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八十二——八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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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

    明如月坚持不举行传统形式的婚礼,糜海仓又是个思想开明的绅士,很快就妥协了。但是,老太太那一关是不太好过的。

    经过反复商量,最后达成一致:登报广而告之,大宴宾客。这样,糜家的筹备工作就简单了许多,基本没有糜传家和明如月什么事情。

    登报的细节是由明如月牵头,糜传家、糜腊佳、明如星和方芳共同商定的。

    梁州只有一份官方报纸《梁州日报》。

    这《梁州日报》此前只刊登过豆腐块样的寻人启示、讣告、离婚声明、脱离父子关系声明等等,还从来没有刊登过结婚喜报,更没有整版给任何私人宣传过任何东西。

    糜传家和明如月是在糜腊佳、明如星和方芳的陪同下去梁州府跟《梁州日报》谈这个事的。

    接待他们的是值班编辑,一听是这种新鲜事,他哪里经历过,不知如何答复,就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总编辑那里。

    看到为一件事情一下子来了五个大学生,又全部是从大上海、大武汉来的,而且还有三个是正牌的女大学生,总编大人还是有些吃惊的。要知道,在梁州,登记在册的大学生统共也不过几十人。

    具体的事情是由明如月和总编辑谈的。

    明如月:“清王朝的封建统治被推翻也有二十来年了,我不想再沿袭那些大红花轿、吹吹的场面了,只要政府给我们颁发了结婚证书,让大家知道我们是合法夫妻就是了。

    我们算用省下来的钱做些有意义的社会公益事业,比如兴办教育,宴请穷人,等等。

    “兴办教育的事,我们算以我们俩的名义,捐资为菊花岭学聘请两名老师。我们还算从我们宴请左邻右舍开始,连续三天宴请整个梁州的无家可归者。

    只是这无家可归者必须要持乡村的字据来,防止好吃懒做者混入。

    为了确保全州的老百姓都能知道这件事情,特别是宴请无家可归者的事情,我们算分两次、用整个版面刊登声明。

    第一次是我们结婚前半个月,主要是明宴请的人员范围和审核办法。第二次是我们结婚的当天,主要是图个喜庆。”

    糜传家接着:“其实,我们注意到,许多无家可归者还是有劳动能力的,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宴请聚集一些这样的人,如果双方都满意,可以安排一批人跟我们一起干。这样,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就因此安定下来了。”

    听明如月和糜传家这么一,总编辑知道自己是没有「不」的理由的。

    但是,《梁州日报》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整版。

    知道总编辑有些为难,糜腊佳建议直接去与社长交谈。

    总编辑陪着他们一同到了社长办公室。明如月拿出了南京的《中央日报》、上海的《申报》等整版的结婚启示、结婚声明,并一再声明无论是机关报还是商业报纸都有刊登此类启示的先例。

    社长并不急于正面回答行还是不行,他先绕着弯子问起了面前这几个大学生的基本情况和今后的算。

    在听完他们的自我介绍后,社长和他们一一握手。在握住糜腊佳的手后,社长认真地:“只要你们其中任何一位同意留在我《梁州日报》社工作,刊登启示的事情现在就可以签协议,定下来。”

    明如月抢着:“只要社长看得上我这个师专兼修部分医科的毕业生,我婚后既可来当学徒。”

    糜腊佳拉了拉明如月的袖子:“嫂子你胡什么呢?结婚后的生活就由不得你了,我们糜家一大家子还指望你呢!再,你总不能新婚燕尔就撇下我哥哥不管了吧?”

    社长眼睛直盯着糜腊佳:“糜姐有更好的办法吗?”

