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一二二——一二三节)
——一二二——
明如星最后还是采纳了妻子的意见在冉州稍作停留,在加强与糜佑家合作的同时,重点加强与夏杏芳和秦功珀的沟通,特别是等核实了细川健雄的身份并与他建立信任后再正式回应糜腊佳。
方芳回到杭州时,已经离11月3日的「文化节」没几天了,野寺羽惠本来想借来宾比较多,居住拥挤这个理由,跟父亲商量和秦功璠一起搬出武馆,来和方芳一起居住,这样既能消除明如星不在时方芳的紧张情绪,又能让父亲适应一下女儿嫁出去的感觉。
方芳是赞同这个方案的。一方面,趁着这个大的活动离开,会给野寺英松一个合理的辞。
另一方面,自己的宏伟计划如果能够实施的话,真的不忍心把秦功璠和野寺羽惠连累了。
方芳详细地和野寺羽惠了解了「文化节」当天的具体安排。
野寺羽惠告诉她:“从名单上看,这次来参加的人虽然各有具体职务,但基本都有军方背景。最核心的成员有七、八位。
由于前线的秋季攻势仍在持续,他们不可能太早到杭州来。
大部分应该是3号上午来报到,只有个别特别远的可能允许他们2号晚上报到,住在杭州及周边的也可能下午活动开始前来报到。
“庆祝活动主要安排在下午,以歌颂明治天皇陛下的丰功伟绩为主轴,通过炫耀和展示当前皇军在中国战场的伟大胜利来鼓吹现任天皇的英明伟大,为皇军下一步的行动加油气。
紧接着,晚餐时会搞一个盛大的酒会。酒会时,家属子女都是可以参加的。
但是,为了保证安全,所有人员都是事先报名并进行了身份确认的,你们想混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酒会虽然氛围会比较轻松,但有严格的安保措施,时间也规定的非常具体,到时间就会果断中止,结束庆祝活动。”
方芳好奇地问:“既然人很多,酒会就不可能结束太晚。难道酒会结束后那些高阶官员就睡觉了吗?这可不符合日本的男人文化。”
野寺羽惠:“是的。等大部分来宾和夫人们都走了后,留下来的基本都是高级官员。主要是住在武馆里的,个别家或驻地在杭州的高级官员也会留下来。
以我的判断不会超过十个人。这时,他们会邀请事先安排好的艺妓来表演助兴,其中不排除安排一些从日本来的高级艺妓分别陪侍个别高级军官的可能。不过,这时候所有的服务都是由艺妓们完成的,我们也完全没有进去的机会。”
方芳:“那他们不可能光看表演吧?肯定要上一些吃的、喝的来助兴吧?”
野寺羽惠心里咯噔一下。她大概知道方芳算干什么了。
她和丈夫讨论过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搜集一些有用的重要情报的事。
但是,没有想到方芳会往那个方面想。但是,她不想现在就把这个事情透,她想利用剩下的这几天来慢慢影响她,让她放弃这样的算。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了。秦功璠赶紧拿出随身带来的一盒和果子送给方芳:“明嫂子,如星哥哥不在,你肯定经常懒的做饭吃。这是羽惠过中秋节的时候和她的闺蜜一起做的和果子,其实就是咱们的点心,口味很独特,请你尝尝。如果喜欢吃,等下次做了再给你送些来。”
方芳接过来就开品尝起来。她一边吃一边:“早就听羽惠姑娘母亲家是做和果子的世家,光看起来就已经赏心悦目了,今日得尝,算我有口福了。”
方芳边吃边不停地用夸张的表情表达她的喜爱之意,并央求野寺羽惠:“姑娘如果再有制作和果子的机会一定叫上我,我也想学习和果子的制作技艺。老实话,当人家明家的媳妇也有一阵子了,连个像样的饭菜也不会做。
中式菜肴我再找机会慢慢学,我先学会一样大多数中国媳妇都不会的,到关键时候也可以在公婆面前拿出来显摆显摆。”
野寺羽不假思索地:“这几天我就要动手做,姐姐如果有空,咱们一起来做。要知道,有几种复杂的和果子做起来是非常麻烦的。
而且,每个人做出来都会有不同的创意和特色。以姐姐的艺术灵感和想象力,一定能做出与众不同的和果子来,一定会让来宾们耳目一新,一定能让我父亲感到很有面子。”
方芳一点不谦虚地:“造型艺术方面我还真是有感觉的。记得时候在汉口的时候,我们家隔壁有家吃店,主营以汤圆为主的甜食。
由于我们家条件比较好,经常会从那个店里点些吃当餐后甜点,我也跟他们家的姑娘混得很熟,会时不时地跑去拿糯米团子捏成各种动物,趁师傅不注意时放进锅里煮或放到油里煎炸,等端回家里再一个个找出来,在家人和客人们面前炫耀一番,还常常受到大人的夸奖呢!
