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走不出去

A+A-

    是夜,苍穹如盖,万家灯火掩盖了繁星点点,笼在薄暮中,似一只无形的,粉点着城市的繁华。

    钟瑷跺了下脚,踢脚线上的一排碎灯,被她踩亮。

    但是过不了多久,在无人出声的楼梯间,当一切又重新陷入寂静的时候,灯也再度休眠。

    顾翀一直有爬楼梯的习惯,一来是为了运动,二来是为了抽根烟,静下心来思考。

    钟瑷在楼道里等了一会,楼道的灯被她跺亮了无数次,直到楼道口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一只伸向她的,与她十指交缠,拉着他一路往上走。

    他的很自然地搂在她的腰间,与她柔软的曲线严丝合缝。

    没有什么,比黑暗里的这只更加了解,她身体的密。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的气味。

    她等在黑暗里的样子,像一个无助的迷失的孩子。

    走到一个拐角的位置,从窗口透进来一道灯光,钟瑷本能地回避那道光线,将整个身子都转向了顾翀,柔软的唇瓣不自觉地扫过她坚毅的下颌线,这样的肌肤相亲,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显得格外得鲜明。

    顾翀停了下来,他的唇找到了她的位置,覆盖,辗转,有一些属于他和她的记忆,在短暂的生疏之后卷土重来。

    如此熟悉,早已被镌刻在记忆的深处,所有的动作和感官都遵循身体的本能、心脏的本能,规则地律动。

    灵魂在那一刻,依附在每一个急具侵略性的感官上,寻找内心深处的释然。

    无论何时,她是他身体里的火焰,一触即发。

    就在他亲吻她的眉眼、鼻尖和耳垂、吞没她仅有的理智的时候,钟瑷终于挣扎着开口了。

    她试图用一些辞去解释她等在他下榻的酒店楼梯间的行为,只是出口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太多被顾老师掀起的情愫。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三木集团请了公关公司的事情?”钟瑷把这个沉闷在心里已久的问题抛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无数次猜测:他告诉她有关卧底的信息,莫非他也是个卧底。

    那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等在他的楼下,在他必经的楼道口。

    她试图帮他开脱,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在心里始终给他留了一丝光明。

    尽管他可能并不需要。

    “为了让你投怀送抱啊!”

    顾翀亲吻着钟瑷的脸颊,低喃在她的耳畔,他试图在她身上掀起的风浪,和他此刻体内燃烧着的心火一样,浓郁而热烈。

    仿佛唯有她的沉沦,可以救赎他残余的理智。

    他拥抱着她,她回抱着他,在黑暗的空间里,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钟瑷用最后的理智一口咬在顾老师的耳朵上,咬疼了他,她也跟着一阵心悸,不知道何时他们变成了心脉相连的人,疼痛早已不分彼此。

    可是顾翀不肯分离,他身体愈加向她倾斜,他亲吻她,愈加沉醉,钟瑷几乎无法自主地呼吸。

    一个无比害怕失去的人,才会陷入如此疯狂的掠夺。

    钟瑷能够感受到顾老师的内心,丝毫没有随着他的立场偏移,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热情,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坚定地要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他明知他承接的是一家违背道德底线的企业,一向为他所不齿的企业,可是却一意孤行,为虎作伥,不肯拒绝委托。

    这分明不是,她所认识并爱上的顾老师。

    难道仅仅是因为无法推却的人情世故,因为男人们所追寻的事业上的所谓成功,或者仅仅是因为钱吗?

    “顾老师,我可不可以求你,放弃这个项目?”

    钟瑷终于把这句在她脑子里盘旋了许久的话问出口,同几日前潇洒的一句“顾老师,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们不再同行”不同,这一次她用了她人生中用过的最具有感**彩的一个字:“求”。

    她活了二十多年,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字。

    她一贯是个隐忍又自傲的姑娘,她一贯信任自己大于别人的施舍,她一贯看淡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出这个字,几乎超越了她一贯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底线。

    她这样,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给了她一些三木集团的信息,燃起了她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的希望,更多的是源于一种溺毙前挣扎的本能。

    她曾经以为她能够云淡风轻地告别一场感情,她曾经以为那些拖泥带水、哭哭啼啼求复合的戏码绝对不会在她的身上上演,她试图服自己,一辈子她会遇到很多人,面临很多选择,她有天资,她有耐心,总能找到立场和原则完全契合的人。

    她谈一场恋爱,相守其中的过程,并不十分奢求结局,她能够全身而退,在每一场风雨打湿花木之前。

    但是当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面闪过顾翀的清隽的眉目、他笑起来时唇角上扬的弧度、他叹息时无辜又无奈的眼神,他用力时牙齿轻磕唇角的隐忍模样,他抚摸她的鬓角、肩头和腰肢,动情又动人

    她无法将他从她心里面抹去。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时间是检验所有不合适的试金石,时间也是治愈所有伤痛的良药。

    但是心里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坎,过不去了。

    她可以苟活,但是不再快乐了。

    有些人,一生就像是打怪,会从很多大大的磨难中经历成长,最终百毒不侵,破茧成蝶。

    但是也有些人,在经历人生的第一个关卡的时候,就过不去了,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在漫漫无期的黑暗里,钟瑷睁开眼睛,感受着黑暗的气息一点点地压迫到她的身上,她清醒地知道,失去了顾翀,她在情感上的缺失,不可能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找到弥补了。

    一见杨过,误终身。

    这些心理上的伤痛,并不是钟瑷试图用“求”来挽回顾老师的全部理由。

    她并不是一个失去了感情,就无法独立生活的人。

    她挽留他,最根本的还是出于信念,她始终相信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有所隐瞒的。纵使顾老师明确地给出了拒绝,她还是抱了一丝丝的信念,她不放弃任何一个他不肯放弃三木集团委托的理由,无论是阴谋论,还是卧底之,她在那几天的时间,深深地把自己活成了谍战片和警匪片中脑洞大开的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