    糜腊佳抬眼看了看哥哥后:“这样,从下个月起,我带一名从法兰西留学回来的大学生一起到报社来实习。到时候我们双向选择。

    就是,你们看不上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或我们两个有任何一个人不适应这里,我们就离开。

    如果我们双方都感觉很好,我们就一起留下来在这里工作。不过,我们更倾向于当记者而不是编辑。”

    社长和总编辑显然是高兴地有点过了头,两个人一起起来握着糜腊佳的手:“咱们一言为定。一下子来两名大学生,看来我们报纸翻身和日子要来到了。”

    社长再次大声对他们:“今后,只要是大学毕业生,无论什么专业,我们统统都欢迎!眼下,我正在为报纸的档次上不去,总是挨省党部和州党部的批评犯愁呢。

    “你们看看,梁州这地方北依秦岭,南屏巴山,就靠这一条汉江河出入,但凡能够走出这崇山峻岭的,没有几个愿意回来的。

    我们这报社哪里还能招得来人才、留得住人才?

    今天见到你们几个有志青年,我似乎又看到了《梁州日报》的希望,看到了梁州的希望!”

    糜腊佳回应道:“但愿我们不会让社长先生失望。我还是在学校的时候办过报。但是,这些年读报已经成了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到了梁州之后,读报几乎成了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

    从早期读洋人办的报纸,到后来看《申报》、《新青年》和《中央日报》等报刊杂志,到了梁州后读报的机会少了很多,就连咱们《梁州日报》也很难看到当日的。依我看,办报是个问题,发行是个更大的问题。”

    社长一听遇到了一群爱读报、懂报纸的年轻人,就请他们一起去会议室坐坐,想仔细听听他们的高见。

    要来《梁州日报》的是糜腊佳,谈话当然以她为主。

    糜腊佳:“报纸,从英文的字面上理解叫做「新闻纸」,就是它是消息的载体。但是,我理解的报纸除了告诉人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之外,还应告诉大家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哪些是值得倡导的、哪些是应该摒弃的?

    也就是,要有言论,要有评论,要有社论。这样,时间长了,一份报纸的立场、观点就是鲜明的。

    观点一致的人会阅读,观点相左的人也会关注,就会形成自己的读者群。一张纯粹的「新闻纸」是没有生命力的。”

    社长见糜腊佳停顿下来了,就接着她的话题问道:“以糜姐的见识,我们《梁州日报》的立场、观点应该怎样定位呢?”

    糜腊佳回答道:“听社长先生,批评你们的是国民党的省党部和州党部。也就是,贵报是国民党的报纸。

    国民党的基本党纲就是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民生主义。那「三民主义」当然应当成为贵报的基本立场。”

    社长一听这个姑娘有些政治头脑,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糜姐的这个有些抽象,请再具体一点。”

    糜腊佳看了看一起来的哥哥妹妹们,“「三民主义」已经非常具体了。我理解的「民」,应该是绝大多数人,就是要代表绝大多数人。

    比如,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东北三省,这是最大的民族主义,贵报发出了怎样的声音?

    我看你们一直在为不抵抗辩护,而没有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一致抗日。

    “在关注民权和民生方面的问题就更多了。就拿你们前一阵子跟踪报道的那个雇主和佃户的官司来,口口声声称那个佃户是刁民。

    难道就因为他穷就可以被肆意侮辱吗?难道审判结果尚未做出就能先假定是穷人理亏吗?

    “民生方面的不正确导向更明显,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听着听着,社长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只能红着个脸不停地点头。

    他真的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质疑问懵了,好在他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后:“糜姐的这些问题确实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既然今天我们把话得比较开,本社长愿意虚心听取诸位解决这些问题的高见。”

    糜传家看了一眼明如星、明如月和方芳姐后:“他们几个基本没有读过《梁州日报》,我先我的想法。我不想就具体某一篇报道谈,我只是想,一个党在一个地方的宣传喉舌,最终的目的是为这个政党争取更多的民众、更多的民心和更多的民意,而不是相反。”

    方芳姑娘有些坐不住了。她接过糜传家的话:“我刚刚从武汉过来,那边的民众,特别是武大的学生已经走上街头呼吁抗战了,共产党和一些党派的报纸都在宣传抗日,但贵党控制的报纸还是连篇累牍的报道国军在赣南闽西如何围剿共匪,已经有游行的民众冲击这些报馆了。”

    看社长先生一边听一边在认真地做着笔记,明如星也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他:“报纸也有个生存的问题,白了,就是你每天能卖出去多少份报,每天能替别人做多少广告?