“原本我大学时是要学工业设计的,但妈妈姑娘家学那个不好,整天不是跟泥巴交道脏兮兮的,就是和机床在一起怪危险的,就放弃了。这次,我要和姑娘好好学学这和果子世家的手艺。我这就先行拜师礼了!”
着竟站起来双手扽着衣襟,一屈膝、一低头,逗得几个人笑成一团。
方芳开始恶补关于和果子的知识,她要争取在和野寺羽惠这个专家一起制作过程中,有一点点的发言权。
和果子的主料是面粉、淀粉、糖、各种果仁、水果和天然植物颜料,辅料主要有酵母和明胶等。而制作传统的和果子从采购原材料就开始了。
方芳主动陪野寺姑娘去采购原材料。
这时的杭州城里的物质是比较匮乏的,卖这些原材料的店铺也是屈指可数。
跑了很多店铺,大部分主辅料总算买齐了,唯独缺一种叫木薯粉的淀粉。据这是做一种口感非常好的绵软的和果子的重要原料。
方芳觉得这是个机会。
方芳对野寺羽惠:“我们裁缝店里有两个伙计是杭州当地人,他们对那种杂货辅非常熟悉,你看至少要多少才能下料做,我估计这几个大的商店没货,的食杂店也可能数量及其有限。”
野寺羽惠:“最少要半斤吧。木薯粉和面粉的比例是1:2,半斤木薯粉可加1斤面粉,就可以制作差不多20多个和果子。我们要保证那天晚上留下来的高级官员至少一人一个吧?”方芳心里有底了。
方芳安排明家裁缝店里的伙计只负责找杭州城里哪里有木薯粉卖,但并不买。买的事由方芳自己亲自去办。
方芳去伙计提供的食杂店购买木薯淀粉的心态是非常复杂的。
她知道,按她的计划,野寺羽惠的父亲肯定不能幸免,更有可能连累野寺羽惠和秦功璠。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她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倾述,更没有人可以给她出主意。
她决定横下一条心:一不做,二不休。
她想,眼下除了下定决心要做的这件事之外,最迫切是要给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一个交待。
这正是她痛苦的根源。她决定用她自己的方式给这个世界一个交待。
一直拖到必须下料做和果子的前一天,方芳才去见野寺羽惠。这是她有意设计的。
方芳拿来的木薯粉只有4两。这是她经过精心计算的。至于她从伙计所的食杂店买回了多少木薯粉只有天知道。不过对于野寺羽惠来够了。
方芳的心思是想让她认为该吃的人都能吃到,不该吃的人都没有机会吃。
4两木薯粉,加8两面粉,可以制作十五六个味道独特、卖相漂亮的和果子,这正是方芳经过仔细计算得出和数量,这也正是她希望的数量,正是她希望吃到的人都能吃到,其他人不敢轻易品尝或者偷吃的数量。
和果子的种类很多。有凉的,也有热的;有脆皮,也有软糯的;
有现做现吃的,也有可短期存放的。野寺羽惠算先做一批耐存放的脆皮和果子让方芳和前来帮忙的闺蜜们练练手,
脆皮和果子通常是要加入干果仁或红豆砂、绿豆砂、黑芝麻等馅料的,因为表皮干脆,少则可存放三五天,多则能存放个把月。
添加新鲜水果的和果了只能现做现吃,添加马铃薯、红薯和木薯淀粉的和果子通常最好趁热吃,而且以刚刚出锅的为最好。
放凉了之后虽然也能食用,但口感上就会缺了些软糯劲儿。
几天来,方芳跟着大家在野寺羽惠带领下,边做边品尝,大家互相学习、互相夸赞,也让野寺英松享受了难得的家庭般的天伦之乐。
方芳提议把那几种需要趁热吃的放淀粉的和果子也做一部分出来品尝一下,以确保到时候口感和品质有保障。
