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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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黎次日收到一封请假条,是从邮箱发来的,她那时正在描眉,晚上有场约会,她的时间很赶。即便如此,她还是腾出手开手机给陆续意回了一句好。

    接着才将手机丢回了桌上,等到她化完妆,一切准备就绪时,才重新开了手机,情人的短信一连串发过来,秦黎应接不暇,只得优先捕捉关键词。

    地点:涅克剧院。

    时间:晚九点。

    秦黎并没什么音乐细胞,对戏剧也不感兴趣,她想不通情人给她定在这样高雅地方的目的,于是优雅得回了两个字过去。

    有病?

    秦黎能感觉到爱人汹涌的表达欲,她的手机一刻不停得震动,但这些依旧影响不到她的心情,自她出生以来,除了她哥,再也没有谁能管得了她。

    为了防止情人情绪过激影响自己的心情,出于体谅,秦黎还是回了句,“催魂啊不知道老娘在化妆?”

    效果自然是立杆见影的,很快她的手机不响了,世界安静了。

    秦黎妆容从下午画到晚上,等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距离她情人给她定的时间仅剩二十分钟。

    至此,秦黎才踏出了家门。

    涅克剧院有着悠久历史,是建国来最大的一所剧院,建立之初恰在战乱中,请的都是当时著名的建筑师,装修风格颇具现实风,极能反应当时残酷的战争,残缺的雕像和掉色的油漆总能令人想起那段先辈们沾满鲜血的日子。

    纵使是秦黎这样没有丝毫艺术细胞的人,也能感受到一丝触动,源于国人内心最深处的共鸣。

    她从汽车上下来,穿着一身貂毛大衣,面容精致而优雅,她的目光扫视四周,在没有看见想见的人后,她翻出手机里早被她拉入黑名单的电话:“宝,你人呢?”

    秦黎从没等过人,也从没人让她等过,楼下寒风刺骨,她果断关好车门往楼上走去。

    大厅的色调是昏暗的,墙上挂满了世界各地的著作,秦黎余光瞥过后直冲电梯,算坐着等情人到场。

    不同于楼下大厅昏暗的格调,二楼的气氛则更显华丽,头顶悬挂着一盏镶满流苏的琉璃灯,落座的都是些上流人士,一眼望去全是名媛姐,身上的穿戴也不同寻常人。剧场还没开始,人却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

    秦黎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她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口香糖开始嚼。

    秦黎晃着腿翻着手机等待。

    钢琴声恰在这时响起了。

    秦黎时候听过他哥弹过钢琴,自她哥出国留学后就很少听过了,她从没什么音乐细胞,自然也不会可以去找那些东西。此时乍然听到,给她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抬头一看,目光很快被一个人吸引了。

    舞台是悬空的,在剧院略后一侧,有一架纯白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燕尾服,燕尾服是纯黑,白与黑凑到一起却并未产生违和感,那人指尖流连于其上,单单只看背影,也透着一股矜贵公子味。

    秦黎无端想起她哥,心里默默做了个对比,没等她比出个高下来,手机却响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紧张道:“黎黎,我迷路了……”

    秦黎面无表情:“你人在哪?”

    男人老实道:“我只找到一楼的厕所,电梯实在找不到……”

    秦黎站起身,风风火火走出了门,陆陆续续有观众入场,她低着头,收紧自己敞开的大衣,急忙离去。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并未注意到早刚和她请了病假的员工,此时健步如飞钻地进了剧院。

    陆磬还是林怀瑾的时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同龄人里再难遇敌手,这源于林家书香世家的百年熏陶,即使后来没落了,林家公子依旧能在艺术界占得一席之地。

    林家公子讲的便是陆磬。

    陆续意进来的时候,钢琴已经演奏一大半了,他踩着尾巴进来,连高潮都没听到,连绵收场的尾音就戛然而止了。

    陆续意拳抵唇,咳嗽两声,搓了搓被冷风冻得发抖的手,目光扫射四周,很快落在了台上人身上。

    怀瑾。他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

    陆续意给他取的名也叫怀瑾,他有自己的计量,过去不能全然割席,悲痛的过往也是过往。

    当初林家那么显赫的地位,到了后来,竟连最后一个血脉也养不起了,辗转多处人家,最后送到了陆续意手中,其中弯弯绕绕不足为外人道。陆续意只能从孩消瘦的身体感受到林氏的破碎和彻底的没落。