    比如今天我们要求刊登的结婚启示的事,十几年前上海的各类报刊都在做这个事了,到今天你们依然不敢大刀阔斧的做这个生意。

    这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一方面可以提倡推广这种简单节约办喜事的新风尚,另一方面报社也多一份收益。

    “社长先生可能担心这样的事情多了,版面不够,该登的、想登的上不去。你们的报纸为什么必须是四个版呢?

    不行了八个版,甚至可以发增刊、号外。要知道,像《纽约时报》这样的世界性大报,每份报纸都有几十个版面,节假日甚至有一百多版。

    人家的报纸基本都是免费赠送的。人家的宣传口号是,「请你免费看新闻,你要花时间读广告。」”

    这对社长来是个全新的概念。他对明如星:“具体到我们《梁州日报》该怎么做呢?”

    明如星:“社长先生,这次我们来做个实验,你们把刊登糜传家先生和明如月姐结婚启示的这两期报纸,按平时印刷量多印一千份,成本由我们出,多印的这部分你们不要赚我们钱,我们把这一千份报纸拿出去散发。

    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学我们这样来办喜事、办丧事。慢慢地,《梁州日报》的影响力自然会越来越大。

    这事看起来好像读报的人没有花钱,报社也没有从多印的这些报纸上赚钱。但是,你赚了用户的广告费,更重要的是你赚了报纸的影响力。”

    明如月似乎受到了哥哥的启发,她站起来随手拿起一份《梁州日报》:“如果社长先生觉得可行,我们今天回去就和父亲商量商量,把我们的主要货品茶叶、盐巴、绸布、毛皮和菊花岭码头等,在《梁州日报》上刊登一下,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们会不定期来宣传自家的好东西。不定能带动我们货品销量的同时,也能带动你们报社的收入呢!”

    方芳也站起来走到明如月跟前:“什么不定呀,现在大的报社都有一个专门部门来承接各类宣传推广活动和启示、广告等收费项目。

    要不社长先生先实验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将来就请明姐来专门替《梁州日报》策划、承接这个业务。报纸给她版面,她向报社上交版面费。”

    糜传家看着明如月和方芳姑娘:“这个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眼下还不行。”

    明如月断「全家哥哥」的话:“有什么不行的。这个业务应该是不需要在报社坐班的。”

    糜传家只好妥协:“好好好,我们回去再仔细斟酌。”

    社长先生显然是听进去了这些大城市来的大学生们的意见和建议,他显得有些激动。

    他亲自拎起暖瓶边给他们续水边:“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真正应了那句老话:「闻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

    如果你们能留下,哪怕是有一个人多留几天,咱们能深入细致地交流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糜腊佳起身握了一下社长的手:“我已经答应先生再带一个从法兰西留学回来的先生来贵报做记者了,其他的事容我们再商量一下。”

    社长一个劲儿的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现在已经到吃饭时间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一下,中午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我叫上我们主编和几位副主编,让他们也听听你们的真知灼见。”

    糜传家赶紧站起来:“社长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从梁州城到菊花岭还有些路程,既然来了,我们还算到这梁州城里置办些结婚用的物品,今天就不麻烦社长大人了,等糜某结婚的时候再专门来请社长先生。”

    社长握住糜传家的手:“糜先生千万不要太客气了,你们出去也要吃饭的。再,你们无偿地向我们报社提供了这么多的好建议,我想让我的同僚们都来学习学习,还请你们畅所欲言才是。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开口闭口社长先生、社长大人的,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本人姓李,名尚文。我应该比你们都虚长几岁,以后各位就叫我老李吧!”

    李社长边边走出了会议室,有点容不得他们推迟的意思。

    会议室里就剩下他们五个人。

    糜腊佳把他们叫在一起轻声:“我看这样,我已经答应社长下月开始和钟远山一起来《梁州日报》实习了,有些话我就不方便直截了当地了。

    现在李社长迫切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才,我的意思是请如星哥哥和方芳姐在报社停留两天,一方面可以认真地谋划、设计一下结婚启事的具体细节,更重要的是详细了解一下省城和周边这些州县报纸的广告经营模式和经营效果。

    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或者由方芳姐、或者由如月把这项业务承接过来,不定将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方芳看着明如星:“我没有问题,就看如星哥哥怎么样了?”