这样,木薯淀粉又被消耗了一点点,最后预留的原料只能做成十二枚的木薯和果子。这正是方芳要的量。
11月2日,方芳提议把正式庆祝活动要请的艺妓的头目请上两三个来,进行一下排练,并就相关注意事项专门提出要求。
这让野寺英松非常高兴。虽然「文化节」的庆祝活动是个官方行为,可毕竟是在他的武馆里举办的,方姐能想得这么周到,他也觉得是在给自己脸上争光添彩呢!
方芳知道,艺妓虽然和妓女有所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在风月场上混的,好吃、贪杯、计较蝇头利是她们的共性。
排练到上吃这个环节的时候,方芳趁野寺姑娘不在场的时候,专门拿出一枚做好的紫色木薯和果子对她们,这种和果子的味道和马铃薯粉、红薯粉和果子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由于没有原材料了,到时候这个颜色的和果子量非常少,可能来宾们尚且不够一人一枚,你们服务人员绝对不许先吃。
如果到活动结束还有剩余的,你们随便。要是谁偷吃了,我们是不会支付你们的服务费的。
听清楚没有?她们都点头表示一定会侍候好所有的客人的。
11月3号的活动,秦功璠和方芳也特意穿上了和服,这既让野寺英松和野寺羽惠感到脸上有光,也省去了逢人就要做介绍的麻烦。
他们俩的活动完全淹没在人群当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
加淀粉的软糯和果子是要上笼屉蒸熟的。晚上的酒会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方芳和野寺羽惠及她的闺蜜一起开始现场制作软糯的和果子。
方芳因为技术最不熟练,做得最慢,主动承担起了做量最木薯和果子任务。
动作最慢的方芳做完最后一个,她的笼屉只能放在最上面了。
要知道,蒸笼里的东西是从最上面逐步向下被蒸熟的。因此,方芳制作的木薯和果子成为第一个端上桌的。
做热和果子是野寺羽惠她们庆祝活动中最后的任务。眼看木薯和果子已经上桌了,方芳对野寺羽惠和她的闺蜜们:“咱们都走吧,这里有这些艺妓们侍候这些贵宾就可以了,我们在这里人家反倒不方便。”
野寺羽惠当然更知道日本男人们的喜好,而且事先已经安排好,她和丈夫的房间让给重要客人住了,自己和秦功璠是要去明如星的店里住的,野寺羽惠也明白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去和父亲及来宾们道别,就悄悄离开了。
回到家里,方芳换上自己日常穿的衣服后,拎着两个很大的包袱过来对秦功璠和野寺羽惠严肃地:“这个裁缝辅和整个房子,明天就不再属于明家了,我们已经把它卖给一个日本商社了。
这两包东西是给你们准备的,里面有衣服和大量的银子,足够你们生活很长时间。
我天不亮就要离开杭州,车子已经租好了。也给你们租了一辆。
至于你们是回冉州去,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这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思考。
我是暂时不会回冉州的,至于我要到什么地方去,甚至连我的丈夫明如星也不知道。但是,我会想办法跟你们联系的。”
野寺羽惠表面上虽然很平静,但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方姐确定他们那些人都吃了你做的和果子了吗?”