    孩那时候太瘦了,瘦到两只手抱在怀里怕从缝里掉下来,消瘦到抱在怀里像抱了一只猫。

    陆续意感到命运多舛,想起第一次两人初遇,后来的变故,再到现如今的地位悬殊。他一步步往上爬,林家却在一步步衰弱。

    春天,花开得很好看,群芳争艳,万物复苏的季节,林怀瑾换了个家也换了个名字,陆续意工作繁忙的时候无法照看他,只能拜托保姆多看着他,他对陆磬尤其不放心。

    不放心的因素主要还是出在陆磬身上。

    他太乖了,总沉默一个人坐着,阳台的风吹进来,他也一动不动,直到一张脸冻得冰冷,如望夫石般日日等着陆续意回来。

    后来家里其他孩也是从他身上学的,思念像是会传染,等他的孩从一个变成两个,再从两个变成三个,最后连最最贪睡的安安也跟着几个哥哥眼巴巴坐在门口的垫子上,等着他回来。

    陆磬是思念的先导者,他的目光不仅局限于紧闭的大门,他很聪明,无愧他神童的称号,他有自己的心思和计量。

    他抱着怀里的熊玩偶坐到窗口的位置等待,那儿总能第一眼看见陆续意的身影,进入区那是他的必经之路,陆磬记住了车型颜色,也记住了车牌号,他的聪明用在了这样的地方却更令陆续意心疼。

    陆磬总在陆续意开门的刹那扑上去,他往他的怀里蹭,撒娇一样蹭他的手,呼吸全在他的手心,和陆听寒比较起来,他温顺得不像个正常孩。

    陆听寒活泼得过分了,陆续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家里碎的一半陶瓷品,基本都和他离不了关系。

    陆听寒的淘气衬托陆磬的乖,无论陆续意怎样捏他的脸总是笑着的,唇角两个酒窝,眼睛亮晶晶发光。他好像很喜欢自己摸他,摸他的脑袋,摸他的后背,温顺又听话,几乎是陆续意见过最乖的孩了。

    可这样的乖并不是陆续意想要的。

    他要陆磬要更强硬点,更强势一些才好,软弱被人欺,他体会过,并深受其害。他教他的孩,都以最极端的方式教,他教他们硬气反抗,别人欺负你了就欺负回去,架被叫家长了也不用慌张,只要不是你先动手的人,一切都有他摆平。

    陆续意有次喝醉了和发讲自己的教育方式,觉得很解气,他时候因为忍耐吃了太多亏了,于是他几近报复性得反击,这其实不对,可是很爽。

    他的发看着他,那双桃花眼眯起来,酒后微醺染上的红晕久久不散,讲是面若桃花也不为过,灯光下的美人都是这样的,陆续意看呆了,被他一指弹在额头。

    “续意,”他,“你喝醉了。”

    陆续意当然知道自己喝醉了,他清晰得感到脸颊上燥热的温度,于是他微阖上眼,拦住发的胳膊,“让我睡会吧。”

    陆续意一觉睡到天亮,地点也从混乱嘈杂的酒吧回到了家里。他盯着头顶印刷着熊兔子和松鼠的天花板发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他扶着宿醉后酸疼的脑袋挣扎着起身,一旁陆磬倚在床沿边,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看向他,眼底透着光:“你醒啦,早饭阿姨做好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陆续意余光瞥见一旁陆听寒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心底腾升起一种奇妙的,他从未感受过的快乐,笑容是藏不住的,他:“好哦。”

    生活总要继续的。

    陆续意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孩们的生活,夜里回想自己从前的资产,期盼他们活得开心活得快乐,钱能买来世间绝大多数的东西,陆续意想,他们大多数时刻应该都是开心的。他刻意避开了自己离去带来的影响,夜半入睡前,他也想过自己不在后孩们的生活,可是太难了,就像他从没在母亲去世后刻意想起她。

    人生是独自前行的,他在心里自欺欺人。

    一曲结束后,观众席陆陆续续响起掌声,陆续意下意识也跟着鼓掌,他看着台上的青年起身又转身,正面朝向他们鞠了个躬。

    标准的六十度,陆续意目不转睛看向他的脸。看向他唇角一颗红痣,红墨一样点着的痣。那是陆磬天生的痣,可是隔得太远,他无法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亲在他的痣上,夸一句弹得真好。

    陆磬还是林家公子的时候学过许多东西,大家标配的才能都学过,其中最精通的还是弹琴。他太适合一个人坐着,手下流水般划过琴面了,符合他的气质也符合他的地位。

    陆续意第一次听陆磬弹琴是在半夜。陆磬和他刚从夜市回来的那个夜晚,那天他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天上的星星都藏了一半,他听见从门外影影约约传来钢琴声。