    明如月冲着哥哥:“人家方姑娘都叫你哥哥了,你应该没有问题吧?再了,在我们举行婚礼前的这一个多月里,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先陪方姐在这里尝试一下,万一有个事情,你们相互也有个商量的人,生活上也能相互照应一下。”

    明如星笑了笑:“我一个卖绸布的,突然让我做这么有学问的事情,我还真怕献丑了。如果方姐不嫌弃,我就给她当个助手吧!”

    方芳不好意思地:“明大哥太谦虚了,您见过的市面有的我听都没听过,报纸上的广告其实和文字没有太多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高深的学问。

    倒是您这样做大生意的人,懂得市场的人,真正知道怎样来经营报纸。不过先声明,我要去西安的想法还没有改变。”

    明如星:“要是把报纸的版面用来经营,可能我还真的能当个好参谋,那咱们就留下来详细了解、仔细分析一下,再给腊佳和如月她们提点建议。

    至于去西安的事,等传家和如月的婚事办完之后,我取道西安回杭州,陪你一起去吧。”

    方芳的脸微微泛红,明如月忍住没有笑出声来,糜传家和糜腊佳则把目光移到窗外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八十三——

    秦功璠和野寺羽惠感情发展的速度连他们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正好是个假期,野寺羽惠非要跟秦功璠一起回冉州。

    其实,从秦功璠内心里讲,他是巴不得这一天早点到来的。

    但是,让他纠结的是,他是抱着利用野寺姑娘的目的来接近她的,而且他虽然没有拿任何人的工资却是有任务的,虽然不属于哪个组织却是有纪律的。

    虽然这个任务是他们一群热血青年出于对祖国的热爱而自找的,虽然这些纪律是基于知识分子对民族的责任的自律。

    他知道,这个时候公开他们的恋情,至少跟糜传家、糜腊佳和明如星是不好交待的。

    他不知道,如果家人和街坊四邻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日本姑娘将会作何反应。

    但是,当感情的闸门被冲开的时候,他完全不能自已。

    秦功璠想把这事办得更加稳妥些。他不断地用中国传统婚姻文化来安慰野寺姑娘,他更是用不断地增加约会次数来安慰自己。

    对于这两个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异国年轻人来,他们的爱情是纯粹的、纯洁的。

    他们真的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更多地是在谈论中国的唐诗、宋词,后来又广泛地涉猎了中国民间四大传。

    用秦功璠自己的话,如果不是跟野寺姑娘交流,对于唐诗宋词,自己也仅限于读过,最多是背过。

    至于诗词的时代背景、作者的人文情怀,对其中包含着的作者本人的生活和情感是很少去探究的,更不可能深入地去考证。他们是真正的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日子久了,野寺英松感觉到了女儿对秦先生的依恋和爱慕,他也被秦功璠的才学和人品动了。

    他默许了女儿的恋情。

    秦功璠开始大大方方出入野寺家,逐渐开始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了。

    野寺羽惠母亲家是制作日式点心和果子的世家,早些年靠这个为生。

    现在,妈妈是把这个作为生活的一种调剂,只要有空闲时间,她是要做各种各样的和果子来让家人享用的。

    有时兴致好的时候,甚至做出许多来分给亲友和邻居们品尝。野寺羽惠也得到了母亲的真传。

    很快,秦功璠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和果子。看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么喜欢自己亲手制作的点心,野寺姑娘当然是高兴的,她变着花样给他做着品尝、欣赏。

    但是,秦功璠并不满足,他要学习自己做和果子,他要做出中国特色的和果子,也让自己心爱的人儿来欣赏,来品尝。

    野寺羽惠告诉秦功璠,在日本,家庭做和果子的多是家庭主妇。

    但是,开和果子店的主厨却基本都是男士。而且,和果子做的好的男人在日本是很有地位的。她决定好好地和秦功璠一起来研究和果子。

    野寺羽惠对秦功璠:“和果子最大的特点有两个。一个是造型多样,色彩丰富,一个是口味和材料随节令变化而变化。当然,她们的名字也会随季节和材料的变化而各不相同。

    “春天叫牡丹,夏天叫夜船,秋天叫萩饼,冬天则叫北窗。这些名称初一听闻,完全不知所云。但是,仔细琢磨,你不得不佩服祖先们的巧思。”