看秦功璠一头雾水,方芳平静地:“是的,我在木薯和果子里添加了药性很强的毒药,只要吃下一枚,药效会在2个时以后爆发,几乎没有解药,他们中的大多数必死无疑,包括你的老仗人。
作为一个中国人,做成这一件事情,我自己可以骄傲地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也可以为明家洗刷「汉奸」的耻辱。
“这件事情是我一个策划实施的,从头到尾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卖房子的事情是如星在杭州的时候我们一起操作的,房钱对方已经付清了,虽然我们吃了大亏。
但是,你们知道,这件事情明天早整个杭州城就炸开锅了,我会在他们发现这些尸体之前离开杭州城,外围接应我的人也已经到位了。
现在我唯一担心是你们。现在咱们都不要休息了,来分析一下形势。
“依我的判断,你们不离开是最安全的。明天一早,日军一定会在全城开展大搜捕,主要对象一定是我们。
如果你们和我一起走了,那你们一定成了最主要的嫌疑人了。
要是我一个人离开,你们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睡觉,即使他们找到你们,你们尽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到我的身上,反正他们要想短时间内找到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当然,十余名日本高官,在庆祝「天皇节」的活动中,酒后和艺妓乱搞,还造成重大伤亡,这是一个天大的丑闻,料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处理这件事情。
因此,我的意思是你们就住在这里,明天有人来收房你们把钥匙一交就回家去处理野寺英松先生的后事吧。这里,我只能对羽惠姑娘深表歉意了!”
秦功璠虽然对方芳所的“好好利用「文化节」庆祝活动”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她以一己之力能制造出这么轰动的事件来。
他不知道该什么,他知道这是自己敢想却不敢干的事情。
对中国人来,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现在的问题是怎样面对一个对中国文化充满敬意,对中国人民充满善意又深爱着自己的日本女子野寺羽惠。
野寺羽惠脸上毫无表情,虽然她没有嚎啕大哭,更没有歇斯底里,但方芳还是不忍心直视她那双娇羞善良的双眼。
夜,死一样的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着,三个人谁也不敢破这死一样的沉寂,谁也不知道该出什么主意来应对此后的一切。
挂在墙上大摆钟铛铛铛重重地敲击了三声,还是野寺羽惠先破了沉寂。
她平静地:“他们罪有应得!其实,皇军犯下的暴行我比你们知道的多多了。每当听到他们在武馆里炫耀辉煌战果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又有许多中国人丢掉了性命。
每当看到那些年轻的低级军官从慰安所回来后掩藏不住的满足和淫笑,我都想冲进父亲的办公室,让他把我送到慰安所去,替换那些遭受蹂躏的中国女子。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不是中国人民的清算,就是历史的清算。不是对他们肉体的清算,就是对他们灵魂、精神和道德的清算。
父亲算是解脱了,在「天皇节」这天,让他们用肉体去为他们的愚忠和残暴赎罪吧!”
野寺羽惠坐到方芳跟前去拉起她的手:“姐姐,这几天我已经意识到你会在木薯和果子上做手脚。你一直在听最后可能留下的都是什么人?
有多少人?你设计的木薯淀粉剂量,你那么投入地学习和果子制作,以我对你的认识,你这一生肯定不会甘心去作一个家庭主妇的,你内心里是瞧不起围着锅台转的女人的。
我也要感谢你的善良。你们反复实验,最后一个多余的有毒和果子也没有做。
甚至连地位卑微低下的艺妓,你也是尊重她们的生命的。你反复强调不许她们偷吃紫色和果子,明你的内心是柔软的。
你痛恨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你要消灭的是手上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我不恨你,真的不恨。
“其实,我父亲也是个受害者,他曾经是多么善良,多么随和,他被彻底洗脑了,他的灵魂跟大多数军国主义分子一样被污染了、掏空了,他其实就是一具行走的僵尸。
他有今天,是咎由自取。今天你方芳姑娘不下手,明天就会有叫李芳、王芳、张芳的姑娘下手。
反正,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中国人民迟早要清算这一切,他们的良心迟早要清算这一切的。现在你帮他解脱了,也帮我解脱了,也让我们野寺家族的耻辱到此为止了!”