    可钢琴在一楼,他母亲生前买下的一直闲置在书房,除她外从没人弹过。

    孩们的房间在二楼,陆续意以为自己半夜撞见鬼了,拿着棒子从后面绕过去,看见月光下,陆磬面无表情在弹奏贝多芬。

    他闭着眼,可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了,陆续意一时分不清他真实的情绪,他踟蹰立在原地,而后放下手中的棍棒,轻轻坐到了沙发上。真皮沙发在夜晚还是微凉,陆续意坐着听完了整首。

    他想,或许有些音乐天生就无法配词,真正能引发灵魂的悸动的只有音乐本身,而非填词后的个人感受。

    陆磬鞠躬的弧度极显绅士,一举一动透着往日里惊才绝艳的林家公子的影子。

    陆续意这样凝视他,忘却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他在想自己的陪伴或许并不久,并不能清晰了解孩们的心理感受,比方亲情,比方爱情。

    陆续意从前也听过传言,搞艺术的有不少同性恋,他开始觉得不可能,后来又想起这孩第一次到家时的冷漠和后来的粘人,多舛童年酿造他极端的取向,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陆续意叹了声气,来时的震惊和愤怒奇迹般沉了下去。

    他转身将手中的鲜花转送到一旁的工作人员手中,问及人物时指了指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钢琴家。他买了一束花,红色的玫瑰,热情的爱,但这份爱究竟无法通过陆续意的手中送出去了。他已经死得彻底了,心灵和生理都与从前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要长大,他的出现于他们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陆续意径直从后门离开,并未注意到在他起身后身后传来的、炽热而强烈的目光。

    陆磬谢幕后走到后台,陆陆续续上台的演员占据了舞台,他的演出只是个噱头,真正的舞台要留给那些戏剧演员。可这些也已经足够,他本也不是为了钱来演奏的,他的演奏仅仅为了发泄。艺术家的毛病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矫情到了极点,居然也有人买单夸他直爽。

    他冷笑一声,转身回到了休息室。推开门,内屋空调开得太热了,他刚从燥热的舞台上下来,热气迎面扑来,他轻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白皙光滑的锁骨。

    后台只剩下寥寥几人,化妆师扎堆站在一块。见他进来了,其中一个装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向他走来,掐着嗓子笑道:“又怎么了大钢琴家,什么惹到你了?”

    陆磬掀起眼皮看了眼他,“关你屁事。”

    陆磬脾气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男人一点也不生气,起身走到他面前,顺着他的大腿坐下去了,陆磬感到烦闷,可心底又冷得发慌,他几近渴求得想要温热的肌肤触碰。

    男人身上有着浓烈的香味,揽住陆磬的脖子,嘴巴抵到他的耳边:“有什么不开心的讲给哥哥听,哥哥来开导你。”

    陆磬依旧不语,鼻间嗅到的浓烈的香水味令他作呕,可他躁动的心此时渴望一场火,不在乎火源是谁,哪怕知道他靠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

    想到这儿,脑海里无端想起刚刚瞥见的背影,他恍惚间看见了那人仓皇离去的侧脸,那张令他每每梦到都痛楚难熬的夜晚。

    怀里的温热陡然降了温,陆磬伸手推开往他怀里凑去的男人,斜着眼瞥着他浓妆艳抹的脸,“滚下去。”

    男人无情也似有情,那双好看的眼睛怎么也看不腻,被他推倒在地上的男人讨好得笑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寂寞了可以再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陆磬没抬头,他在思考自己花眼的可能性,想起这些年的人生经历,梦中的过往,自他成年后夜夜梦见的场景。

    他太想念,想念到出了幻觉也并无可能。

    可幻觉也能抵挡一部分寂寞。

    陆磬没有犹豫,他电话给大哥的秘书,隔着电话笑道:“封秘书,帮我找个人。”

    不齿的秘恋令他感到几近悲哀的痛快,他在心里默念,一刻,一刻就好,贪恋一刻不叫做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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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下章开始入v啦,给大家排一下雷,主要是想写万人迷的,侧重点也是万人迷

    算是架空国家,后面有些设定是虚构的

    一般九点更新,有事会提前请假

    推一下预收《万人迷也会有情敌吗》

    李泱追了他发十几年,未成想一朝情敌入场,蛇七寸。

    昔日舔狗沦为败犬,众人语笑纷纷,颇有感慨。

    死敌归国,情敌入场,李泱眼巴巴看着那朵高岭之花被人采去,怨言咽到肚子里一声不吭。

    本以为孽缘到期,此生无望,谁知昔日死敌、漂亮情敌、高冷发齐聚一堂

    炙热的目光聚集他身——

    你选哪一个?

    高亮:万人迷受

    结局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