    野寺羽惠的语速越来越慢,语调也更加抑扬顿挫。那口气、那神态,充满了自豪和满足。

    她继续:“和果子,吃的是一种风雅,一种古典的浪漫。和果子的名字由以前的贵族取自和歌。

    如「红梅」、「朝」、「薰风」、「初梦」等等,它是应茶道文化而生的。

    传统的和果子口味非常甜腻,非要配苦茶吃才有风味。大致可分为生果子和干果子两种。”

    野寺姑娘拿着手中正在塑形的红豆沙馅料:“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生果子。所谓生果子就是新鲜制作的点心,大福、草饼、樱饼等都属于此类,赏味期只限一两天,多用来配抺茶。”

    野寺羽惠擦了擦手开一个精致的生漆盒子:“这就是干果子。干果子用糖和豆粉制成,造型也更多样些,形态比较硬朗,能保存较长时间。

    不管是哪种和果子,美艳的关键一是曲线要柔美。这种曲线并不同于中国的月饼是用模子规范出来的,和果子全凭制作者的技巧和功力。

    而这技巧和功力全部体现在手指和刻刀上。美艳的第二要素在配色。素净的要诀在于把握好渐变感,鲜艳的要尽可能通透一些。”

    放下手中做好的生果子,野寺羽惠把椅子挪到秦功璠跟前,拉着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和果子的「和」有两层含义。一是代表我们大和民族,二是她和着四季与时令的变化而变化无穷,与时节相随,与四季相和,与制作者的心境相通。因此,传统的和果子每月都有一个主题。

    “一月松竹梅,二月蕨,三月桃和春雨,四月樱,五月柏和菖蒲,六月紫阳花,七月枇杷,八月朝颜,九月桔梗,十月菊和栗,十一月枫和银杏,十二月柚和茶花。

    当然,这只是个美丽的称呼,真正做的时候要丰富的多。比如一月的时候,在日本没有什么新鲜的时令果蔬上市,我们就会用到南瓜、紫薯,还有玫瑰、桂花等也会在它们的季节进入和果子中。

    反正和果子是个百变的情人,她既随着时令变化,也随我们的心境变化。

    今后哥哥再来的时候,记得带些爱吃的时令水果来,我们一起做属于我们自己的和果子。”

    野寺羽惠看似不经意的一声「哥哥」,一下子让秦功璠感觉到野寺姑娘真正走到他的心里来了。他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把野寺羽惠揽在怀里。

    他们静静地,什么也不,什么也不做,只是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呼吸着对方的呼吸,享受着对方的温暖,体会着对方的爱恋。他们深情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和自由……

    由于父亲的默许,野寺羽惠整个假期都和秦功璠在一起,俨然成了明家苏绣和服的最佳代言人。

    有了野寺姑娘的陪同,秦功璠去日本客户家里就方便了许多。

    日本杭州商会会长西村高广的女儿西村美岚虽然只订制了一套花嫁衣裳,由于她是野寺羽惠的同事,关系更近一些,更重要的原因是秦功璠迫切地想接近西村高广先生,他们频繁地进出西村家。

    在这一点上,秦功璠认真地听取了糜传家和糜腊佳的意见:一开始只专心服务,不刻意听任何消息;