完这一大段听来轻松、其实内心滴血的心里话后,野寺羽惠站起来给方芳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芳赶紧站起来,紧紧地抱着野寺羽惠,两人一下子同时跪在地上,两颗被压抑很久的年轻女子的心真的解脱了,她们肆无忌惮地笑着、哭着。
秦功璠知道,这是对压抑无以名状的爆破,这是黑暗中人性的闪光。他任由这两个值得尊重和敬佩的女子去宣泄。
秦功璠知道,他们这个横跨杭州、冉州、梁州的组合的阶段性使命已经完成了。
秦功璠知道,是时候和他的爱人过日子了!
秦功璠不知道的是,到底该怎样开始自己的日子!
——一二三——
11月4号凌,驻守冉州的日军好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一样,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
天还没完全亮,驻在秦功珀家里的日军司令部里显得惊慌失措,就连细川健雄也变得神秘兮兮的,一向彬彬有礼的他,见了夏杏芳甚至连招呼也没。
这让夏杏芳突然想起了方芳离开冉州时交给她的信。但是,越是情况不正常,她知道越是必须按方芳的要求办。
终于到了方芳交待的可以拆看信件的11月5号。
方芳和秦功珀决定先避开明如星去和糜佑家来看这封信。
杏芳好姐妹:
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我应该是昨天从杭州回到冉州的。当今天我依然没有回来,是你亲自开这封信的话,我要告诉你,我做成了一件大事。可以是天大的事,我把天捅了个窟窿。
前天,也就是11月3号是日本的第二个「天皇节」,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杭州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的,这一点我已经从野寺姑娘的言谈之中掌握了一些信息。
我决意利用这个天赐良机干一票大的,争取能从肉体上消灭一批,哪怕消灭一二个高阶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也不枉费我抗日的满腔热忱。
我知道此事的风险是非常大的,而且成功的概率非常。不过,我也不是蛮干。
一是经过近几年的经营,几个长期驻留杭州的日本人对我们已经麻痹大意了。
二是野寺羽惠从心理上真正地同情中国人民,这是我最大的有利因素。
三是庆祝活动人员多、时间长、程序繁杂,下手的机会是很多的。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不动刀枪、不声不响的法子,请你为我祝福吧!为中国人民祝福吧!
如果我的计划没有机会实施,我会在4号回到冉州。如果我的计划提前败露,我一定会被日本人抓了去,最迟4号你们就会通过日本人的媒体知道这事。
如果我顺利地实施了我的计划,我就会远走他乡,至少在形势没有真正转向对中国人民有利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贸然和你们联系的,我会想办法前往西部地区和腊佳姐姐、远山哥哥他们取得联系。
现在,你们如果没有得到我被抓的消息,再加上如果驻冉州日军比较反常的话,请你们立即向梁州发电,就“日本占领当局在杭州庆祝「文化节」的活动中出现严重内讧,造成人员伤亡,以庆祝明治天皇诞辰为初衷的庆祝活动以悲剧收场!”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扰乱日军的调查方向,先从舆论上给他们定位为「内讧」。
另一个是直接揭露他们所的「文化节」其实就是为军国主义的根源和罪魁祸首——天皇歌功颂德的闹剧。
还有一点我现在不能确定,就是如果我设想的行动达到最佳效果的话,牺牲品应该是日军驻杭州周边军队的高级官员。
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直接报道的,咱们把它揭露出来,让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见鬼去吧!
好了,最后拜托一点,先不要告诉如星,请尽快安排他们全家离开冉州。
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国人民必胜!
祝福我吧!
