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两个人最初彼此靠近时确立的关系，是师徒。以至于在以后的相处中，好像形成了一种惯用的模式，顾老师习惯教，钟瑷则是聆听得多，当然偶尔她会有令顾老师也瞠目结舌的反馈。

    顾老师好像什么都懂，而且什么都教，无论是专业的领域，还是平时相处中的细节，什么事情都可以被他抓来，同钟同学做深入浅出的探讨。

    有时候是探讨，有时候便是亲自实践了。

    就像刚刚的情况，情绪酝酿地刚刚好，夜色又足够浓郁，这个时候，本该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可惜的是，两个人相差了几百公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顾翀想起刚刚来敲门的那个人，她拎了一瓶上好的干红，穿着真丝低v的家居服，微微带了点醉意，看到顾翀开门脸上露出非常夸张的表情，惊讶地看了下门牌，歉然道：

    “顾经理，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夜幕同她浓黑的披肩长发交相呼应，风情有了，情怀也有了。

    照理男人们看见这样的女人，不论是走错门的还是送上门的，目光总要流连一番。

    可是这一回却碰上了一个不识趣的男人，顾翀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冷冷地：

    “余律师，下回注意，这个点，会让人误会的。”

    门关上的时候，余淼脸上的表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余律师品位极佳，身上的穿戴，非贵则奢，在顾老师的形容里，她却只是一个广告上喷着劣质香水、搔首弄姿处处透着廉价和低俗的女郎。

    其实也不能怪顾老师嘴巴毒，透过现象看本质，她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区别大概是，发广告的营销目标是全面撒，重点捕捞，而余律师，要的，是精准投喂。

    顾翀关上门后，在门边略微等了等，不出所料，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开门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关门的声音。

    顾老师的隔壁，住着许券商。

    很显然，余律师的广告，是发给许券商的。

    顾翀同钟瑷探讨了一会有关情侣间吸引力的问题，同时耳朵其实一直在留意楼道里的动静。

    他坐在套间的沙发上，离楼道并不远，如果留意听的话，还是能够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

    很可惜，十五分钟，半个时，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这个时长，实在惹人遐想。

    这个时候，钟瑷有电话进来，把顾老师晾在了一边。

    电话一接进，林玟瑜在钟瑷耳朵边嚷嚷：

    “你家顾老师不是人啊，今晚客户请泡温泉，这会老娘粉色心心泳衣刚穿上，正准备享受生活，他一个短讯就飚过来了，叫我回去敲报告。隔着大半座城呢，你他是不是自己有事来不了，心理不平衡啊！”

    钟瑷把电话挪远了几厘米，听完了林玟瑜一通牢骚后，忍不住点了点头，让人大老远跑回去敲报告的恶习，顾翀从前就有过。

    他让钟瑷敲报告，自己通常还能坐在钟瑷身边，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一会嘲笑她速太慢了，一会凑过来帮她设个公式。

    有一次钟瑷忍不了了，道：“顾老师，一个段落您都指导五遍了，您有那功夫怎么不自己来呢，我敲完了您还得检查一遍，多费气力啊！”

    谁料顾翀随口：

    “我已经敲过两遍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钟瑷瞪圆了一双美目：所以顾老师喊她来敲报告，除了逗她玩，还是逗她玩。

    如今，钟瑷逮不到，就找林玟瑜了。

    钟瑷觉得她的一根神经被吊起来了，脑子里迅速盘旋着一个问题：

    当男朋友和闺蜜一同出差，男朋友半夜找闺蜜去敲夜光报告，该怎么办？

    以钟瑷对顾老师的了解，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必定：

    事出有妖。

    她一边安抚着林玟瑜，一边给顾老师发短讯：

    顾老师，听你约了美女敲报告？

    顾翀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林玟瑜那张嘴是极不可靠的。

    不过好在，风尘仆仆一个时，林玟瑜还是赶到了。

    这个时候，夜又深了几分。

    顾翀把房间里能开的灯都开了，并且把同客户开会的正装都翻出来穿到了身上。

    林玟瑜一进门上下打量了一遍顾老师，就：

    “顾老师，您放心，朋友夫不可夫的道理我懂的。”

    房间里适时传来一阵笑声，声音是多媒体投影屏上钟瑷发出来的。

    顾老师指着屏幕解释道：

    “领导不放心，要求莅临指导。”

    钟瑷的嘴撅了起来，这个男人，他刚刚回复的明明是：

    强烈要求领导监督指导。

    怎么话锋一转，就变成了领导不放心，主动要求监督指导呢。

    终究，她没有揭穿他，她到底给他在下属面前留了点颜面。

    只是那位下属，大赤赤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你们两口子真有意思，两个人盯着我一个人干活啊！这么不放心，找王钦晨啊，别找我啊！”

    钟瑷：“谁叫这个项目上了以后，你男朋友拿大头呢，我们心里不太平衡，所以只能磋磨磋磨你了！”

    林玟瑜：“想不到啊钟瑷，你我相交一场，你比你家顾老师更加心眼。”

    奈何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玟瑜不甘不愿地敲起了报告，顾老师则远远地坐在沙发那一头看书，钟同学自己刷着明扬的底稿，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看两眼屏幕。

    钟瑷发现，顾老师叫林玟瑜敲报告，和叫她敲报告的过程是全然不一样的。

    他叫她敲报告，隔三差五就要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骚扰她一下。

    但是他让林玟瑜敲报告，自个躲得远远的不算，全程基本上没有交流，还时常皱眉嫌弃林玟瑜敲击键盘的声音影响了他看书。

    所以，总结来，视频真是一个好东西。

    林玟瑜一遍报告敲完，打着哈欠抬头看向顾翀，并且指了指钟表，言下之意：都这个点了，顾老师该放自个儿回去了。

    顾老师抬头静默了几分钟，薄唇微启：“再敲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