    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博闻强记,处处留心,不留任何书面记录。

    每次去西村家,秦功璠和钱悦成都只针对美岚姐的花嫁衣裳提问题、给建议,还在多处采纳了西村家现有和服的特点和优点。

    这让同样是商人的西村高广先生大为感动。

    当西村美岚的振袖花嫁和服基本制作完成时,那优雅、高贵和视觉冲击力,显然是西村高广先生未曾料想到的。

    在了解了钱先生正在赶制的各式苏绣和服后,主动邀请他们在商会年会时作为一个表演项目,展示精美的苏绣和服,并且愿意支付一定的费用。

    钱悦成当然是欣然应允的。但是,秦功璠提醒到,这些和服从制作开始,所有权就是客户的。如果要公开展示的话,要征得和服主人的同意。

    西村一听更是对秦功璠大为赞赏:“秦先生处处为客户着想,一切以客户为重,实在令人钦佩。先生只需提供客户名单,他们的意愿由我去征询。

    我相信他们都是愿意的,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本人穿着来展示,可能更有味道。要知道这对于他们来也是一种荣幸。”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秦功璠求之不得的。

    日本石井株式会社驻杭州总代表石井长秀家订制的新式和服品种最全、数量最多,样成形之后的第一次试穿,西村高广先生主动要求一起到了石井家。

    石井株式会社是日本杭州商会的主要成员之一,石井先生和西村先生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但是,西村先生为苏绣和服展示的事,亲自上门协调还是石井先生始料未及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而且,石井先生表示,自己的那一套他要亲自上台展示。

    一连串的好消息让秦功璠惊喜不已。他趁着两位重量级的大佬在场,建议现在就把展示的顺序敲定下来,这样他们好事先准备伴奏音乐。

    西村高广提议请石井长秀先生头阵,石井先生立即表示,和服当然还是女式的更漂亮一些,最先亮相的肯定要是女士们,而且最好是年轻的姑娘。

    西村高广,听野寺姑娘的花嫁和服非常漂亮,那就请她第一个上场吧!

    秦功璠和野寺羽惠交流了一下眼神:“野寺姑娘的花嫁和服已经在公开场合亮过相了,她第一个出场不具轰动效应。

    我看还是请美岚姑娘第一个出场最好,让野寺姑娘最后一个压阵。

    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在做的和服都只和客户本人见面,不许其他人参观,确保商会年会时一炮响。

    不过有一点遗憾,就是两次展示新娘装都只有姑娘一个人上场,如果有伙子陪同,效果就更好了!”

    西村美岚心里当然美美的,野寺羽惠也非常高兴。她俩都看着秦功璠,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村先生想了想看着女儿:“要不给他也赶制一身,你们俩一起展示,反正你们已经订过婚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再给他订制一套武家婚服是不是来得及?”

    秦功璠看了看钱悦成,钱悦成:“苏绣和服费工费时的主要是刺绣,男士和服的刺绣量相对少一些,肯定来得及。但是,最好今天就请那位先生去量体、选料、选定图案、商量细节。”

    西村美岚兴奋的:“太好了,我这就去找他。”

    刚一转身,西村美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问道:“我们是成双成对展示的,野寺姐姐怎么办呢?她不能一个人吧?”

    野寺羽惠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用余光瞄了秦功璠一眼。

    西村美岚隐约看出了野寺姑娘的心思,就对父亲:“要不请秦先生穿西装陪同野寺姐姐来展示,反正现在东京、大阪等地非常流行和服配西装的。”

    秦功璠和野寺羽惠的心里当然是乐意的,只是他们都不便表态。他们都低着头并不吱声。

    西村高广拍了拍秦功璠的肩膀问:“不知道秦先生是否愿意参加我们的大聚会?如果愿意,请先生准备一下,我会正式向您送去邀请函的。”

    秦功璠盯着野寺羽惠的眼睛,野寺姑娘羞涩地点点头。

    秦功璠稍微停顿了一下:“反正我们是最后上场的,到时候就请主持人介绍我是这系列服装的策划师就是了。”

    在场的石井一家和西村一家都:“秦先生本来就是总策划嘛,名符其实!”