——阿芳——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七日——
看完信,大家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夏杏芳一边念叨着日军司令部里的异常情况一边烧掉方芳留下来的信件。
她:“可以肯定日军内部出事了,而且不是事。昨天早上开始,他们的电话很多,人员出入却出奇的少。
尤其是细川先生,今天早跟我迎面相遇居然没有招呼。更重要的是,他们每天早的司令官训话已经有三天没有出现了。”
看到糜佑家和丈夫一脸的疑惑,夏杏芳继续:“我的初步判断有两条。一是他们的司令官很有可能也去杭州参与相关庆祝活动了,他们司令部出入人员减少和早没有训话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二是明嫂子很可能已经得手了,而且没有被抓获。如果抓获了嫌疑人他们一定会大张旗鼓宣传的,而不会出现现在这样安静的局面。
三是他们的调查暂时没有方向性,很可能如方芳姐所言,他们可能在按内讧处置。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细川健雄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我的意思是,功珀你按照方芳嫂子的意思,从好坏两个方面起草一份电报,我一会儿回来就译,尽快发给如月嫂子。
我现在就回家去,趁他们人少看能不能和细川先生简单沟通一下,一方面请他注意自身安全,另一方面看能否把他手里现有的资料,也就是日军在皖南地区的暴行罪证拿到手,连同我搜集的部分资料,尽快想办法转交给腊佳姐姐,让她们来揭露日军的兽行。”
糜佑家沉思了一会儿:“我以为,除了刚刚的这几点之外,我们必须立即做两件事。一是立即安排如星大哥和他的家人离开冉州,二是立即安排经常出入杭州的伙计去听方芳嫂子的具体情况,至少要和功璠兄和野寺姑娘联系上。我们在冉州的人各家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以备不测。”
秦功珀:“去杭州的事我派人,争取下午就动身。以我的判断,如果方芳嫂子已经得手,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的话,在杭州城里的人想离开杭州城可能比较困难。
但是,外面的人要进去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我派潘老四去,他经常送货到杭州,现在去找我三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我来起草给梁州的电报,佑家你陪茶花妈妈去做请明大哥一家离开的事。
我的意思分两步走。第一步,不论杏芳从细川先生那里能否得到新的资料,我们都建议如星大哥立即带着现有的资料赴西安和腊佳姐姐汇合。
第二步,鉴于目前的形势,请茶花妈妈出面,邀请明家爸爸妈妈去祁门帮助做一些事情,待有机会,再把他们转移到梁州去和明家爷爷奶奶团聚。”
让夏杏芳没有想到的是,她一回到秦府,细川健雄先生已经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她了。
这一阵子,细川健雄一般是通过让夏杏芳给日本军官洗衣服的方式来传递相关资料的。
今天,日军的司令部里人少,任何人的一点动作都会显得特别显眼。
细川健雄故意站在秦府的二进院落里,当着正在值班的日本军官的面没好气的大声喊着夏杏芳来拿该洗的衣服,夏杏芳也是故意低眉顺眼地出来,一句话没拿上衣服就走了。
夏杏芳手头的资料她早就已经整理好了。回到屋子里,她急切地把每件衣服都搜罗了一遍,里面果然有大量的照片。
而且,每一张图片背后都用铅笔详细进行了注释。夏杏芳不敢怠慢,她立即拎着个篮子向村口的溪边走去。
要知道,秦府周边的岗哨和眼线是很多的。人家让你洗衣服,你却拿着衣服去会客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但是,鉴于杭州的紧急形势和细川先生的重托,夏杏芳知道,这些东西必须尽快离开自己,离开冉州。
溪边每天都会聚集许多洗衣人。只不过,日本鬼子来之前,洗衣服的人中,既姑娘也有媳妇。
而现在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妪了。还好,路上夏杏芳遇到了糜佑家麾下的一名伙子。夏杏芳示意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看看周围并没有危险,夏杏芳悄悄地对他:“你去糜家,让我家侄女佑家媳妇婵马上也到这里来洗衣服,告诉她拎一个大一些的篮子。”
糜佑家当然知道夏杏芳一定是有重要资料传递。
在婵去往溪的同时,糜佑家去了明家,而茶花妈妈这边已经在准备去祁门娘家的车子了。
明如星虽然对糜佑家的提议并不感到意外,令他感到突然的是,为什么糜佑家会要求他今天必须离开,而且要让自己的父母也同时离开呢?
