的领地，陈雨薇明显更加放松，她同钟瑷讲解一些客户的情况，以及食宿的建议，越来越像一个知心的姐姐。

    钟瑷想，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让她们之间有了在娜米、在万路，在其他地方，都不曾有过的亲密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那些在各个群组传递、又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眼的亲密照片，是钟瑷和陈雨薇的同病相怜。

    她们试图看淡这件事情，这里是职场，那些花边新闻，只要翻不起风浪，便都算生活中无关紧要的调剂。

    当然同为女孩子，自我劝导是一件事情，真正的坦诚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陈雨薇的情况与钟瑷比起来，天差地别。

    康铭远是有妇之夫，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履职的一年多，钟瑷现在渐渐学会了，什么叫做防人之心。

    她同陈雨薇亲近的同时，也避免着同她过于亲近。

    住在一起，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陈雨薇和康铭远亲近的细节，他们打打闹闹，他们分享一份外卖，他们公用一个茶杯。

    夜半私聊，有时候聊得深入了，钟瑷亲口问过陈雨薇同康铭远之间的关系，出于好奇，也出于一些善意的提醒。

    陈雨薇的回答永远都是同事、朋友、最好的搭档，仅此而已，不难看出她有着极其清醒的头脑，她显然比旁观者更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