    一切都在按秦功璠的设想推进着,其中还经常有些他意想不到的收获,他的心情格外地好。

    野寺羽惠更是喜上眉梢。

    回家的路上,她反复叮嘱秦功璠:“咱们得专门练习练习才行。你是知道的,花嫁衣裳的前后身顷是非常长的,会拖在地上。

    我们俩一起走,太近了哥哥可能踩到我的衣裳,太远了我们又没有办法牵手挽臂。这一阵子,哥哥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到武馆里来我们走走试试。”

    事情的进展比自己设想的要快得多,这让秦功璠越来越自信了。

    当然,对于一个和日本人过一些浅层次交道的大学生来,他当然知道与日本人做生意和从日本人那里搜集情报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做生意是挣多挣少、愉快不愉快的事,而搜集情报则可能是生死存亡的较量。他知道必须慎之又慎,必须绝对保密。

    秦功璠现在迫切希望有个人能够和他一起分析当前的形势,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他也知道,无论是糜传家、糜腊佳还是明如星、明如月,他都只能等,他没有办法叫他们,也没有办法催促他们。

    他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心行事,宁肯慢一点,也千万不能出纰漏。他决定先把参与日本商会年会的事情做得纯粹些。

    苏绣和服的展示是放在年会晚宴的开端进行的。

    由于西村高广会长只是在邀请函里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奉献给大家,伴奏乐的选择和排练过程全部是由野寺羽惠和西村美岚配合秦功璠来完成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而且,晚宴一开始,主持人卖足了关子,把这场最新款和服的展示定位为晚宴的开胃酒、下酒菜,这更让来宾们充满期待。

    当西村美岚挽着自己的未婚夫第一个出场的时候,全场来宾都以为西村会长要借此举行女儿的婚礼。

    一时间,全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但是,当石井千代子陪同石井长秀总代表亮相的时候,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大家被这神秘的组合迷惑了。

    当一件件做工精美的苏绣和服一一亮相时,大家才发现是一场定制和服时装秀。

    当野寺羽惠和秦功璠手牵手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到表演展示的区域里,有的凑到表演者身边来仔细端详,有的伸手想摸摸衣裳的质感。

    当主持人介绍秦功璠为这系列服装的总策划师时,现场更是一阵骚动。

    他们有的要当场订制苏绣和服,有的要全权代理苏绣和服的销售,有的提出要加盟苏绣和服。

    有一位长者直接走到秦功璠面前握住他的手问道:“请问秦先生,你们的苏绣和服是什么品牌,属于哪一个商社,我要买断你们苏绣和服在大日本帝国的经营权,价格由贵商社定。”

    秦功璠先是一愣,而后平静地大声用日语:“我们是杭州明氏丝绸,主要经营丝绸、布匹和服装、刺绣制作业务。目前的服装品类主要有汉服、旗袍和苏绣和服。

    当然,其他日常生活服装更是不在话下。品牌正在申请当中,相关部门尚在审批,恕本人今天不能发布。

    至于订制业务目前我们正在展开,只是高水平的刺绣人手有限,订制周期可能会长一些,有需要的人士可直接前往我裁缝店就可以订制了。

    其他如经销、代理、加盟、买断等业务,需要和明老板直接商谈,本人还没有得到这个授权。”

    秦功璠把专业经理人的职业素养和不卑不亢的态度的表现的恰如其分。

    特别是他讲话的过程中,遇到日本人和中国人理解可能有出入的地方,站在他身旁的野寺羽惠不失时机的解释或补充,把和服展示活动推向了高潮。

    参与展示的人似乎自己也有了些成就感,没有参加展示的和事先不知道还有苏绣和服的夫人、姐们更是如痴如醉,她们一个个都挤到秦功璠的跟前,或者要商铺地址,或者要订制衣裳。

    好在秦功璠事先有准备,一张张写着明氏丝绸经营范围和地址的纸条很快就发光了,在他准备好的本子上也密密麻麻地记下了这些日本富商的家庭住址和有意向订制和服的人名、性别、年龄以及喜好。

    这让这些夫人、姐们感到很贴心,也让秦功璠的计划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展示活动的成功举办成为商会年会最大的亮点,年会外的亮点则集中在了秦功璠身上。

    年会后,秦功璠俨然成了西村家的座上宾,更有甚者,许多在杭州的日本女人,特别是年轻姑娘都以认识秦功璠为骄傲,她们要想最快地穿上钱悦成亲手缝制的明氏苏绣和服,必须要通过秦功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