他意识到了,不是杭州方面传过来的消息,就是秦府里的日军司令部出事了。
他急切地问:“功珀和杏芳怎么样?我要不要等方芳回来再动身?我离开祁门后,我的父母怎么办?”
糜佑家只简单地:“日本人这几天肯定要大规模地搜捕与杭州有关联的人,你先走,方芳回来后我们立即安排她去西安找你。
你的父母先在祁门我舅舅家留几天,我会安排他们跟下一趟去梁州送货的队伍一起到菊花岭去。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要带一批从日军内部搞到的反映日军暴行的图片和资料。
“我和功珀的意思是,文字的东西,我们先抄下来,你走后我们分批用电报发往菊花岭。
图片中最重要的部分,功珀会去联系照相馆翻拍,由我们把底片保存好。
所有的资料到了祁门之后,我舅舅会安排把它们藏在货物里,你过襄阳时全部取出来带上。
听马师长现在已经是军长了,那里是他的防区,我争取和传家哥哥商量,看能否请他安排人护送你和这些资料到西安。
你必须清楚,这些资料对于戳穿日本政府所谓「对华亲善」、「大东亚共荣」的谎言,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基本都是日本人自己拍摄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批资料比咱们的生命更重要,事关咱们明、糜、秦、乔、胡等家族的名誉,昭示着日本军国主义的本来面目。”
话到这个份上,明如星也没有什么可的了。他内心里主要担心的还是妻子方芳到底怎么样了。
安排好这一切,夏杏芳已经带着婵把秦功珀起草好的电文译完、发完了。
译电的事,婵一学就会了。发报的技艺还完全不行。夏杏芳只简单地教了她基本手法后对糜佑家,让你媳妇也到舅舅家去吧,今天就把电台转移到祁门去。如果日军采取无线电静默的话,我们的电台很容易暴露。
茶花妈妈当然非常赞同婵去自己娘家的,只是秦若兰担心丈夫,又不好直接跟婆婆提要求,就绕着弯子:“要不咱们全家一起去舅舅家得了,互相好有个照应。”
茶花妈妈有些着急地提醒:“哪岂不成了逃亡了?日本人会怎么想?要是单纯为了安全,佑家当时就会同意去菊花岭的。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理解自己男人的心思吗?”
这一切秦若兰当然都心知肚明。日本人是想把他们这几个大户人家拉拢成「自己人」,树立成他们宣传「大东亚共荣」的「典范」,培育成他们「以华制华」的工具,才对他们如此「亲善」的。
虽然丈夫和叔叔他们做的许多事对她都是秘而不宣的,但是她知道,日本人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什么。
她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只是,她从最近一段时间婆婆凝重的脸上知道情况不妙。
就在明家和糜家忙着收拾心情、收拾东西的时候,夏杏芳隐约感觉到日军的司令部里应该有大事发生。她决定再回家看看。
她以怕天黑以后衣服也不会干为理由,收了衣服晾到二进院落,去看看日本人的变化。
果然被她撞见了。
只见已经哭成泪人的日军驻冉州司令官的夫人和孩子被一群人围着,有人在帮她们收拾东西,有人在安慰她们,还有人在焦急地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一辆有持枪卫兵的车停在了秦府正门口,司令官的夫人和孩子被送上车带走了。
看见细川健雄也在送行人员里面,夏杏芳走过去,若无其事地,衣服都晾在廊檐下边了,记得晚上收回去。
细川健雄和她擦肩而过时,只轻轻地了一句“去杭州了,不回来了。”
夏杏芳强压抑着兴奋的心情,立即返回糜家宅子里。她迫不及待地把一众人都聚拢:“方芳嫂子得手了!这里的司令官已经玩儿完了。”
大家让她慢慢,具体点儿。
夏杏芳悄悄地对大家描述了刚刚秦府里发生的一幕。她特别提到细川先生的「去杭州,不回来了」“司令官的夫人带着孩子,哭着去杭州,肯定是丈夫出事了。不回来了,不是奔丧又能是什么呢?”
不能庆祝,但是,大家当然是心眼里高兴的。只有糜佑家殷殷地:“也不知道方芳嫂子怎么样了?”
秦功珀:“以日本人有仇必报的性格,他们现在一点也没有声张,很有可能是在按照方芳所的「内讧」的方向在调查。
我宁愿相信方芳嫂子至少目前是安全的。而且,如果她把「下手」的事情都想的那么周到,一定对「脱身」的问题安排的更加周严。
现在我们注意观察日军的反应,注意收听查看日本人广播和报纸,最多三天,潘老四就回来了。”
茶花妈妈不耐烦地:“好了好了,高兴一下子就行了!如果是真的,血雨腥风也就要到了,咱们还是马上从最坏的可能做准备吧。婵去看看明妈妈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你们这就动身,不然半夜还到不了。”
妈妈在催促的时候,糜佑家在悄悄地给两个伙子交代着什么。
秦功珀走到佑家妈妈跟前:“亲家母放心吧,这一点你儿子是有他的道道的。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怎么跟鬼子玩呀?”
大家都抿着嘴偷偷地乐着。
潘老四比他们预料的提前回来了,可能是受到好消息的鼓舞。
潘老四带回的消息:“的确是由方芳嫂子以一己之力办成了天大的事:一举消灭了包括野寺羽惠父亲在内11名日本高官。其中果然有驻冉州的司令官。
这11个人有7人是死在野寺英松的武馆里的,还有4人是回到自己在杭州的寓所里死掉的。
据死在自家寓所的几个人的随从。当时,因为最后离开武馆依然活着的,除了他们几个随从外,就是那十几个日本艺妓。
现在那些艺妓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那天在武馆里制作料理的师傅和服务人员也全部在接受调查。
因为野寺英松也在死亡人员之列,秦功璠和野寺羽惠好像没有受到特别关注,秦先生他们正在忙着处理野寺英松的后事。”
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方芳的安全和下落。
潘老四简单讲述了方芳和秦功璠、野寺姑娘的谈话内容后,大家一致认为,方芳因为担心冉州方面的人受到牵连,担心这边的组织受到破坏,肯定是往敌占区去了。
大家的分析正合了方芳当时的想法。
方芳是在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上路的。此时,路上车马行人很少,但零零散散的已经有一些了,日本人会盘查,却不会像半夜三更查得那么严格。
方芳选择了去上海。在她看来,上海除了国际租界,已经基本被日本人控制了。
现在从杭州去上海做生意,日本人是不会禁止的。而且,在此之前,方芳已经把自己要带的银子全部换成了在上海能够支取的银票,她的车上,除了丝绸布匹之外并没有危险物品。因此,她很从容通过了关卡。
麻烦出在了当天下午天黑之前。当方芳的马车准备进入嘉兴城的时候,日军和伪军共同组成的岗哨盘查明显密集起来、严格起来了,方芳内心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虽然她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日本鬼子死在了她的手下,但她知道自己的行动奏效了。
关卡哨兵看方芳所持的日本占领当局发放的证件是从杭州来的,把她的马车翻了个底儿朝天,并且让她详细填写了一张表格。
方芳表面上很平静,脑子里却在快速地运转着。今天晚上是住在嘉兴呢还是直接出城找个百姓家借宿?
是住需要登记的客栈里呢还是多花点钱住在不留痕迹的黑店里?思来想去,方芳决定一切都大大方方的处理。
一晚上虽然几乎都没有睡着,但还真没有人来扰她。第二天,也就是11月5号清起床,方芳立即去买了一份日本人办的报纸《上海新闻》,开一看上面并没有她想知道的来自杭州相关新闻,仔细一看,才发现《上海新闻》是一份周报,是前几天出版的。
随手买的其他的报纸,也没有一条关于她干的事情的消息。
这不免让她有些失望。不过她想,不定日本人正在按在「内讧」的方向在调查,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不敢声张,至少她目前是安全的。
她决定按照原计划进入上海。